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草木临冬
“刚接到的消息,我那位嫂嫂出了清乐居后,径自往你家去了。”
灰衣青年当时便想起身,却被少年一个眼神止住,坐在原地焦虑的搓着手。
“慌什么,光天化日拜访良民私宅,她还能对你夫人做什么不成。况且你家韩绣当年可是怀贞夫人身边最贴心得力的人,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又有韩显那个老人精在,出得了什么事。”
巴无由听了这话,知道当下是无论如何都走不得了,只得默默坐好。
苍白纤弱的少年闲散的慵懒凭几上,伸手从果盘里扭下一粒樱桃,漫不经心道:“你倒是很喜欢你妻子,她难道不是父亲以让你上族谱为条件,逼着你娶的吗?”
青年笑而不语。
“说起来,你也是父亲的儿子啊,而且是长子,若放在旧部里也是可以角逐君长的狠角色。”巴无咎抬起眼,樱桃色的唇勾出一个淡淡的笑:“如今依附于我,像个门客家臣一般,就一点都不觉得不甘心?”
巴无由抚平衣角,仍旧平和憨厚的笑着,似是对少年话语中的机锋浑然不觉:“人各有志罢了。君长之位看似堆金砌玉尊荣光鲜,可如今乱世飘摇,又能安稳至几时呢。”
“与其和家族绑在一起活得像个靶子,不如去做个普通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好好的活下去。”
黄衣少年嗤笑一声,不置可否。
“证明叶子栖谋杀韩陈的直接证据,是一把柳叶刀。”少年撑起身,刀子一样的目光望着下首跪坐的青年。
“如果我没有记错,事发之后,韩陈是把那把刀偷出来还给了叶子栖的。你说,它怎么就会跑到凶案现场去呢?”
巴无由低头道:“这个,恐怕就只有真凶才知道了。”
“哦?你不相信叶子栖是凶手。”
“如今风云多变,她是最好的替罪羊。”
“也是。自那老虔婆遣散下仆出走后,那清乐居漏得像筛子一样。谁知道哪个又听谁指挥,或是动了什么歪心思。”
“公子说得是,且不说大公子,万一君长也在背后做了什么,咱们自然是无法得知的。”青年的眼里闪过一丝关心,不禁问道:“要帮她查吗?”
“她不会领情的。”巴无咎:“而且那女人精明得很,人前做出一副与我亲热的样子,却从没说过半句要跟我合作之类的话。”
“那公子可打算同她联手?”
“当然不,”巴无咎勾起嘴角:“我也只是吊着她而已啊。”
卓婉离开后,叶子栖去了趟江州城的消息据点。她发出去的密信仍然没有回音,但有一封来自强宁县大营的加急信。
都尉司马欣在信上说军牌的事情终于查出端倪,此事恐怕牵涉颇深,要当面报告无痕大人,发信之时,人已经上路了。
啧,该他有消息的时候没消息,偏要这时候来裹乱。
似是察觉到宗主情绪不好,据点首领拱手问:“宗主,接下来怎么办。”
“自是不能让他到江州的。现也不知道他走了多久,到了哪里,”叶子栖叹了口气,捏着眉心想了片刻:“从强宁县往江州城一带尽可能派出多的人手,无论官道还是小路,都给我盯紧了。总之现在先给我把人找到安顿好,然后来报我,我自去见他。”
看样子,司马欣大概也查到罗网了,所以才急吼吼的来找自己这个上司汇报情况。
毕竟自己不是军中的人,手下并无别的将领,无论是上报还是重罚他都就使自己会陷入无人可用之境。
若知情而不重罚,万一以后事情闹大,有个上司跟着一起扛雷,总比一个人低头蛮干安全得多。
这就是政/治啊。
能再内史地区混下去的人,哪有心思简单的。
但凡他这份鸡贼劲儿放在军务上,还有能罗网什么事!
