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八 枫林结情(1)

第 9 章 八 枫林结情(1)

北郊的独秀山上,一名三十多岁、其貌不扬的书生正在踽踽独行。

这独秀山简称秀山,风景清幽,中有不少富贵人家的别院,但因山域甚广,故也多是散落着的相距甚远。

那人就行到了林间的一所孤宅前,稍叩门环,便有一厮役来开了门,一看他就道:“嗳顾秀才,你回来了?”说着将他迎了进去,又道:“掌柜的在后堂呢。”

那人对这低微门仆也甚是有礼,一颔首道:“有劳。”随后隐忍着蹇劣,谡谡步去了后院。

那堂中的赵掌柜一见他就面露不悦,直呼其名:“顾丹青!怎么就你来啦?哼,他要去在镖局待着我管不着,可他既已来京,怎么也该拜会我一下吧?这些总教里的人就是托大得很!”

“顾丹青”也无多话,只掏出一纸书信交上。

他虽隐忍衰病,却面带病容,赵掌柜又轻蔑道:“你这身子骨啊也太弱了些,若非本教就缺文人,要你可真是没啥球用!”

顾丹青宠辱不惊,一派淡漠地笔立着。

赵掌柜两下就看完了那纸上的寥寥数语,再一瞅他,烦闷地一挥大手,活像在赶只蝇子道:“行了你回房歇着吧。”

顾丹青便回了前院住处,清洗了一下才歇了下来,勉力调息了一会儿,体内却又一阵寒气狂涌、奇痛刺骨!他强忍剧痛地一捂嘴,赶紧向下咽了咽,却势不可挡地喷出了一口血来……

顾丹青懊恼地倒在了塌上,浑身虚弱、难受得已再无半分力气,简直就像个瘫子废人般。

病势至此,饶是坚强如他也不由烦躁起来——他这病虽是宿疾,却并不常犯,也从无一次犯得如此严重过,自打路上发作就一直缠绵的,非但不见过去还势头愈紧,弄得他这一代强人竟比个痨病鬼都不如!

顾丹青一手紧紧抓住了榻沿,哑忍着那难以名状的寒痛,也不知捱了多久,正有些昏昏沉沉间,屋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动乱声,瞬息之间宅院四处就已一片嘈杂,种种惊呼交战声此起彼伏!

顾丹青静静听着,料得能来此处寻事的人必是非同小可,不由心中一笑:“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哦。”……

前院中已来了一帮剑派弟子,与一干护院打在一起,到处乱跑着些庸常厮婢,一片混乱中,一领头弟子英挺喝道:“天道门办事,只拿都市殿首脑,旁人勿要惊乱抵抗,以免伤亡,事后自会放了尔等!”

他那头三字一出,这方不知多少人都已怛然失色。

天道门可是武林第一名门,一听这来头,纵然这宅中亦多是黑道第一大教的分部中人,也不由心头震惊。那些厮婢忙就躲在了些旮旯角落里,再也不敢妄动了,那干护院却更是拼死相搏。

一时之间,天道门一方竟不占上风,因他们人少又不熟环境,所以非但成了胶着之势,忽还有人挂了彩地一声惨呼,一方弟子们更是情急起来,又苦于无法分身。那领头弟子陈岗立发鼓舞:“大家稳住,华上首必会尽快赶到!”

那一人称竟像个极其灵验的定心丸,弟子们顿时就如有恃无恐了般。可形势还是紧急,就在这当口,空中忽响起一道劲风之声,一条白衣飘飘的身影竟如天仙般翩飞而来,那个从不会让人失望的绝世英雄已及时出现。

众弟子简直群情激奋,竟有数人欢悦失声:“是华师兄!”,“华上首来了!”……

那人已洒然飞落,快得连具体样子都看不清,唯见一团雪影,在那般交错混战的众人中竟穿行如电、旋辟如舞,所到之处敌方之人一律翻倒、无一错漏!弹指功夫,青锋未出,对方已然一败涂地。

纵是那些同门弟子都连发惊声,随后就是一片叫好!而华飘羽已又凌空而起,对他们飘袂一拱算作招呼和致谢过,就飘然远去,没入后院……

未几那后院便也传来捷报,大局已定,若干弟子又将宅中各处的余人都搜捕了出来,全押到了后院的一所私牢中。

却说这私牢也很简单,就是间大屋,一面用栅栏隔出着二三牢室,其余全部算作了个刑堂。

赵掌柜和刘管家以及两个为首护院已被绑在了堂中的一排十字刑架中,别的人则都被陆续关进了那些牢室里。

顾丹青也艰难行来,押解的陈岗等人早见他这个被叫做顾秀才的也就似个文弱书生,还一身病弱,走个路都踉踉跄跄的,漫说会武,比个平常人都不如,自然对他也没甚可重视的,就将他与那些庸常厮役关进了一间牢室去。

这间牢室里还算安生,另一间关着些强武之人的牢室里却闹哄哄的,叫骂声不断。

顾丹青本对这屋里的任何人事都只是冷眼扫过,可当看到一处角落时,目光却一愕地停住了。

原来那里还避站着两个一看就是为便行动才作男装的天道门女徒,一个是江湖上也很有名的侠女东方朝霞,一个是文宗夏掌宗的小弟子易分辉,二人都一心向慕地只看着华飘羽,尤其是易分辉,满眼崇仰之色。

顾丹青凝视的就是她,曾经的一幕不觉就浮现脑海———

“你叫什么名字?”

“分辉,易分辉。”

“‘素月分辉’?”

