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尽散(八)

前尘尽散(八)

皇后见他儿子情绪激烈,怕他伤了自己,忙拉住他,淡淡的望着众人:“皇上,你以为我不知道,青州一事是你自导自演的一场戏,你明面上给哥哥说是为了给东儿铺路,实则不过是为了找一个借口除掉对你、对他……”

皇后指着李震黎,吼道:“除掉对你们的一个祸患,你要为他扫清障碍,用不着拿我霍家上下一千多人的命来当靶子,他们何尝不无辜!是啊,你终于坐稳了皇位,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你何不把本宫与东儿一起处死,一了百了,何必假惺惺留着我母子残命一条,看你们夫妻和睦,子孝孙贤呢,皇上。”

皇后的眼泪自眼角缓慢滑落,她这一生从初见天徽帝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一场悲剧。

为了助他坐稳皇位,她吵着闹着让父亲倾全家之力护他。是啊,他坐稳了帝位,也应约娶了她做皇后,可自进宫的那一刻起,哪一日,她不是活在痛苦之中。

一腔热血喂了狗,害了霍氏一族,何言薄幸郎,不过如此。

她苦笑一身,随后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容貌、衣衫,轻拭泪痕,一脸整洁的望着皇帝,指着宸妃,大声说道:“我这一生因你活得太过拘谨,太过隐忍,但这一次,我不想在忍了。今日,我只要她和这个怪物死,她二人若不死,你们都跟着陪葬吧。”

李震黎一个侧身,将宸妃护在身后,他望着皇后,漠然开口:“你休想!”

“想不想的不在你,而在我,你以为你还能稳当的坐上皇位,慕黎说的对,你就是个怪物,你觉得在座的哪一位会扶持一个怪物当皇帝,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要么,你和你母妃自刎,要么这一群人跟着你二人陪葬,你自己想想吧。”

皇后甩了甩衣袖,多年的威仪在这一刻发挥的淋漓尽致。

“母后,儿子从为想过他死,他不能死。”东王从皇后身后幽幽然开口道。

皇后瞪着双目,用一双看陌生人的神情盯着她的儿子,呵斥道:“你说什么!”

东王隔着皇后看向李震黎以及护在他身边的风轻轻和逍遥,自嘲一笑。分明他已经赢了,内心却涌上来一股子挫败感。

“李震黎,很奇怪吧,我从未想过真的把你杀了,哪怕这么多年,我派出了那么多杀手,也未曾真的想要你的命。”

他手里的刀不自觉的滑落,委屈的胡言乱语道:“你明明没有我聪明,也没有我那么有能力,可他偏偏就是喜欢你,无论你做什么,他都不痛不痒的,所以我就是想要欺负你,想要看你出丑,想要你挨罪受罚,你越是惨,我就越是高兴,你越是生不如死,我就越兴奋,你想拥有的一切,我都要毁掉,我要你永远活在我的阴影之下,像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一样。”

东王咽了咽口水,连带着忍着将眼泪逼回眼眶呢,他苦笑一声:“可当我真的逼宫,可以杀了你的时候,却又下不了手,哈哈哈哈,李震黎,你输了,你输得太彻底了。”

“父皇,你看啊,你的好儿子,原来是个怪物。哈哈哈……他是个怪物!你们,你们这些拥护他的人又有什么用,你们问问他,他还坐的上这皇位吗?他还能娶妻生子吗?他还能活得像个人吗,哈哈哈……”

东王跌跌撞撞,疯疯魔魔,也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那声音听起来异常尖锐,像是在掩盖什么一样。

一场风雨一场戏,谁也没想到,东王竟然还藏着这么深的积怨以及对震王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众人也难以分清到底他是想杀了震王呢,还是想让他活着。

不得而知。

唯一知道和看到的,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王爷竟如幼子般在这大殿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嘤嘤啜泣起来,嘴里振振有词的念叨着“怪物”二字。

直叫人唏嘘不已。

“混账,你给本宫站起来,你是本宫的儿子,你与他天生就是敌人,你怎么能为了他一个怪物哭,你给本宫站起来!”