叶子栖磨了磨牙,转身下了楼梯。眼下司马欣行踪未定,若想稳定大局只能从安抚民心入手。
她出了据点,先转道去县府跟地方官员们喝了会儿茶,然后去山中拜访了之前让手下打听来的几位精于制简的书匠。
午后又去城郊一带的善堂里慰问了安置于此的鳏寡孤独,在那里用过哺食后,换了身短打进了铁匠铺子,缩在不挡路的角落里捧着本笔记安安静静的看人打铁。
她踏着太阳落尽的最后一丝光回到清乐居,拂亮灯盏将一天的笔记扔进书房,嘱人烧药浴洗去满身的炉灰尘垢。
朱鸾替她宽去衣袍,一边说韩三先生傍晚来递了好多次帖子,请大人得了空无论如何都要去心远居一趟。
叶子栖踏进浑浊的药水里,手中还抓着一本名册。她疲惫的仰靠在桶沿上,任朱鸾柔若无骨的手替她按摩沉重的肩膀与颈项。
“派人去回,说卓婉去拜访绣绣的事情我已听说,她愿打听什么就打听什么。小事而已,不值我去那一趟。”叶子栖从朱鸾的手中挣开,鱼一般游动到浴桶的另一边,她从台子上拿起刀笔,利索的在简上添了几行批注:“顺便把这份名册带到据点去,照人数准备些过年的物资分发到善堂。师父在世的时候每年都会关照他们,我自也不会落下。”
朱鸾点头,接过竹简擦干水拿出去吩咐人,回来时神色有些为难。
“大人,韩三先生求见。”
叶子栖皱了皱眉:“不是说了不见,让你传的话过去了吗?”
“过去了。韩三先生说,是更为要紧的事,您若不见他,怕是日后会后悔。”
“知道了。”叶子栖憋了口气,整个人沉进暗绿色的药汤里,片刻后浮出头摸了把脸:“让他去书房等吧,我就来。”
暗绿色的药液顺着乌黑的发梢点点滴落,在洁白的寝衣上匀出一圈圈茶褐色的纹。
披着大氅的年青隐卫怀里揣着手炉,倚靠在书桌旁的案简堆里,掩口打了个呵欠,耷拉着眼皮道:“不是说了我最近不想跟韩家扯上关系,有什么话就说,说完了赶紧回去。”
“我师父,怕是要不行了。”
叶子栖一怔,握住竹简堆后自己发抖的右手:“这么突然。”
“他不好……已经有十余日了。”韩论之抬起头,惨白着脸艰难开口:“去看看吧,恐怕是最后一面了。”
叶子栖忽然说:“抱歉。”
韩论之诧异的看着她,似是没有料到她会这样回答。
“我不敢。”叶子栖闪开眼,她站起来,转过身面朝书架。
“我需要保持一个好的状态。”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声音中有几分坚决:“所以我不能冒任何风险。”
“冒险,我只要你去见他一面这需要冒什么险?”
“很多。”叶子栖目光空洞的看着架子上的一卷卷书简,她莫名其妙的想起今天去山中向匠人请教制简的事宜,然后才知道对用刀笔和毛笔写字的简牍,其质量的标准是不一样的。
她皱了皱眉,驱散这些不合时宜的念头,道:“论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将要发生的事情也太多了。
我不能在这里停下。
“你这是什么疑心病?难道你觉得我会趁机害你不成?”
叶子栖低头不语。
韩论之愤而起身,怒瞪着她的背影,仿佛过去十几年从未真正认识过她一般。
“若你是觉得因为二哥的事情无言面对韩家,现在事情没有查明谁也不能说你是有罪的!”
“若是因为我们两个的事。”韩论之苦笑一声:“是。我承认,我确实假传了你的命令,可当时我要是不那样做,他们就会以印鉴为名目夺走消息网的控制权。那是你一手建立的那是你的底牌啊!君长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我宁可得罪所有人也要做这一切,难道不全都是为了你吗!”
“你到底还要我怎样跟你解释!”
“就因为这些,你疑心我,冷待我,以至于连去见他最后一面也不敢?”
他一步一步走向立在书架前的少女,甚至可以闻到她身上的药香。
“你知不知道,你平日里泡浴用的这些药,是他亲手给你配的?”
