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被选召者(下)

第九十五章 被选召者(下)

漠北草原的深处,一处延绵的山脉横断在草原与冰原之间,从这处山脉开始,一面是千年不化的冰原之地,一面是水草丰美的沁戈犁草原草原。草原七部之中,整整五个部落都位于山脉中段的沁戈犁大草原,这处草原上五百万牧民将这座延绵起伏的庞大山脉称为“漠北的父亲”,因为它挡下了更北方的恐怖风雪,让牧民与牛羊有一处修养之地。

山脉的最南端,有一处山间洞窟,洞窟内四通八达,洞窟内常年都流淌着温热水源,洞中泉水温热白皙有如牛乳,所以也被牧民被牧民称为乳泉洞,因为这里靠近七部之一的御北部,所以经常被御北部的巡山卒当作歇脚的地方,直到十年前,一个来历不明的黑袍女人来到了这里,驱逐了所有的巡山卒,将这个洞窟占据了下来。

御北部的将军们大怒,对于御北部而言,一处奇异的洞窟算不上什么,但作为草原上最强大的部落,这无疑于是狠狠的打在了他们的脸上,好战的将军们打算尽起举族之兵对这次的羞辱展开报复,却最终被刚刚继位的御北部汗王所拦下。

安烽律,这位御北部的新汗王被他的敌人称为“赤狐与白熊生下的杂种”,作为同时拥有武力与智慧的新王,他并没有让他的军队轻举妄动,而是一人孤身前往了洞窟之中,和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进行了一次对话。

当安烽律从乳泉洞返回后,整个御北部默许了神秘女人对此地的占领,御北的新汗王吩咐手下的士兵每隔一段时间就带着一些食物补给送往乳泉洞,并格外嘱咐道:只需要把东西丢在洞口就行。

随后过了十年,两方就这样相安无事的比邻而居,巡山卒们会刻意避开这处洞窟,而黑袍女人的身影再也没有出现在御北部的地盘,双方都保持了一个较为安全的距离。

对于人类而言,十年的岁月是一段漫长的时光,可以让御北之王的威名传遍整个草原,也可以让年幼的孩子成长为人。

巍峨耸立的山脉之下,一名猎装少女牵着白马漫步在御北部的草场上,而她的身份则显然不同寻常,在她的周围百丈以外,成群结队的御北铁骑环绕着猎装少女,明显是在保护着她的安全。

而位于众星拱月之中的少女却紧锁眉头,忧虑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那是已经枯死的牧草,被冻为白僵的牧民,以及他们的成群的牛羊,很多人在死前还保持着奔跑的姿势,他们想要逃离,却最终还是悄无声息的死在了这片草原上。

一名衣着华丽的老人牵马来到猎装少女的马旁,低声道:“薰殿下,我们可以返回了,汗王的猜测是对的,白姬的妖风已经吹到了这片草原的最南端了。”

草场上,那些挂着白霜的尸体沉默的看着眼前的众人,明明四周的空气还有一丝暖意,但这诡异的气氛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心里发寒。

“我们还要死多少人,残酷的白姬才会心满意足?”被称为殿下的少女哀伤的说道:“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南逃的商队带来了一个接着一个坏消息,从最北的海磬到最南的御北,妖风袭卷了整个草原,今天是几个牧民几头羔羊被冻死在草场上,明天也许就是一个小部落消失在了寒风之中了,妖风继续这样肆虐下去的话,明年的这个时候,草原上也许就没有活着的生物了。”

华服老人也感叹道:“是啊,妖风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下,而秋冬季节又马上会来了,今年草原上会死很多牲畜,而当牲畜慢慢死去,接下来就会是七部之间的混战了,失去最后一口食粮的牧民会成为盗匪,从最小的部落开始,一个接着一个部落会在混战之中消失在这片草原上。大王必须要下决定,到底要不要南下御北关避祸?”

熏殿下望着老人,突然亲昵的问道:“那如果南下的话?渔伯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被称为渔伯的老人楞了一下,随即宠溺的摸了摸少女的脑袋,笑道:“渔伯我就不回去了,中原故地早已容不下我这个隐狴的弃徒。对于我而言,妖风肆虐的草原,也比中原故土要安全的多。”

说完,渔伯又打趣道:“倒是殿下,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前往中原诸国看看,殿下眼界高,这些年草原上的英豪没有一个入殿下的眼里,那不如到人杰地灵的中原去看看,说不定啊……”

“渔伯!你又不正经了!”少女恼羞的打断道。

渔伯抱歉的笑了笑。

随后,少女又将话题引入了正题上来,“父亲似乎……还没有下定决心。南下御北关确实是个好主意,但以御北关周围的土地,能养活御北部百万人口吗?但如果继续南下的话,势必会引起东泰国的警觉。”

“取舍而已,南下避祸,最多死一半人口,但如果不南下的话,御北部也许就会消失在草原上了。大王是有智慧的人,这个选择虽然残酷,但大王一定会选择南下。”

“能不能一口气南下到曾经的旧燕之地?哪里据说可以养活五百万人。”少女突然问道。

渔伯叹道:“可以,毕竟作为旧燕门户的御北关是捏在大王的手中,但如果南下的话,东泰国的铁骑马上就会接踵而至。东泰国可以容许御北部盘踞在御北关,但不会容许部落继续南下的。”

少女随即沉默了。

大虞三十六国,东泰国一直是稳居前三的大国,以御北部的力量,对抗这样的庞然大物,无异于以卵击石。但如果不去南下哪?御北可以养活多少人?其余的六个部落会在饥饿下把矛头对准御北部吗?未来到底该如何走?

