第四章
康夫人总不会没事发飙。
管家点点头，这在康源意料之中。于是他停住脚步，转头对江岚说：“岚岚，不如你在外面等我一下？”他看向管家，让管家给江岚安排一个暂时休息的房间。
“不行。”江岚却反握住他的手，坚决地摇头，对他说，“现在王阿姨很生气，但正是这种时候，我就更应该跟你一起面对她。无论她生气是不是因为我，作为晚辈，我都不应该避而不见，已经上门了却不拜访主人，这样好没礼貌。何况，如果她对我有什么误会，那大家还是当面把事情解释清楚比较好，我不想躲，我怕她以为我心虚。”
“嗯，我就知道你一向都是讲理的人。”康源满意地点点头，“好，那我们一起进去，你放心，我会保护你。”
江岚低下头，羞涩地一笑。
康慈走在最后面，一直低头没抬起来，从头至尾都像是透明人一样。
三人鱼贯而入，进了客厅。
正如管家所说，康夫人确实是大发雷霆，看现场就知道了。满地都是碎片，可以想象刚刚康夫人简直化身拆家哈士奇，疯狂地砸碎撕碎和掀翻自己眼睛里能看到的所有东西。有四五个佣人正在清扫现场，满地的垃圾无从下脚。康源看了一眼沙发，发现连沙发都遭某人撕扯了几下变得破破烂烂，环顾一周觉得好像没地方坐了，索性进门就跪下。
康慈也跟着跪，低眉顺眼一副认错的样子。
江岚往两边各自看了一眼，寻思我也跪吧，却被康源拦住。
他特意大声说：“这是我们的家事，你是外人，不用掺和。”明明眼睛里装满了心疼的感情，语气却很冰冷，如果只听声音，还以为他不把江岚放在心上。
然而康夫人不吃这套。
“你们都上新闻了，还在我面前装不熟？阿源，你当你妈妈是傻子吗？”康夫人不吃这套，坐在沙发上发出一声冷笑。
康源无奈：“妈——”
“滚。”康夫人指着江岚，“我们康家不欢迎你，你这个媳妇，我不接受。”
江岚迟疑地弯了一下膝盖：“王阿姨您不要生气，我……”
“地板这么硬你不能跪！”康源坚决地拉起她，“我也不许你出去！”
康夫人刚撕完家，余怒未消，看到康源和江岚磨磨蹭蹭又不跪又不坐，顿时怒从心中起，大步走来，扬起手就想在这头狐狸精脸上扇一巴掌。她今天早上本来开开心心化了个美美的妆，想出门找几个交好的名媛姐妹们交际一下，谁知道刚换好鞋子就听到管家来报说她生的两个儿子打起来了。不仅打起来了，还是在公司门口打架；不仅在公司门口打架，而且是为了抢一个女人！
据说这个女人还没有什么正经职业，是个网红主播！真是耻辱！笑话！今天发生的事情简直是在她雷点上反复跳舞，康夫人已经气得不行了，而自己一向寄予厚望的长子到现在还没明白此刻的严重性，她很生气！一生气，就想打这个狐狸精！
——她的两个儿子都是乖乖小孩怎么会做出这种荒唐的事？肯定是狐狸精有问题！
现在狐狸精还敢登堂入室，简直不打不行。
可她刚要动手，康源就噌地拦在了康夫人和江岚中间，把自己的女人护在身后。
江岚受惊地躲了一下，被护住就轻轻摸了一下康源的背，这个小动作是她对康源的无声感激。
“这跟她没关系。”康源严严实实挡住江岚，对康夫人说，“您别动手。”
康夫人更气：“你还护着她？”
康源这种将她视为敌人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康夫人，她尖叫着叫来管家：“管家！”
管家嗖地应声而至。
“打电话！我管不了这个混账，叫他们爸爸来管！”康夫人发动技能——call他们爹。
“是。”管家心领神会，马上从口袋里取出手机。
康源喝止他：“不准打！”
先叫停管家，他再继续劝说康夫人：“我错了，妈妈，我们都冷静一下。我知道您现在很生气，可能是因为看新闻，可能是有人对您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导致您对江岚有一些偏见。但是您想错了，整件事只是一个误会，事情不是这样的。弟弟跟我确实吵架了，但跟江岚无关，她当时陪我来见您，您知道的，我提前跟您说过……所以她才会在现场，那是陪我。因为她恰好也在，所以有些喜欢说八卦的人造谣，您应该很清楚，现在的人就是喜欢这种桃色新闻，哪怕知道是编的也爱听。”
他是在暗指康董几次带妹上新闻：爸爸一定是被人污蔑，他这样想。
不过康源并不清楚康董被拍的那几次是真的有带妹，并不是记者乱写。
于是他提这件事就更让康夫人愤怒——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儿子生来就是为了气死她的。
但是，在极端的愤怒后，康夫人反而平和了。
她平和地说：“我看那个江岚是给你灌迷汤了。”