“你知不知道,他一听说你受伤后,就叫我把医馆里和篆刻有关的东西全藏起来免得你伤心。”
“你知不知道,那天他犯病昏迷,醒来后第一件事是叫我把你给瞒住了。”
“你知不知道,他昨天还跟我说,你的治疗一旦中断,会复发得比原先还要剧烈,催着我来给你施针。”
一道瘦长的身影,掩盖住自己映在书架上的影子,叶子栖听到韩论之带着哽咽的呼吸声。
“王临之,是我师父,他也算是你的师父啊!”
“我当然知道!”
叶子栖猛地回过头去,直视着韩论之的眼睛,一双眸子亮得吓人。
“连你这样的医者都说救不了回来了!就算我去看,他就能继续活下去吗?”
韩论之怔住。
叶子栖惨然一笑:“论之,我没有精力,浪费在已经注定的事情上。”
“等事情结束,我会去给他上坟的。”
“叶子栖!”韩论之红着眼,他向着少女纤长的脖颈伸出手,最终只是用力的攥住她的领子。
“你说得还是人话吗?你到底还有没有心?”
“如果能够达成目的的话,那我可以没有。”冰凉蜷曲的手指搭上男人青筋毕露的手背,叶子栖平视着韩论之的眼睛,神情里里有一种来自上位者的淡漠与疏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听话,别让事情变得太难看。”
韩论之看着她波澜不惊的眼,从心底油然而出一股讽刺和无力感。
叶子栖拍开青年的手,从他与书架的夹缝中挤了出去,重新坐回桌前,摊开卷册。
“你回去吧,今夜我哪里都不会去。”
冬夜的风从开敞的大门里吹进来,叶子栖猛地回过神,将手里的竹简向下卷了一段。
她察觉到屋内有人,下意识收拢了脸上的软弱表情,语气生硬的问:“你怎么还不走?”
“大人,您的书拿倒了。”白衣女子站在门边,伸手放开夹着芦絮的钩帘:“韩三先生已经离开多时了。”
叶子栖点了点头:“送暮阁那边,怎么样。”
朱鸾垂首:“奴婢无用,尚未看出端倪。”
“话不能这么说,我跟他们相处了十几年,之前又搞了那么大阵仗,不也什么都没看出来么。”
灯碗中火焰剧烈的闪烁,朱鸾执尖嘴铜壶往里续了些灯油,就势跪在桌边,叶子栖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说:“这次我和论之只怕是彻底闹掰了。他是我在巴地唯一可以算作心腹的人。”
“我对王临之的死表现得如此淡漠,他定然不会原谅我,不顾身份与我争执后愤而离去……这些事情很快就会传开。”叶子栖叹息一声,朱鸾握住她冰凉的手想要安抚,却被对方反手握住手腕。
朱鸾抬起眼,叶子栖的眸子静若深潭:“那人一定也看到了。”
“他一定会掉以轻心的。”
朱鸾避开她的目光,寒冷透过对方冰一样的右手,随着血脉汩汩跳动,一路蜿蜒着爬向自己心头。
她最终笑了,抬气头关切的看着叶子栖的眼睛:“大人去睡吧,您现下带着情绪,很难处事公允。”
“说得也是。”叶子栖松开手,低头看着桌面上依旧倒放着的竹简,笑容中带有一丝自嘲:“去给我开一坛酒吧。”
“要最烈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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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停更一段时间,半个月起底,但是肯定会回来
原因1:没稿了
原因2:考试,5月9日结束
原因3:我星期五的时候突然爆发灵感,搞了一个嬴政的同人文,荤素搭配肉菜均衡那种,而且是超常发挥。我怕好几个文一起写,会互相有消极的影响。鉴于那个文篇幅短,不会超过两万字,所以会哪怕有时间也会优先写那个。
那个文章在老福特勉勉强强过审,晋江估计够呛,都写完之后可能会尝试在这边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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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叫
|秦时天九|嬴政共生我的账号是阿檀ATAN,我在老福特只有两个合集,一个是那个,一个是这篇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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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生》的女主是一个患有孤独症的聋子,我在肝的时候一直试图从她的视角来分析事情,故这几天一直处于封闭状态,现在说话可能有一些机器人,估计明天回去上学了就能好。
就先说这些吧。
我是阿檀
谢谢大家来看我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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