悲哀的情绪一点点的在心中蔓延,少女不由的想着,御北部的命运该何去何从哪?

当她不经意间抬起头时,星辰的变幻出现在了她的头顶,那是一副世间最绚丽的画卷在她的眼前展开,星辰的轨迹化为了清晰可见的线条,将某个未来描绘在她的眼前。

……

乳泉洞之中,一名白衣少女轻手轻脚的收拾起手边的卷轴,然后把一封封的羊皮卷堆叠在一起,她的手脚灵活,不一会就将杂乱无章的观星室收拾的整整齐齐。

少女名叫阿服,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山间清水一样的外貌,清丽秀气但却算不上多惊艳,唯有一双大大的黑色眼瞳格外灵动,当你第一眼看见她是,你不会注意到她身上那件白色的衣裳,也不会注意到她清秀的脸庞,只会深深的被那双眼睛吸引进去。

如今的乳泉洞,已经和之前大不一样,大量的古怪仪器堆叠满了大半个洞窟,而除了那些来自荆楚能工巧匠的青铜仪器外,大量的书籍散落四周,竹简、帛书、青铜板、封泥书……而位于整个洞窟的最中心处,一架巨大的星盘则表明了这个洞窟现在的用途!它是一处占星室。十年之后,整个乳泉洞已经完全化为一处占星室,而如此偌大的占星室,负责打理它的却是一个小姑娘。

女孩似乎已经适应了眼前了工作,她熟练的收拾着眼前的乱局,她的老师有些疯癫,经常性的会做出一些癫狂的举动,而癫狂过后的乱局则会由她来收拾。

这已经是她在乳泉洞居住的第十个年头了。

自从她六岁时被自己的老师从荆楚的群山之中带出,来到这万里之外的草原之上,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十年的时间里,她和她的老师一起将一个枯寂是洞窟打造为了一处占星室,然后在这里默默隐居。

她也曾经问过自己那个无所不知的老师,为什么要隐居在这个荒无人烟的漠北,但老师只是淡漠的回答:等待星辰再一次变化。

她的老师是一名占星师,而且是有史以来的占星师之中最为强大的那几个人之一,她没有名字,但因为出生在楚荆楚的南麝一带,所以一般被人称为楚麝娥。

楚麝娥这个名字,在荆楚大地上足以和夏炆齐名。

和中原诸国流传的占星术不同,荆楚人不认为星辰的变动是一种自然现象,而是一位伟大的存在在默默的推动着一切,祂被荆楚人尊称为“大星君”、“太一”、“至高天”……认为祂是超越了一切的主宰,偶然间推动星辰的运转,将命运的碎片洒落人间。

而她的老师楚南麝所说的“等待星辰再一次变化。”,话里的意思就是要等待那位也许存在也许不存在的“太一”再一次推动星辰去变化。

听到这个回答,少女不由得绝望了,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存在,对祂而言,几千年也不过是一个眨眼而已,而对于自己而言,十年枯寂的生活实在是太漫长了。而少女只能日复一日的的想着,也许下一刻,也许明天,星辰就会在那个“太一”的意志下发生变化,自己和老师就可以从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离开……

而当星辰开始又一轮的变化时,当命运的轨迹展现在世人的眼前时,那些被选召的人就将接受一份沉重的礼物,沉重到无以复加。

占星室的观天窗下,阿服突然抬起头,望着夜空,浩瀚星海在这一刻开始了翻腾,无穷无尽的星轨化为了一条条明亮的线条倒映在她的眼中,组合成了一幅幅生动的图案,命运在这一刻露出了自己的轨迹,那双推动一切的手此刻要把那些被选召的战士一个接着一个推上预定的战场。

白衣少女的身后,她的老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占星室内,那个黑衣身影沉默的看着观天窗外星辰的变化。

……

武瑕抖了抖自己身上的积雪,继续漫步在漠北的风雪之中。

第四天了,他还是没有找到走出这片草原的方向,但他丝毫不着急,他的体魄可以支撑他不眠不休不食的行走在可以冻死野牛的大雪之中,他的步伐比野马还要快,他的双眼可以刺透风雪。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找不到路了。

这片草原太大了,大的让旅客感到绝望,当你走过一百里的土地,却发现自己回到了起点,每一个人都会感到绝望。

风雪渐渐散去,一个略微晴朗的夜空出现在了武瑕的眼前,但他现在无暇顾及,他需要找到一个部落哪怕在小的部落也行,他低估了漠北的浩大,他必须要一个识路的牧民带他走出草原。

一路行走,武瑕踏着积雪前行,在几刻钟后,遇到了一个雪坑,坑内有一个被冻的面色发青的牧童,四肢微微抽搐,看起来几乎是只剩下了一口气了。

武瑕低头看着垂死的牧童,刚刚准备伸出一只手去拉这个孩子一把,思绪却猛然被孩子伸出的手打断了。

牧童在昏迷之中,一只手臂却突兀的举起,手指指向天空,似乎是在引导武瑕一样。

武瑕抬头望去,星辰的光辉在他的头顶闪耀。

这是世间最伟大的画卷,星辰的光芒,变化的轨迹,辐射而出的色彩,整个天空都化为了一副光怪陆离的画卷,在这群星璀璨之下,无数人和武瑕一样仰天而望。

这一刻,从漠北到荆楚,从极东的大海,到极西的群山,亿万众生都看到了这一幕,而那个推动星辰变化的存在从中挑选了一部分人,将命运的碎片丢下,这就是那个伟大存在掷入人间的武器,那些被选召之人要做出选择,是捡起武器走向战场?或是狼狈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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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神问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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