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盟友
问:请问尊敬的黑狐先生,在完成了对四名不讲武德的根部前辈的极限反杀之后,您的心情是怎样的?
答:爽。心情愉悦。
问:真是十分简洁而又真挚的回答呢!那么,在当前进度之下,请问您可以用尽量客观的语言去评价一下敌方的领队阳一吗?
答:我是没问题的啦,不过请问这个频道允许播出脏话和人身攻击相关的内容吗?
问:不太行诶。
答:那没事了。
我退后几步,以幼时母亲言传身教给我的步态无比轻盈地退出了四人的包围圈,就像任何刻板印象中的胜利者形象一样。
他们翻盘的最后希望——偷袭战术,随着我略显浮夸的表演灰飞烟灭。
“你……”
“闭嘴,”我说道,“我以为成熟的狗可以自行判断什么时候可以吠叫,什么时候该保持安静。”
于是阳一很听话地闭上了嘴——听话得甚至让我产生了几分遗憾。
我明明准备了更多能戳他肺管子的话来着。他要是和我对喷还好,我保证能和他喷上个三天三夜还稳占上风,但现在……反而找不太到喷他的理由了。
不过这么乖巧也是可以理解的,谁叫他的好队友们身上也沾着我的血呢?“同类”的想法嘛,我最了解了。
“把手背到背后——照我说的做,不要做多余的事。照我问的答,我问了再张嘴。如果前辈们愿意相信我的一片真·诚,那这个环节就是我在主动且和·善与前辈们交换情报……当然,不愿意相信也没有关系,我也不在意。
“我,木叶暗部的队长,代号黑狐,和志村团藏有仇。来到这里只是为了绕开不太平的地界赶路,顺便做一个剿灭山匪的B级小任务,没有你们脑补得那么复杂。在这里与你们纠缠到现在也只是因为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产生了些许疑惑,继而决定解决一些问题——而托你们的福,我的一个任务可能要因此而超时了。”说的是那个购买伴手礼的任务,如果真的超时了……啧,果然还是不要超时比较好。即使是最简单的任务也应该认真对待。
……等等,不能放松,眼下这几人还没有解决,不要去想另外的事。
我噼里啪啦地甩出自己的情报,没有理会这几人变得古怪的眼神。
“或许你们在想,‘这个装模作样、口蜜腹剑的小人为什么要说这么多废话?’”
我自言自语道。也可能他们没在想,但是谁让现在我才是老大?老大就是要学会利用主动权给自己加戏,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反驳?当然可以,毕竟我又不是什么奴隶主——只要他敢。
我在脑子里飞快地过了几个想法,却没有即刻给出答案。
我只是瞥了一眼四人因这短暂的沉默而明显不老实起来的手脚,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说道:“现在,我们的合作继续。你们走前面带路,而我会作为俘虏,在后面好好地跟着你们。啊,再强调一次,我的血继是瞬发,效果看上去是爆燃,所以我的指导建议是……要么把我一击毙命,快到让我找不到任何动手的机会,要么……”
当前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左右,云层十分稳定,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变天。如果我推测的位置与实际位置之间的偏差不至于太过离谱,那我留给阳一的时间应该算不上宽裕。
不过这重要吗?不重要。
因为该急的是阳一,而不是我。
“要么就想办法说服我吧,阳一,说服我不要在首领门前把你们变成四朵漂亮的烟花。”
我在自己的声音中听到了淡淡的笑意。
“在接下来我问你答的情报交换里,你必须要见缝插针地试探我的态度、如履薄冰地揣摩我的意图,然后把答案糅合进你的回答里,为你和你的三个朋友……或者说,家人,谋一条生路。”
现在压力给到了阳一身上。
我将某些最为基础的审讯技巧捏合进言语的字里行间。受发展方向以及个人喜恶。的影响,我在审讯方面的业务能力远远称不上驾轻就熟,甚至大有在这几名前根部忍者面前班门弄斧之嫌,然而为了活命,他们就得“想要”,并且“需要”。作为唯一一个拥有语言能力的人,相信阳一的交流欲望将会变得空前高涨。
刚好我想要验证一个想法……我想要知道,镜一、清一、阳二,这三个口不能言的人,他们究竟有没有除语言和手语暗号以外的交流方式?他们的想法又能否被身为团队领袖的阳一所获知?
