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傲天爹娘道娘5
古代让人立毙的毒物大多数都是无机物,味道很重,不是滋补汤药能随随便便掩盖得住的。
张氏又是个耳根很软没有主意的文盲,人家说什么她都敢信,嵇东珩心说搁我算计叶家人,也要从张氏下手。
就可惜原主被母亲伤了心之后对母亲冷淡了一些,但依旧很在意母亲。
嵇东珩要是坚持报官,崩人设的同时可能会引出他不愿意见到的后果……他一向很灵的直觉告诉他:想弄死他的可不是卫瑄。
如果他是卫瑄,肯定乐见瑞城公主与叶绛星矛盾重重,直到无法化解劳燕分飞的那一天,而不是直接弄死叶绛星的儿女,让瑞城公主与叶绛星之间再无阻碍。
嵇东珩捏了捏眉心。
叶绛星送来的家信语焉不详,他能肯定公主欢迎他和大妹到来,但公主府另一位祖宗小郡主就未必了。
在原主知道的剧情里,小郡主鲜衣怒马恣意飞扬,比她母亲当年有过之无不及,可惜天不假年,急病去世……这个“急病去世”看来就很精髓。
这会儿就连十二岁的大妹叶淑敏都想明白了怎么回事,她白着小脸拉住母亲张氏,冷静地问,“母亲,你熬药的时候发现不对了吗?”
张氏脑袋也是阵阵发晕,“我……”话没说完,她就栽倒在地。
嵇东珩反应极快,连忙捧着药碗,这一关键证物站了起来,他和大妹以及叶二叔一起,眼睁睁地看着张氏栽倒,同时撞歪了桌子。
张氏不是装晕,是真晕,还是让人药晕的。
等大夫赶来把她救醒,张氏晃着脑袋回忆,“就和一个妈妈聊了几句,吃了一小把瓜子。”
好了,基本破案,这妈妈趁张氏不备往药锅里加了料儿。因为张氏晕倒耽误了好一会儿,叶二再到客栈一层小厨房询问的时候,那个妈妈早跑得没影了。
叶二颇为沮丧,回到客房时就见大侄子依旧在耐心地教大侄女识字……大侄女明明脸色很不好看,但因为大侄子过于镇定,大侄女也能慢慢把心思放回面前的书本上。
还没进京就吃了这么个下马威,说实话叶二不是不忐忑。可见了大侄子,叶二真是不得不服,比了个大拇指,“真有乃父之风。”
所以爹娘和大哥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弃大侄子!
嵇东珩摆了摆手,随口问了声张氏,得到二叔一句“无碍”,他才说道,“哪位贵人手底下没有几个能人?咱们注定抓不住的。就算找到人送官去,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叶二叔点了点头。
原主本就是出了名的早慧,而且在几个月之前大多数时间都在县城或是府城读书,所以嵇东珩不怕叶家人怀疑,“父亲不过是个翰林,纵然前程远大那也是以后的事情。”说白了,不管叶绛星剧情中后期有多苏有多强,现在仍旧是个待在瑞城公主羽翼之下的小透明,“会对我们下死手的其实就一个人。”
叶二叔也不傻,转眼便想透这一点,脸色就更难看了:大哥他知道吗……要是知道,也要大侄子大侄女以身犯险?
无毒不丈夫,可他那个光风霁月的大哥真的要用儿女来铺路吗……叶二叔想不下去了。
嵇东珩就在乎大妹,见小姑娘一脸茫然,他就说,“你信哥哥就行。”
叶二叔回过神来,听了大侄子这句话只能腹诽:大侄子可真是大哥的亲儿子。
回到客房里,他赶紧写了封信,连着那碗药一起打包交给随从,快马加鞭送进京城公主府。
接下来的二百多里地再没出什么意外,嵇东珩他们在两天后踏入了京城。
为表示诚意以及些许愧疚,瑞城公主直接派了她的长史来接人,把嵇东珩兄妹俩顺利接到了公主府。也不知道叶绛星怎么吩咐的,叶二叔并不肯进公主府,而是自去找了个客栈暂住。
这个时候叶绛星正在翰林院里给几位小皇子小皇孙讲学,而瑞城公主则在宫中向她父皇诉苦,想讨要几个镇得住茬子的嬷嬷和侍卫,好好管管她那个无法无天的女儿。
三十多岁的瑞城公主向她五十多岁的老父亲撒娇,“都是父皇太疼我。我有样学样,把臭丫头给宠坏了。”
皇帝也不生气,“合着都是朕的错?”
