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店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压抑。
嵇老头看了看秦洛脸色,不敢再多说什么,抬头冲楼上喊:“素瑶,秦公子到访,为何不出来见客?”
楼上沉寂了很长时间。
过了会儿,一位百媚千娇的女子这才缓缓走了下来。那女子穿一身藕荷色衣裳,上面一朵朵白莲清雅别致,越发衬得人姿容秀美。一头长发盛美如云,懒懒披在肩上。头顶松松挽了个鬓,上面简单插着一只鎏金步摇。五官精致,小脸尖尖,一副标准的美人胚子。
如此模样,放在现代绝对是整容院里倍受欢迎的参考模板。
孙灵陌看到这样一位美人,心想,这应当就是头牌了。每个班里都有一名尖子生,每个青楼也都是要有一个头牌的。
“公子近来可好?”
那女子缓缓踱到秦洛身边,轻抬玉手替他斟了杯酒。秦洛倒不给美人面子,至始至终未看她一眼。
女子眼中光芒尽灭,却仍是挤出个笑,放下酒杯,说道:“公子可有段日子不来见素瑶了,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素瑶一日不见公子,却彷如隔了一辈子似的。”
不愧是头牌,小嘴就是甜。
孙灵陌正是腹诽,门外已走进一位锦衣华服的贵公子。
那人看上去有二十多岁,长得肥头大耳,五官潦草。挺着八月怀胎似的将军肚,身后跟着四五个横眉冷竖的家丁,一看就是来砸场子的。
进了妓院,贵公子瞧见正站在秦洛身旁巧笑倩兮的任素瑶,怒火蹭地蹿进脑仁。
他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了,大手一挥,扔出去白花花几张银票,说道:“嵇老板,素瑶今儿晚上,我买了!”
任素瑶一张小脸变得煞白,下意识握住了秦洛的手。好在秦洛没有甩开,她暗暗松口气,手下抓得更紧。
嵇老头笑着迎上去,弯下老腰捡起一张张银票,放回那男子身旁:“鲍公子,您知道的,叠烟阁一向有自己的规矩,凡是本店花魁,须得恪守清白之身,不得与男子发生关系,直至有人愿出高价将其娶走。”
鲍敏冷笑一声:“嵇老板,你少拿话搪塞我。整个京城但凡有些脸面的人物,会娶一个青楼女子吗?”
嵇老头道:“如此说来,鲍公子对我们素瑶不过是一时兴起,那又何必如此执着,另觅佳人也就是了。”
鲍敏气得脸上横肉抖了抖,一拍桌子道:“给你三分薄面你别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今儿我还就是要定了任素瑶,我倒要看看为了这么个下三滥的娼妓,谁敢跟本公子作对!”
鲍敏气冲冲朝任素瑶走了过去,还未近身,一个酒杯就凌空飞来,狠狠掷在他脑门中央,直打得他向后跌出老远。
几名仆人眼疾手快将他扶住,他捂着渗血的额头,冲在场诸人扫视过去,待看清出手的人是谁,立马指着秦洛大喊:“给我上!”
仆人闻言,抽出利剑冲了上去,大有要将秦洛砍个二十五六段的趋势。任素瑶欲拦在秦洛面前,被秦洛伸手挡开,护在身后。
孙灵陌啧啧几声,果然是红颜祸水,一出场就能捅出点儿风流韵事来。
那些仆人疯了一般举剑来砍,可秦洛却是纹丝不动,依旧慢悠悠喝自己的茶。待几人大喊着靠近,衣袖一挥将他们掀翻在地。
桌椅板凳被撞得四分五裂,一阵乱响。妓院里那些客人见到这般阵势,早吓得丢了怀中美人跑出去了。
被打的几个仆人躺在地上嗷嗷呼痛,鲍敏恨铁不成钢地上去踢了两脚,又指着秦洛道:“你等着,你给我等着。”
鲍敏放下一句所有落败而逃的人都要放的话来,领着鼻青脸肿的几个家仆拔腿跑得没影了。
这话倒果然有效果,搞得任素瑶心有余悸,过去向秦洛道:“鲍敏身世显赫,不是我们得罪得起的。都是素瑶的错,给公子惹了麻烦。”
秦洛道:“我的事不必你来操心。”
一句话让任素瑶瞬间红了眼眶。见他始终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只好知趣地告辞回去了。
依孙灵陌读过的那么多小说来看,一般男主角对女主角越是冷淡,越证明爱得深刻,不过是因了这一个那一个的苦衷才不得不时时甩脸子。
她觑了眼秦洛面上神情,忍不住开口劝道:“你要是喜欢她,替她赎身不就好了?”
