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最后的时光(上)

第十二章 最后的时光(上)

整夜钟诚基本没能睡着。wWw.除了要照看着烂醉如泥的两个人,心情也格外的激动兴奋。直到天快亮时,才迷糊过去。

只是迷糊便感觉睡得很浅,稍有动静人便被吵醒过来。睁开眼一看,却是父亲和杨延霸都已经起床坐在门外,正低声细语中。天色大亮,东边已有万道霞光,只是还不见太阳升起。钟诚翻身起床,走出房门。这时候兴奋劲还没过去,纵然睡得不多,也感觉头脑无比清醒。

两个正忘情交谈的人听到脚步声,都回过头来。钟诚便看见两张惨白而憔悴的脸。

杨延霸咧嘴一笑,有气无力的招呼一声:“早啊,小子。怎么不多睡一会?”

“早。”钟诚回一声,看着两个人连眼皮子都是无力的耷拉着,便问道:“怎么样,你们好受些没?”

钟山河点了点头,杨延霸则苦笑一声:“头重脚轻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啊。还很饿,腿都发软了!”

“嘿嘿。”钟诚嘲笑道:“昨天被你们喝完半缸子的酒,都睡上床了还吐得一塌糊涂,吃的那点东西全让你们吐出来了,能不饿吗?……我去熬点粥做点吃的。”

说完便向厨房走去。

“嗬——身体难受,心里却高兴啊。”杨延霸嘀咕了一句,也不再理会钟诚。

转过头,又向钟山河追问那个消息的详细。

钟诚在厨房忙活开,耳朵竖起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声音。

“……早先听到那么个传闻,也不敢确定。这次去县城终于得了确切的消息……还担心什么?”

“我这不是不放心么?你忘了二十年前了?那时候也有传闻满天的,结果呢?”

“好啦,这次是板上钉钉的。你要出去也可以安心了……”

“……你去县城是不是算他们的补偿?”

“算不上,毕竟去县城早就有这个打算,还找了点以前的关系。呵呵,幸好人家还认我……这几十年我也想通了,平淡是福。对我自己来说安安静静的生活很好。只是钟诚还有他的生活,我就尽力给他创造点条件吧。去了那里,起码不用让钟诚为衣食住行担忧,而且也不算陌生……”

“……总算还好,钟诚这小子争气。在宝田寨从小到现在,都没让人戳过脊梁。估计很多人都在羡慕你家这个好种的,哈哈。你们出去时也可以扬着头,不像我……”

“元霸,你也是好样的。你知道我们刚认识不久我就一直坚信你会是个有出息的人,到现在我还是这么认为——虽然晚了二十来年……”

“呵呵……”

“……你什么时候走?”

“今天吧,等醒醒酒就走。前些天翻过黄历,今天日子好,宜出行。”

……

“好好混!”

钟山河以满怀殷切的一句结束早间的对话,然后各自闭目休息等着钟诚做好早饭。

杨延霸吃过早餐便离开回到他家的土坯屋子去整理行装,说好不用送行,没有一点矫情。钟诚心里依旧恋恋不舍,不过看到两个大人颇为平静的互道珍重,便也没让过多的情绪流露在脸上,只是在杨延霸蹒跚着离开之际开玩笑的说了句:

“元霸,发达了别忘了来看我!”

杨延霸也不再回头,扬手挥了挥。

父子俩看着杨延霸的身影转了几转消失在山后,都各自长长叹了口气。钟山河还在朝去路凝视,语气惆怅,喃喃说道:“其实你该叫他一声叔的……”

钟诚转头看了看父亲,张了张嘴,最终没解释什么,转身回厨房收拾去了。

钟山河随后也跟着走了进来,说道:“还有十几天就考试了。这些天你就在家里看看书吧,把那些题都熟悉熟悉,顺便把身体调理好。学校里乱七八糟的,肯定安不下心来……我要去学校了。”

钟诚忙着洗刷,闻言淡淡应了一声:“噢。”

钟山河转身出门,走了几步又返过身来,迟疑道:“我们估计过几天就走了。虽然这个时候搬家远行什么的不免会耽误精力,不过反正你的考试也需要在县城,早点过去也能多熟识下环境,那边的住处也都已经安排好了。所以这几天你抓点紧多复习下……还有,杨夏至家你找个时间去道个别吧,毕竟人家那么关心着你。”

