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尽散(七)

前尘尽散(七)

宸妃眼含泪水望着她的儿子,往他身边靠了靠,牵过他的手放在手掌心里,极是小心,极是温柔,她满脸带泪十分愧疚。

“当初,我引火焚宫既愧对凤家一族,又愧对于你,本想一死了之,是你父皇派人暗中将我救下,抹去了我在宫中的一切身份,藏匿于阴暗之中,只为用余生找到解除你体内的墨兰啦诅咒。只是……”

“只是,谁也没想到,子体自带的子虫和母虫相融合,在震王的身上出现了另一种反应,不仅给他带来了无尽的痛苦折磨,随着他的长大也形成了一个虫源,换句话说,震王与这天骨子母虫融为一体,这才是山岳国圣女口中真正的墨兰啦诅咒!震王在簋洞之下、在海岛上出现的幻觉,也正是因为天骨子母虫有致幻的效果。”

风轻轻轻叹一声,继续说道:“再换句话说,五哥随时可能会倒下,也可能比在座的各位多活几十年,可一旦超过他身体的承载,他将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一具行走的墨兰啦诅咒虫源,那才是最可怕的。”

真相层层揭幕,却不是所有人想看到的,一时间,除了宸妃、轻轻和逍遥,站在李震黎身边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退,谁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人是鬼,若是突然失控,会不会再次伤及无辜。

慕黎一连数次打击,不自主的往后退了退,清泪行行,她已经不记得自己还爱不爱眼前的这个男子了,明明他就在眼前,可这一次,她却觉得自己错了。

她爱上了一个怪物。

怪物!

李震黎反手紧紧拽着宸妃的手,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擦拭他母妃脸上的泪痕,轻轻的,缓缓地,他满眼含泪数次哽咽,可在看到他母妃的时候,却一脸带笑。

他从来没有怪过她,他的母妃是这世间最好的人,如果不是她,他早就死了。

他从未怨恨过她。

他轻轻将宸妃凌乱的额角发丝放在耳后,用喑哑的声音温柔的说道:“母妃,我从未怪过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早就死了,在儿子心里,只要你能陪着儿子,什么都不重要了。”

眼泪从两人眼里缓缓落下,他们望着彼此,既有对往昔岁月的宽慰,也有重逢的喜悦,至于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余生还能彼此陪伴就足够了。

宸妃轻轻揩拭着儿子脸上的眼泪,却不知自己脸上的泪水越滚越多,模糊了眼帘,她一边擦拭眼泪,一边笑着点点头。

有人被温情所感,眼中带泪,是啊,舐犊情深,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没有一个母亲会害自己的孩子,也没有一个孩子能真正的怨恨自己的母亲。

这世间能相逢一遭本就是难能可贵的缘分,谁又会真的去计较那么多呢。

武贵妃见他母子二人能重逢,又解开了心结,心底自然高兴,她扶着强打起精神的天徽帝,眼中热烈的滚过雾河,喜极而泣。

“小黎,当年你见你母妃焚宫,突然失控伤人,皇上不得已刺了你一剑,才将你控制下来,可你却因此连日高烧不退,傅夫人来看过后,说北疆气候火寒交替,或许能抑制住你体内的墨兰啦,这也是为什么你病刚好,皇上就将你送往北疆的原因。”

“你以为这么多年,你瞒的很好,其实你不知道的是,你府中那名无故死了的下人,其实是皇上安排在你身边为你煎药控制病情的人,但后来发现太上皇盯上了他,才痛下杀手,这么多年来,他从未真正的想要伤害过你,他和你母妃一样,都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仅此而已。”

作为极少数知道内情的人,这么多年她都看在眼里,既心疼震王,又心疼皇上,父子二人冷漠至疏,可为了保护震王,她也只能看在眼里,什么都做不了,如今能有解开误会的一日,她真心的为他们高兴。

逍遥望了望自己的母妃,忽然走上前,给了李震黎一拳,他哭笑不得的嚷嚷道:“我就说嘛,我五哥这么优秀,父皇怎可能不喜欢他,如今误会都解开了,太好了,太好了。”

天徽帝也望着他引以为傲的儿子,不奢求他的原谅,他知道这些年自己对他做了什么,他恨他也是应该的,只要他好好的活着,都不重要了。

李震黎看了看宸妃,又转头看了看上方的天徽帝,有些不知所措,宸妃将他的手紧紧一握,朝他肯定的点点头。

李震黎内心有些动容,前尘往事都解开了,他内心有一块儿也在慢慢融化,有那么一刻,一阵眩晕涌上来叫他触不及防的大脑空白一片。

可终究隔着那么多年的误会,他颔首握拳,局促而生涩的朝着天徽帝喊了一声:“父皇。”

他只喊了这么一句,可对天徽帝来说,足够了,时隔数载再次听到他爱的儿子叫他一声父皇,已经足够了。

他哽咽着点点头:“哎!哎!”