这对我很重要——非常重要。
“第一个问题,讲讲你们对‘首领’的了解吧?我还没有决定该采取怎样的手段。”
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步幅,暗部的忍者们总是深谙此道。
阳一发出“嗯”的一声鼻音,却没有即刻作答。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似是在斟酌自己的言语,又好像是在自己已知的情报中做筛选。
我并不在意。
“……是个戴着面具的女性忍者,行事作风只是普通的河之国匪徒做派。考虑到伪装的可能,我们做不到明确分辨她的来历,只能推测她是个专职的情报人员,实力不会很强,但是擅长揣测人心。带你上山的那些人原本只是流窜在这一带的流氓强盗,本不会轻易臣服于一个女人,但她把一切都平衡得很好,从开始到结束,她甚至没有摘下过面具。”
“情报工作者会有意识地将自己变得‘干净’。”
我认同了他们的推测。
“你们呢?你们与普通匪徒的差距,云泥之别。我很好奇你们给自己的定位。”
“是火之国叛忍。”
他语气平静。
“我们最初也只是将她当作跳板,并未特别注意。等我们意识到不对劲,伪装已经太迟,还不如本色出演——通过这种方式,我们成为了她的亲卫队。”
“明智之举,”我点点头,“继续。”
“她在河之国做了很多事,大部分都乏善可陈,但……”他侧了侧头,由于走在队尾,我只能看到他黑色的发尾从右肩扫到左肩,“你听说过‘晓’么?”
“雨之国的忍者武装组织。战时颇有点风生水起的意思,然而他们的领袖显然高估了山椒鱼半藏的肚量。”
这件事发生的时间简直近在眼前——大概是我前脚刚出木叶,后脚山椒鱼半藏就对晓动了手的程度,所以我在木叶没有得到任何相关的情报。
但是每个人都长了眼睛和耳朵。一路走下来,我听了不下二十个版本的“山椒鱼半藏雷霆出手歼灭间谍组织晓”,故事里角色的各种招式手段、宣言台词堪称群魔乱舞,唯有结局一成不变——晓组织败了,而且败得很快,败得很惨。
“她的手段很高明——虚张声势地攻击平民,且战且退地骚扰雨忍,再加上一些似是而非的线索和伪装——我亲眼看着她用五花八门的手段,一条一条切断了‘晓’的所有退路,”阳一的语气变得笃定,“所以……我可以确定,挑拨‘晓’与雨隐之间的关系并使其灭亡,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话音落地,阳一言语微顿,再度开口时已然沉凝些许:“第一个问题,我回答得你还满意么?”
“还好。我还知道先前和我关在一起的那两个年轻忍者就是晓组织三位领袖中的两位。”而且他们都是自来也的学生……不过他们没必要知道这个。
阳二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停顿,应该是下意识想回头,又强行止住了动作。
实话讲,就算走在最后,我也没有同时盯住他们所有人的精力,但我知道在说不同线索的时候,理应把注意力放在不同的人身上,因为每个人的关注点都不尽相同——于我而言,这既是试探,也是验证。
阳二,正确。
我调整了一下步幅,再似笑非笑地叹了一口气。
“但我有一个细节需要确认——关于‘山椒鱼半藏忌惮晓组织’这件事,发生在她来之后还是她来之前?”
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细节——晓组织遭受重创的根源是山椒鱼半藏的忌惮,那么这份忌惮又是从何而来?全然自发性的忌惮只是一种可能,其中有没有其他忍村的推波助澜?