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女人，搞得两个富豪的儿子兄弟阋墙，为了她大打出手。弟弟暴揍哥哥，被打的哥哥竟然还说江岚无辜？康夫人突然冷静，那是因为她明白自己这次是碰上了硬茬子，像江岚这种高段位的捞女，不是她三言两语能打败的。但是，有人可以——处理没脑子的捞女，康董事长很有经验。
这个世界上没有康董事长处理不了的事情，没有他处理不了的人。
“打电话。”她吩咐管家。
“不准去！”康源再次喝止。
母子俩杠起来了。
管家左右为难，一个是现任老板夫人，一个是未来老板，他谁的话都不敢不听。
客厅僵持了几秒钟后，康源突然走向康慈，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拉起来，狠狠一巴掌打下去。
“啪！”
康源骂道：“你看看你闹出来的好事！任性、自私、你看看别人被你害得有多惨？”
他没收力，康慈也没躲，硬挨了这巴掌，头都被打歪。
康慈被打倒在地，又默默自己爬起来，重新跪好，不吭声。
“……”康夫人很心疼，又觉得这次小儿子确实很过分，敢打哥哥，是应该吃点教训。之前康源被亲弟弟公开殴打，这次报复一耳光，也很正常。所以康夫人没有开口阻止，仅仅是冷眼旁观，显得有些冷漠。
康慈悄悄抬头看了妈妈一眼，见她不吭声，就重新低下头，更沉默了。
在安静的客厅里，江岚交握着双手罚站，低头小声说：“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康夫人大吼：“装什么无辜？这当然怪——”
“妈！”康源切断了她的话，“我又不是傻子，您难道觉得我是个那么容易被骗的人吗？他们确实认识，没有瞒过我，我都知道。江岚是美国人，阿慈去留学的时候跟她在同一个学校读书，是同学所以认识。两个人年龄相仿又都是华人，关系近不是很正常吗？但是他们绝对没有交往过，只不过有一些无聊人士乱传闲话而已。后来她回国，遇到了我，我们两个人渐渐走到了一起，正好我今天想带她回家，没想到先在公司门口撞到了阿慈，他一时想不开就跟我打起来了，其实事情没有多复杂，只是一点误会，已经解开了。”
他踢踢康慈，问：“是吧？”
“……”康慈沉默了三秒钟，才慢慢点头，“是。”
这是他回家后说的第一个字。
康源对康夫人说：“都是家里把他宠坏了，觉得自己曾经看中过就是自己的，哪有这种事？他太任性了，现在还好，只是遇到家里人，以后要是跟外面的人发生矛盾怎么办？所以今天闹一下也是好事，我正好教教他，以后不要再犯这种错误。”
三言两语，他澄清了所谓兄弟阋墙的丑闻，乍一听这个故事，江岚确实无辜。
这个故事听起来真是难以反驳，一时间，连康夫人也无言以对。
客厅里陷入尴尬的沉默。
康源胸有成竹、康慈闭口不言、康夫人无言以对、江岚是个外人、管家不配说话。还有谁能开口？
还真有。
一个慵懒的声音从康源背后响起：“康总不是傻子，那阿慈也不是傻子，他平时对哥哥一直很恭敬，哪有这么野蛮？莫名其妙有误会，想都不想就跟哥哥打起来，我看，是不是江岚说了什么话，挑拨你们兄弟关系啊？”说话的女人穿着笔挺的制服，长发如同瀑布一般披在脑后。
她从容地说出了诛心之语，获得了康源猛然回头的一瞪。
康源沉声说：“季嘉兰，这里没有你的事！”
季嘉兰是他的秘书，也是康家世交的女儿。康董事长不在，她就是尊贵的客人，在康家处理家事时理直气壮地插嘴，并不拿自己当外人。
她说的话很中听，令康夫人觉得中听。
于是康夫人露出了慈爱的笑容，朝季嘉兰招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来。紧接着她又将目光投向儿子，一脸从容地等待康源回应季嘉兰这句话。难道，他要为了一个女人，一个外人，在这么多人面前甩锅给自己亲弟弟吗？那这里所有人都会瞧不起他。
康源陷入左右为难的处境。
不过地上跪着的人还没说话呢。很多人都遗忘他还有气时，康慈开口了，他低头看着地板一脸不服气，嘴上也不饶人：“江岚没有对我说什么，全是季嘉兰乱猜的。我出去是去上学又不是去谈恋爱的，季嘉兰你这样讲光是骂江岚吗？你把我说成什么东西了？人家随便讲一两句话就能忽悠我，让我上当？哥哥说得对，是一点误会，已经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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