在皇帝和瑞城公主看来,心狠手辣没关系,但什么都没弄清楚就要用灭口来解决麻烦或是宣泄情绪,就是大问题了。
而这父女俩心知肚明的是:郡主纯是为母亲棒打鸳鸯而不满,她不能对母亲如何,而报复名义上的父亲现任的驸马……当街袭杀朝廷命官,纵是皇子都不敢这么玩,她就只能对驸马的一双儿女出手。
郡主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明显让人挑唆了。
所以皇帝答应了女儿的要求。
此时此刻,郡主正和太子的大女儿在东宫花园里边喝茶边说悄悄话。
听完郡主的苦恼,太子的女儿笑了笑,“别自怨自艾了,卫大人是你的表舅,我的表叔,你再怎么想……更进一步什么的,皇祖父那关都过不去,姑母是为了你好,你可别不识好歹。”
这话亲娘来说,她听不进去,但小姐妹也这样说,小郡主听着刺耳也深以为然,“我知道婚事绝对不成,那还不许我大婚前顺顺心意吗?母亲大婚之前不也是闹得……满城风雨吗。”
太子大女儿面带微笑,心里暗骂一句:蠢货,你爹死得不明不白说不定就是卫瑄捣的鬼。
小郡主没那个眼色看清小姐妹眼底的鄙视,她继续抱怨,“不过是对那人的儿女出手,母亲就勃然大怒……我爹走了不到五年,在母亲心里我就得给别人腾位子了……”说到这里她委屈得不行,眼圈儿都微微发热。
太子大女儿着实听不下去,“不是我说你,你出手便出手,事情不成还让人家拿了把柄,姑母为什么不能气恼?纵是我父亲,差事办得不好,皇祖父还不是要说道?”
小郡主若有所思,“所以母亲是气我手段太次吗?”
太子大女儿都懒得哄她了,不耐烦道,“你自己琢磨。”
小郡主就吃这一套,上前挽住小姐妹的胳膊,“我知道了!”
于是午后嵇东珩和大妹见到的就是略显冷淡但并无多少杀意的小郡主。
嵇东珩和大妹规规矩矩行礼,张氏上前直接双膝着地……结结实实地冲着瑞城公主磕了个头。
大妹叶淑敏想说点什么,但看了眼八风不动的哥哥,她微微低头,努力让自己装看不见。
嵇东珩眼观鼻鼻观心,完全无视跪在地上没等来公主发话从而越发不安的张氏。
这次张氏又弄巧成拙丢大人了。
话说在等待公主和郡主回来的这段时间里,叶绛星身边的管事和嬷嬷特地给嵇东珩以及大妹补课:见到公主郡主应该如何行礼拜见。
而张氏则让另一位管事嬷嬷带了下去。
张氏被张老太太pua多年,内心本就自卑,再加上来京城的路上她一个疏忽差点让大儿子丢了命,虽然现在没有人追究她,但她自打踏入公主府就异常不安。
嵇东珩看在眼里却完全不会安抚她:他不至于见死不救,但乐见张氏在公主府多摔几个跟头。
但真不是这样的“跟头”。
大梁可不是“我大清”,跪拜礼没那么泛滥。
根据本朝的《大梁礼制》,别说嵇东珩和大妹拜见名义上的嫡母瑞城公主也只需要作揖或是万福。在非特定场合,比如祭天地大朝会等,嵇东珩面见皇帝都不用行跪拜礼,作揖就行了。
而姬妾第一次拜见主母就必须跪拜了。
听张氏颤颤巍巍地说完“拜见公主殿下”,瑞城公主乐了,也不叫起,“明明是个一目了然美人,可惜长了嘴。”她看向坐在她手边似是神游天外的女儿,“卫瑄就是利用这样的人来和我作对。”
小郡主并不答话,心里就在想:上次手段太次,这次我再使个什么招儿呢?母亲找外祖父讨要来了嬷嬷和侍卫……我这不是如虎添翼?
反正公主和郡主一起起身离开的时候,张氏依旧跪在地上。
嵇东珩拉着妹妹的手,走到张氏眼前,柔声问,“娘亲,谁告诉您拜见公主要磕头的?”
张氏说话都结巴起来,“是你爹书房里的大丫头……她是你爹的心腹,总不至于有坏心吧?”
嵇东珩好心解释了一下,“您上来就跪,差不多等于逼着公主认下您是父亲的……姨娘。”
张氏嗫嚅半天才道:“这……怎么了?”
嵇东珩语气都不带起伏的,“父亲是驸马。公主与驸马婚后一年多,勉强算新婚,又未有亲生子女,驸马先有个过了明路的姨娘……外面会怎么说,您猜?”
我不猜!
张氏即使知道儿子并不好惹,她仍旧能在恼羞成怒的情况下质问儿子,“公主明明认下你们了!你没有良心,想甩开我这个亲娘!”
大妹大声喝止,“娘!”