钟诚停下手上的工作,顿了顿。这些原本是他心里一直在琢磨着的。这个时候估计小姨和姨父他们都通过杨夏至的嘴知道自己要离开宝田寨了,从昨日里起就没再见到小姨,钟诚寻思总得亲自去跟他们说一声。另外,给杨夏至筹划的未来虽然能明白小姨的一些心思,却也需要一个明确的信号。钟诚想是自己偷偷上门还是先跟父亲知会一声,犹豫不定。只是现在让钟山河先说了出来,多少有些不可思议,也有些如释重负。他转头看了看钟山河,只掠到一个背影,于是声音稍微提高了些:“我会去的。”

钟山河听到了钟诚的回答,快步走出家门。其实在他说出让钟诚去同杨红莲道别时还是有点别扭——就如因故生疏了很长时间的朋友,再次碰面走到一起,多少会觉得尴尬。钟山河纵然对他们无欲无求,不过对方单方面的关心也会让他心生谢意。

钟山河走后,钟诚陷入无所事事的状态。那些所谓的复习钟诚实在是兴趣缺缺——如果就是那种水平的考试,钟诚心里根本没有一点担心。安静下来,又想起即将分别得杨延霸。杨延霸这时候应该还没走,还是在他那黄土围砌而成的屋子里,要么在整理他那近乎简单的行头,要么就是躺在被烟熏得漆黑的床上醒酒。钟诚还是想去给他送行,起码还能度过一段一起在宝田寨的最后时光。为了不被杨延霸嘲笑,钟诚连借口都找好了——练的那些玩意还需要杨延霸进行最后的指点。

然而他在走到半路还是折了回来。一路回想杨延霸道别时的平静,愈让钟诚感到挫败。一再的道别不舍,反而显得特矫情——自己已经是男子汉了啊!

于是钟诚又转回屋里,整理起自己离开时需要带走的东西。他的行囊其实也很简单,几摞课本以及几件简单的衣物,塞满一个小木箱子便没有其他的了。很快将这些拾掇完毕,钟诚便在屋子里里外外转了几圈。那些农具,还有自己上山用的一些小玩意肯定没用了,也收拾起来准备走的时候送给杨夏至家。父亲的书衣服什么的肯定要搬走,不过那需要他自己来整理,不然弄乱套还会挨呲……

这么寻思,钟诚渐渐发起愁来。这样的举家搬迁,肯定需要床单被褥锅碗瓢盆等等。只是就父子两人,一个是尚未长成的少年,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出山的路尽是些崎岖的小道,只能靠人力肩扛手提,两个人能将这个家搬走么?如果全部重新置办,那又是一笔额外的花费,钟诚也清楚自家的家底,真的是负担不小。还有那为数不多却也有十来箩筐的粮食,舂好的一大缸大米……平日里只忧心着青黄不接时便断炊,因此父子俩努力节约着吃喝外的每一粒粮食。连钟山河酿酒时也是卡着数先保证父子俩有足以裹腹的食物。然而现在却完全无法弄走,到时候吃饭都是问题啊!

钟诚还不清楚父亲的安排,只是按照这些年来的经验来看,他不得不为父子俩接下来的生活做打算。这时候钟诚只感到茫然无力,摆在面前的是个天大的难题。

这种焦虑一直维持到钟山河午休回家。

钟山河到家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钟诚便将这个难题摆在父亲面前。

“……”钟山河有些愧疚地看了看才勉强到自己胸口的儿子,自责说道:“忘了跟你说了,这些不用担心。那边住处厨具什么的都是现成的,至于吃饭之类——这些年的工资都发下来了,到那边也饿不着的。”

“噢——”钟诚舒了一口气,又问,“那这边的东西怎么办?”

“你看着处理吧。能送的送,该扔的扔……”

……

吃过午饭,钟山河照例是要午睡一会的。进房之前还是问了问钟诚:“那些试题做得怎么样?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钟诚略带不满回了一句。父亲最近表现出来的这种关心,更像是一种怀疑。对于即将到来的升学考试,钟诚信心满满所以看起来漠不关心。这是他的自信,容不得半点质疑。

钟山河听出了儿子的不满,迟疑一下,便不再追问。

……

中午过去了,下午也很快过去。父亲弄来的那些试题钟诚终于还是花了这个下午全部做完。一中的升学考试只有语文和数学,对他来说,确实很简单,钟诚甚至能够确信自己可以考上一中。做完试题的良好感觉让钟诚微微有些得意。

钟山河回到家还是忍不住将钟诚做完的试题翻了翻,看完后也长吁一口气,目光中的那一丝担忧最终隐去。

晚饭时钟山河便显得兴奋,对有些莫名喜意的钟诚说道:“最后说一次了。这些试题你做得不错,要考试中也做成这样就没问题了。考试的题基本就是这样,说不定还有和这里面一样的……”

钟诚难得的对着父亲微微一笑,钟山河更多喝了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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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之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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