“大叔你知道?!正是出自此词。”

“那还真是有些,‘表里俱澄澈’呢。”

“啊?没有没有!大叔你才是……‘肝胆皆冰雪’!”——

现在,那丫头以同样一副眼神,仰视着另一个为敌之首的人。顾丹青今日蛟龙失水,心情恶劣之下,竟有些负气般的,浮起了一缕讥玩笑意。

旋即,他也就觉到了自己情绪的异常,一复冷漠地移开了目光……

华飘羽和一中年长者端坐在刑架对面,那长者不喜不怒道:“赵殿主,刘副殿主,我没叫错吧?”

赵殿主虽处境狼狈却甚是凶悍,“呸”的一声骂道:“苍松匹夫!这会了还装腔作势什么?”

刘副殿主倒是安稳,阴阳怪气地道:“二位,本殿这些年在京做得可都是合法生意,与你派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何以你等突就从圣域跑来,非要与本教挑起战乱不可?”

苍松子点头道:“本门虽匡扶正道,却自知不为已甚。此次只为卞城王而来,据悉他已入京,只有你殿首脑可知其下落,列位可愿好好相告?”

刘副殿主顿时一愕,随后怪涩地一笑,再无一语。

苍松子便又道:“京畿诸情复杂,本门也是难觅其踪,时机有限,只好请列位行个方便,列位最好不要逼我等不仁。”

赵殿主大笑起来:“你派可真不愧是武林第一名门啊!只为对付本宅这点子人,就出动了偌多青壮不算,还要把这条走狗搬来才定下胜局,委实好光彩哪!”

他那“走狗”二字一出,屋中许多弟子都大露怒色,华飘羽却一径淡默。

苍松子也八风不动,还一本正经道:“非也,本门弟子能来此处的着实有限,况且正有第一高徒华师侄在京,也大可不必再费人手。赵殿主技不如人,口舌上的功夫却是了得。”

赵殿主被他气得不轻,却只冲着华飘羽叫骂:“华走狗,你既都已卖身朝廷了,就不该再插手江湖中事!你也忒不要脸了吧?”

华飘羽这次来前还特意换去了官服,就是为表示以江湖身份而来,可他也没理会赵殿主的存心取闹和羞辱。

苍松子也再不废话道:“既是如此,那就让本门弟子给列位松松筋骨吧。”

早准备好的张莽即领着三名强手出动了上去,对赵殿主等人施起了本门的“折筋错骨手”,这种滋味甚是了得,因知对方都是邪教悍徒,所以他们一上手就使出了非常手段。

本门之人自都清楚这门功夫的厉害,果然,那干悍徒起先还不住大骂,而后就只有声声惨叫,再后就简直是一片鬼哭狼嚎!

四名弟子各自朝对方的偌多关节逐一捏去,手如铁钳,不断加劲,再换着手法各种挫磨……

那些教徒再凶悍也是血肉之躯,种种痛号挣扎愈演愈烈,弄得这屋子简直像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

易分辉本是个现代护师,对这种场面自是目不忍视,正想出去避一会,华飘羽却也微露不忍地站了起来,径直走向了她俩,与两位久违的师妹说起话来。

这边四人被不停逼供得死去活来,不知已有几处肢节恐怖变形。刘副殿主和那俩护法皆熬刑不过,只能直叫给个痛快的等等,已是声嘶力竭地只求一死!

赵殿主心潮翻荡,知道此事好歹都要给个交代,否则自己和这干老将就得没完地遭罪下去,平白为个卞城王就折在此处,便想把那无足轻重的顾秀才交出去,来上一招“移祸江东”!如此既可免了他等眼前大祸,日后教里追究起来,也是顾秀才招供的和他可就没甚干系了。

赵殿主此念一起,下意识就朝顾丹青瞟了一眼。

其实他那一眼看去也很随便,可牢前看守的陈岗却甚是警慎,转头就朝他瞟向的那一片审视去。

那片中坐着的几人一触到他那种目光,就都或闪避或拘谨的,可当他看到那最不济事的顾秀才时,顾秀才却非但毫无回避,那双眼中还寒光凝聚,竟冷酷逼人地对视着他,就像在存心吸引他的注意!

陈岗心中惊疑,进牢就去一探他内关,却果然就是个病弱书生的,哪儿有得半分内力?

陈岗这下倒觉自己大惊小怪了,想这秀才怕也是有些文人性气的,便也没和他计较地又看了看别人,退回了原位。

可是未几,赵殿主就再也不愿熬刑了地直指顾秀才道:“孙子们也别再刁难他几个!卞城王去了哪儿可没知会我等,只有那顾秀才一人知道!”

天道门弟子中但凡和顾秀才有过接触的,都有些吃惊难信,陈岗忙道:“你可莫想蒙混搅和,我已亲手查过,此人确无功力!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在你们这种黑道武门之中,怎么可能得甚重要地位,又如何可知这等密事?”

已经归座的华飘羽彬彬如常道:“你且细细说来。”

赵殿主自是一不做二不休的,喘息着道:“他的确就只是个没甚屁用的文书!当初也是因屡试不中穷困潦倒,才被个亲戚荐入本教混口饭吃的。可他那亲戚就在总教里,他也经常都去走动,也常被两边都使着写个东西带个信之类的,和那边的人也都熟,这次他正是同卞城王一道来京的,只有他知其下落!”

这下许多道半信半疑、考量探究的目光都投到了顾秀才身上,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顾秀才竟无半点否认及怨愤之色,就一副坦然承认的样子。

就连赵殿主都大感意外,这倒有些亏心了的别过了头去。

牢前弟子们都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冲进去就将顾秀才抓了出来。

顾丹青今日始终都没无谓反抗过,一直隐忍着那连番折辱。

陈岗见他已一复冷漠之色,毫无供述之意,还先劝了句:“你一个文人哪受得了那份罪,还是赶紧招了吧?”

顾秀才却面不改色,口气冷淡得就像在陈述一个十分平常的事实:“任何酷刑对我都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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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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