我需要搞清楚“山椒鱼半藏雷霆出手歼灭间谍组织晓”,究竟是雨隐村自导自演的一场大戏,还是只是沦为了幕后之人手中的棋子与棋盘。
理清这个问题的关键就在于面具女的立场——毫无疑问,面具女背后的人就是策划这一切的人。这是个谜,但是通过作预设来逆推结果却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困难。
面具女无非两种来历。一,她是雨忍自己人,二,她是其他忍村派来的间谍。
如果面具女是雨忍的自己人,那么她暗中挑拨晓与雨隐村之间关系的行为就有了合理的解释——山椒鱼半藏忌惮晓,却又苦于师出无名,于是派出下属成为山匪首领,一边收留诸多流氓混混掩人耳目,一边笼络各国流窜在外的叛忍、浪忍积蓄力量,然后再以山匪骚扰之名,行挑拨离间之实,切断退路、激化矛盾、夸张化、污名化……最后的最后,山椒鱼半藏就“被逼无奈”,出手将晓组织一举摧毁。
介于封败于手下的纲手、自来也、大蛇丸三人为“木叶三忍”的光辉事迹,山椒鱼半藏对外的形象一直都与“爱惜才杰”“重视后辈”之类的形容词联系在一起,然而人心易变,如果山椒鱼半藏杀意已决却又不想破坏自己对外的好名声,那么这一切显然十分合理。
但是不对,事实不可能是这样。
因为我见到的那三分之二的首领还是活着的。
假如这一切都是雨隐村的一台大戏,那么这台戏的最终目的一定是“将首领三人全数杀死”或者“能收编的就收编,收编不了的就去死”。在这种大前提下,晓组织首领三人的命运几乎是被绑定在一起的,尤其是我在伪装时听到过那两人的谈话……显然,那三人可不是普通的好友关系,而是既能够以彼此作为支撑活下去,也能以彼此作为理由欣然赴死的……挚友?这样理解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已知晓组织有一名首领死在了与雨隐村的冲突之中,代入一下剩下的两人……如果能够从这次事件中活下来,我找不到不去报复的理由。
正如代入一下心性已变的山椒鱼半藏,我也找不到不尽快杀死剩余两人的理由。一为斩草除根,二为维护自己“爱惜才杰”的声誉,需要把知情者统统杀掉。
所以,放着两人不杀的面具女的真实立场不可能是雨隐村。
阳一微微停顿了一下,他似乎很想转过头来看我,却又在最后顾忌我定下的规则,强行止住了自己的动作,高大的身材让这一系列小动作看上去可笑又有些可怜:“……问出这个问题,说明你得出了与我相同的结论。
“她要么是雨隐的叛徒,要么是别村的间谍。”
想要回头看我却又强行止住。很有趣的反应……是因为意外么?
阳二刚才的动作和他一模一样——意思是一些微小的细节也一模一样……阳二在有意地模仿他?因为憧憬?
说起来这两位的名字也有点意思,阳一和阳二,像是兄弟。对于根忍而言,名字总归是特殊的。
“不错,没有其他可能,但具体是哪一种尚且有待验证。”
我下意识扫了一眼所有人的动作,却意外地发现所有人都无动于衷……不过这也是合理的,三名队员都对阳一抱有无理由的信任,而他们一起度过的时间又已经太久了。
真是令人羡慕。
“第二个问题,你刚才提到你们最初只是把她当作跳板,那你们当时的初衷又是什么呢?”
阳一回答得极其干脆:“是夺城。”
我懵了一下:“夺城?”
“就是旁边的这座行首城。我们本打算杀掉城主取而代之,作为我们的据点,以山匪攻城的名义,”阳一答道,“你不会以为四处流浪很爽吧?山洞地穴之类的地方虽然能用,但我当时带他们离开根部,可不是为了做自由自在的野人。”
行首城——我所落脚的那座小城。南河川的下游,河之国的边陲。面积不大,人口不多,经济落后,鲜有土产,唯一的优点是地理位置带来的极高的战略地位,因此达成了另一种含义上的“备受瞩目”。
关注这座城的国家和人很多,但是大概不包括河之国本身——因为不敢,也不包括行首城主自己——因为无意义。
“结果来了之后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我嘲笑道,“而且不解决一下叛逃以后的麻烦事么?”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我们为了解决麻烦而做的准备?”他低低地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离谱的笑话,“而且我们面对的压力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大,要不要猜猜为什么?”
“我没在村子和暗部公布的叛忍牌上看到过你们。这说明志村团藏决定自己解决你们,不借助任何木叶明面上的力量。”
我分出一点视线去看前方的路,那似乎是一条暗河的出口,而有暗河,自然也就意味着有溶洞。
“反过来理解,就是与你们几个有关的一切,志村团藏都不希望木叶高层知道。
“所以,我还挺好奇他都给你们发了些什么任务的,”我略作停顿,“那也是你们叛逃的间接原因吧?”