见她还要再说,嵇东珩连忙开口阻止,“妹妹,让哥来。”旋即转过头对张氏笑了笑,“谁跟您说公主认下我们了?我和妹妹拜见公主,公主可说上一句‘你们可以喊我一声母亲’?娘,咱们三个最多就是寄人篱下,要看公主眼色的穷亲戚。”
张氏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断了,儿子这番话仿佛“一剑穿心”让她没了底气,她却不肯放弃挣扎,“你爹他不会……”
嵇东珩这会儿没啥耐心了,“娘啊,您是不是哪里误会了?父亲他再前程远大,如今也只是六品翰林。就是父亲官居一品,天地君亲师,父亲都不好对公主无礼。”
张氏捂住脸不说话了。
就在此时一道低沉的男声传进耳中,“你活了一大把年纪,竟不如大郎看得透”,嵇东珩循声望去,就见一高大俊朗男子大步走入房中。
这就是本世界男主了。
嵇东珩端详了一下,都承认叶绛星只外貌这一条就能吸引无数女人前仆后继。
大妹和父亲有一年多没见,略有些生疏,她刚抬头望向父亲,一个不防就让父亲直接揽在了怀里。
“乖女儿,有没有想爹爹啊。”
大妹“嗯”了一声,再挤出“想”字时已经哽咽起来。
叶绛星不慌不忙地从丫头手里接过帕子递给女儿,又腾出手来揉了揉儿子的脑袋瓜,“我都听说了,你做得很好。往后爹爹还有很多事情要交给你来办。当然,”他故意话锋一转,“你先给我好生养身子。”
嵇东珩点了点头,脑海里跟小狐狸嘀咕,“不愧是本地龙傲天。”
小狐狸摇了摇尾巴,“他就是那种初期靠女人起家但不欠缺真才实学以及气运大势的傲天。你穿过来,等于他大儿子没死,他就少了个黑化契机。不过我估计黑不黑化都不影响他在以后的日子里先后跟皇后太子妃都有一腿。”
叶绛星搂着女儿,问起兄妹俩这一年多过得如何。
父子三个说话,让人扶起来的张氏自始至终没得到她心心念念的星郎半个眼神。
嵇东珩和妹妹被安排住在公主府西北角的小院子里,而张氏似乎“因祸得福”,住在在叶绛星起居院子的后罩房里。
嵇东珩这边吃穿用度一概齐全,丫头嬷嬷小厮也都配齐了,公主并不召见他,而小郡主暂时偃旗息鼓,他真就安心养起病来。
大妹叶淑敏大概是被亲爹叶绛星哄住了,这天就跑来说,“爹爹迟早会给哥哥你出气!”
嵇东珩不置可否,因为他现在并不想打击小姑娘:无论是卫瑄还是小郡主,都不是现在的叶绛星能凭一己之力彻底车翻的。
而张氏在安静了几天后,好像终于意识到自己错了。她派了个小丫头来送纸条,说她会想办法弥补。
张氏的弥补,嵇东珩说实话有点期待。
因为这几天他听叶绛星特地指给他的小厮和丫头说:偶然见到张氏和翠翠说话,话里还带上几句“哥儿明年十五啦”以及“该晓事”什么的。
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方面张氏经验丰富,嵇东珩仍旧不得不防。
他提前蓄力,还跟小狐狸吐槽,“亲儿子出了名的身体不好,让人撺掇几句就想儿子‘晓事’,以此拉高好感吗?张氏可真是绝绝子。”
小狐狸就劝,“你再人赃并获一次,我不信你没本事让叶绛星把人顺理成章丢到庄子里‘静养’去。”
也对。嵇东珩有了主意。
三天后,就在嵇东珩午睡时,有人轻手轻脚走进门,正更换屋内香炉里的熏香时让嵇东珩抄起一笔筒正中右肩。
嵇东珩蓄力出手,笔筒势大力沉。
此人中了这笔筒,立时惊呼一声,直接倒地……疼出满头汗来,整个人也只能哀嚎着在地上不能动弹。
应该是砸脱臼了。
嵇东珩从那人身边从容地捡起那块熏香闻了闻,就对这熏香效果基本有数了。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对匆匆进门的小厮丫头们说点什么,就被另一声撕心裂肺的爆哭惊到了——爆哭声源自叶绛星的书房……
嵇东珩使了个眼色,小厮们便把“不速之客”绑了起来,剩下的人则跟着嵇东珩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毕竟是老爷亲儿子,守着书房院子的管事痛快放嵇东珩进门。
走进叶绛星的书房,嵇东珩先看了看发髻凌乱,堆坐在地上不能动弹的翠翠,又扫了眼缩在门边瑟瑟发抖的张氏,再加上脸色铁青的叶绛星,以及书房里的气味……和他刚刚“人赃并获”的熏香告诉相似,还混杂着一点“懂的都懂”不好形容的味道。
不难推断出刚才发生了什么。
张氏觉得对不起儿子,于是想办法安排儿子“晓事”;她也觉得对不起丈夫,于是也选了个“妙人儿”来伺候丈夫,权作弥补……
目前看来,张氏真给搞成了。
嵇东珩一时之间都无话可说:这脑回路是他生平仅见!
只看叶绛星这额头蹦青筋的模样,恐怕这熏香没那么简单。所以问题来了,熏香张氏是从哪里弄来的?
就凭翠翠这悔不当初的模样,他有把握翠翠之前并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