秦洛眯了眼朝她看来:“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喜欢她了?”
孙灵陌:“……”
秦洛冷笑:“就这种庸脂俗粉,我会看得上?”
这么漂亮的妞都说是庸脂俗粉,看来洛美人果然是十分挑剔,也不知将来要找怎样一个倾国倾城色。
孙灵陌没再说话,给自己倒了杯酒,细细品了品,发现并不如秦洛酒壶里的香醇,便抬头对着嵇老头绽开一个谄媚的笑,说道:“老伯,您酿的百日醉实在是我喝过的最最最好喝的酒了,能不能卖我一瓶?价格你尽管提,多少钱我都出得起的。”
嵇老头道:“别说的好像我在勒索你一般。那百日醉酿起来煞费工夫,我与客人多要些银子是天经地义。”
孙灵陌连忙点头:“是是,您说的对。不知那酒是怎么卖的,我今日出门匆忙,没带多少银子。您说个价,明日我好准备了带过来。”
嵇老头却道:“那酒我能卖给别人,却是独独不卖你。”
孙灵陌脸上的笑一僵:“为何?”
“你想跟我讨酒喝,须得拿出点诚意来。”嵇老头捋着自己花白的胡子,说道:“听说京城来了位盖世名医,勿论是何病症,到她手里不过就是一两针的事。早就想前去拜访,可惜总抽不得空。今日孙大夫既然前来,老头子我自然要叨扰一番。”
原来是个要瞧病的。只是看他气色红润,一点儿不像生病的样子,都六十多岁的人了还硬朗得跟个大小伙子似的,绝对不是让给他看病。
孙灵陌便问:“是谁病了?”
嵇老头看了眼周围一干闲杂人等,扬声吩咐:“都回去。”
那些姑娘便去了二楼自己屋里,关上门休息。只是春花秋月仍留恋着不肯走,两双眼睛含情脉脉地缠在洛美人身上。
嵇老头看见她们这个样子,声音不由冷了下来:“还不回屋!”
春花秋月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待大厅里只剩了他们三个,嵇老头过去后院领出个人来。
嵇老头带来的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生得身段妖娆,臻首娥眉,面目端正。可惜是个兔唇,望之触目惊心。
嵇老头脸上一派愁容,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孙大夫,这是小女采岚,今年已经二十有一,早过了待嫁之年。生来唇裂,那些男人见了她,避之犹恐不及,谁还敢娶她。也是我老头子作孽,一生毁了太多姑娘,才把报应都应在了自己女儿身上。这些年来,我早寻遍了天下名医,可这病是越治越糟,那些人不过随便敷衍我敲笔诊金罢了。孙大夫,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人救得了小女,那就只能是你了。还望孙大夫施以妙手,救我小女,老头子我感激不尽。”
原来是要治兔缺。
这病确算得上是很难治好的疑难杂症,古书上记载的不过寥寥片语。好在爷爷早就找出了法子,手下缝合过不少兔缺病人。孙灵陌虽并未自己操作过,可看也看会了,应当没有什么问题……吧?
她并无什么保证,看嵇老头一脸期待的模样,嵇采岚亦含着泪光看救命稻草一般看着她。她心下不忍,说道:“那我就试试吧。”
当下让嵇老头准备了一应药物,工具。怕嵇老头看见心疼,好说歹说把他关在了卧房门外。见秦洛也要走,拉住他道:“你在这儿给我打下手。”
秦洛眉一挑,一脸鄙夷地看着她:“我给你打下手,你用得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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