李震黎这一声父皇硬是把半生铁血的老父亲弄得老泪纵横,连带着一些大臣也忍不住用衣襟揩拭眼泪。

风轻轻看了看仙乐,杏林院的使命也完成了,横亘在杏林院头上的那把刀也终于能放下了。

逍遥看了看楚瑜,紧紧握着她的手,楚瑜炽烈而坚定的牵着他的手,回应着逍遥的情感,她也为震王感到高兴。

真是温馨又感人的一幕啊,天家还是有亲情在的。

哪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啊,除了那瑟缩站在角落里的太上皇。

人群之中,有人小声嘀咕着,忍不住要给在座的各位竖起大拇指,没想到这桩桩件件背后竟如此感人。

一时之间,都忘了这脖子上还架着一把把锋利的刀,也忘了自己的命还在别人的手上。

“不,不!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人群之中有人失声大吼道。

慕黎踉跄往后退了两步,一把抢过身边侍卫的刀,举刀对准李震黎。

“震黎哥哥,不是这样的对不对,你没有生病对不对,你是一个正常的人对不对。震黎哥哥,你不能这么对我,啊……”

慕黎失声尖叫,这是他和她的婚礼啊,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我慕黎爱慕了你那么多年,帮了你那么多,到头来,我里外不是人,你就是个怪物!怪物!!怪物!!!李震黎!你毁了我对婚姻的向往,你毁了我这一生最美好的期盼,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慕黎不断的咆哮着,那种被欺骗的感觉让她如同在炭火之上行走。

她为了他什么都做的出来,可他呢,他是个怪物,连个正常人都不是,她有那么多期盼,她甚至都想好了,如果李震黎真的喜欢风轻轻,她不是不能接受她入府为妾的。

怎么能这么对她。

慕黎嘴里念念有词,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原本垂落下来的刀被坚定的举了起来,她露出一脸凶狠之相,大声嚷嚷道:“去死吧,去死吧,都去死吧!”

她举着刀扑向李震黎。

谁毁了她的爱情,她的美好憧憬,她就要毁了谁,她要所有人为她的爱情陪葬。

让所有挡在她爱情路上的人都去死,哪怕这个人是李震黎。

呵,多么讽刺啊,挡在她爱情路上最坚硬的那块儿顽石竟然是自己倾慕之人。

“五哥!”

“五哥!”

轻轻和逍遥匆忙喊道。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电光火石之间,慕黎的刀已在李震黎的胸前半寸。

她要他死!她要他死!!!

只听得“砰”一声响,慕黎连连踉跄几步,手里的刀拦腰截断,她怒目圆睁,不敢置信的看着挡在李震黎身前的人,指着李震黎大骂道。

“你不是最痛恨他吗,为什么要救他,他就是个怪物!!”慕黎说着用手一一指着在场几人,满腔怨愤的控诉,“你们这群魔鬼,魔鬼!”

东王冷不丁的朝她哼唧了一声:“疯婆娘,我没有动他,谁都不准动。”

他将刀一收,来回踱步,用眼神将众人一一扫视,双手止不住的鼓掌,随即发出一声冷嘲:“我说,事情都说完了吗?还真是温馨四射的认亲场面啊,当真是羡煞旁人啊,这父慈子爱的,恨不得相拥而泣吧,哈哈哈哈……”

他大笑一声,用恶毒的眼光看着天徽帝:“父皇啊父皇,你可真是个聪明人,笼络人心的手段还真是高明啊,儿子都忍不住要拍手称赞了。你心心念念着他,那本王呢,你的其他皇子呢,我们就是他的牺牲品吗?”

得,这刚疯了一个,又来一个。

东王怒火攻心,情绪瞬间失控,他晃着刀,对准李震黎,咆哮道:“我哪里比他差了,他一个妃子生的,怎能与我嫡出相匹配,你却偏偏宠幸他,置我母后,置我与何地,啊!”

一直没有说皇后,上前一把拉住她的儿子,什么都是假的,这些年的深宫痛苦和折磨只有她的儿子能体会,也只有她的儿子会为她打抱不平。

当东王告诉她他准备逼宫的时候,她毅然决然站在了天徽帝的对立面。霍家当初倾尽所有,不是为了把这大好江山拱手让人的。

这么些年,她母子二人所受到的不公,她都可以忍,但这一次,她不会再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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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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