阳一对这个猜测不置可否,只语气轻飘飘地问道:“你想知道吗?”
“想,”我的语气也轻飘飘的,“拜托告诉我吧,前辈。”
话音落地,无人作答,而我却有种奇妙的感觉——仿佛两个人在此刻保持沉默并不是巧合。
而是默契。
默契好啊,默契就对了——因为我清晰地意识到——志村团藏对于这几名叛忍的态度至少能够说明一个关键。
那就是这几名叛忍的口供是能够从根基上掀翻志村团藏在木叶的地位的东西。
而我刚刚明确地表达出了自己的态度。
我,想要知道这个“秘密”。
阳一在试探我的态度,于是我用轻飘飘的语气表露直白的杀意,告诉他我想要置志村团藏于死地。
默然片刻,阳一忽然“噗”地一声笑了起来。断断续续的笑声敲击在我的鼓膜上,被我咂摸出几分别样的振奋。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们了,”他边笑边说道,语气一如方才逼我就范时那般沙哑却昂扬,我直觉他已经许久不曾真心笑过了,“合作扳倒志村团藏——这才是你愿意多留我们这一程的真实目的。
“你威胁我与你交换情报,一为此地首领,二为志村团藏,所以你才会在制住我们之后画蛇添足般地再做一次自我介绍,又在这次介绍中状似无意地表示‘与志村团藏有仇’——你就差把合作的意图写在脸上了,但我当时想的是如何反杀,以至于忽略了这条线索。
“至于弯弯绕绕这么多,只为引导我提出合作的原因——你还不知道我们对志村团藏的杀意是否还坚定如同昔日,也不知道我们与志村团藏的矛盾是否不可调和。假如我们已经放弃了复仇,那我们大可以在你提出合作的时候假意顺从,再在你解除威胁之后动手反杀。
“所以,你必须引导我亲口说出对于复仇的态度,让我亲口证实我们与志村团藏之间的矛盾的确不可调和。我们必须对彼此有价值,我们必须互相利用——这样的合作关系才是最稳固的。
“只有引导我主动发出合作邀请,你才能真正感到安心。
“在这些条件下达成合作,低效,却足够真实——我们双方确实不再有相杀的理由了。
“如果我没猜错——你已经没有能够支撑你第二次翻盘的底牌了,对吧?”
“没错,我不会希望于你们的良心,毕竟我从不孤注一掷。”
我索性也不装了,爽快地承认。
“而且,我有一种莫名的直觉——错过了你们,就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想法得到验证的阳一并没有即刻给我答复。
我并不着急……好吧,还是有点急的。
我对着他的背影盯了一小会儿,便强行让自己将注意力重新分散在他们每一个人身上。
还不能松懈……
行走走在山间的小路上,东侧隆起的山体颓败而枯黄,被挡住的并不只有迎面而来的猎猎朔风,还有大半太阳施舍此地的微薄阳光。
“吱……咯。”
踩在山阴没有融化的雪地上。前方的低地是一片祥和的白,没有半点人气儿。
枯林掩映间,冰冷的水流裹挟着同样冰冷的风,自溶洞中的黑暗里泠泠而来。
河石漆黑,无有苔藓,难觅一线生机。
河水冰冷,径直向下,再无半点转圜。
阳一停下脚步。
旋即,我听见深深、深深的一次呼吸。
一定凉透心扉吧。
但是对于在原地打转的人而言,一定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你们同意么?”我听见他问。
他把声音压得很低,我知道这是因为首领之所在就在眼前的缘故。
河水还在闹,空气却静了下来。
片刻后,他终于无所顾忌地转过身来,黑色双眼中的笑意第一次落在了实处。
“木叶暗部的黑狐队长。”
他翘着嘴唇笑,嗓音低得仿佛那些音节是从他的喉咙里一寸一寸地自己钻出来,某种名为“喜悦”的情绪却好似鸟儿一般鼓起翅膀。
“为了实现推翻傻逼志村团藏的伟大事业——咱们结盟怎么样?”
那种名为“喜悦”的鸟儿顷刻间便在我的肩头落了脚,叽叽喳喳,多少沾了点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