皇后也没料到,她儿子内心深处对李震黎竟藏着这般感情,皇后猛然蹲下,双手紧拽住东王的衣领,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像是要把所有加诸在她身上的愤怒都借着这一巴掌打出去。

响亮清脆的耳光声在这大殿之中响起,众人一愣,这看着贤良淑德的皇后竟也是个如凶虎一般的角色。

“你个扶不起的阿斗!!!”皇后见拽不动他儿子,猛然将他朝后狠狠一摔,东王整个人朝后倒去,孔先生眼疾手快拽住了东王的衣领,才不至于叫他跌的更惨。

皇后转过身来,用看死物的眼神望着众人,大手一挥,用冰冻三尺的寒音宣告:“你们一个也跑不了,给我杀了他们!”

一时间大殿之中冤声四起,正要动手的士兵,忽然一愣,一个响亮高亢的声音从大殿外响起。

“他们跑步跑的了不知道,但你死不死我知道。”

朗七华从房梁上翻身下来,拍了拍手,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漠视了一眼方才发号施令的皇后,走过东往身边时,斜眼瞧着他,嘴里忍不住的啧啧道。

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丢不丢脸。

他拱手弯腰率先朝着天徽帝一拜,随后,转过身来看着风轻轻一众人,说道:“抱歉,本王刚刚尿急去了个茅厕,差点错过好戏,怎么本王来的时候不对,这是好戏要散场了?”

风轻轻朝他露出了极为鄙薄的一眼,笑道:“没有,你来的刚刚好。”

朗七华用鼻腔发出了一个音调,冷不丁的打量了李震黎一眼,说道:“本王刚刚闲来无事,在这宫殿外浇了些火油,你们要造反的赶紧啊,大不了啊,你们一起玩儿完,本王刚好一劳永逸吞并了这上朝,就当开开胃了。”

天徽帝望着他,又看了看风轻轻,那日密室内,风轻轻说了他们的计划,只是没想到这朗七华竟也掺和了进来。

他疑惑的问道:“你们?”

风轻轻回身,拱手说道:“当时事情突变,我们执行了第二套方案,没能及时禀报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皇帝摇了摇头,表示理解。

就在这时,从升平宫外涌入无数士兵,层层围住东王的人,大殿内一时拥堵起来,带头的正是三王爷李炎霍和朗七华的人还有那个曾经守宫门的小卒,他兴奋的朝着震王看了看。

当初,他被分在了宫门口,见到震王的那一刻,一心想着要跟着震王建功立业,这次震王能主动找到他简直就是他莫大的荣幸。

宫门能这么快攻破,就有他的功劳。

“儿子救驾来迟,还请父皇恕罪!”三王爷穿过人群,跪地颔首

“……”

天徽帝一脸惶惑的看着风轻轻,后者一脸笑意。

没想到他打发去守宫门的儿子,竟然还救了大家一命,世事无常啊。

天徽帝哪里知道,朗七华当时劝炎王时费了多大的心力,这就是块儿顽固的木头桩子,好说歹说,他才同意进来看看,直到发现了异常,才领着上禁军和城防司的人赶了来。

朗七华得意的看了一眼风轻轻,那样子似乎在说:“就没有本王办不了的事儿。”

当时东王带人来的异常快,有些东西还没准备好,不得已执行第二套方案,可风轻轻身在宫内,此时贸然出现,只怕会引起怀疑,所以找到了朗七华。

朗七华低低在风轻轻耳畔说了一句:“我可真是上辈子欠了你和李震黎的,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攻打上朝,竟还屁颠屁颠来给你当跑堂的,哎,气煞我也,算了,让你和李震黎欠我一次,想想也很有趣。”

风轻轻无奈的朝他摇了摇头,说道:“都什么时候了,别闹。”

朗七华耸了耸肩,撇了撇嘴,他抱着双手,用玄扇不时拍打着自己的肩膀,有意无意的,继续看好戏。

风轻轻松了松紧握的拳头,还好朗七华没有异动,把能调动上禁军的令牌给了炎王,这次能解了这次围。

事后,李震黎问过他,为什么这么相信朗七华不会不给那块儿令牌,或者是带人包围皇宫。就像他说的那样一劳永逸。

风轻轻看了看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她当时也只是在赌,赌她与朗七华这么多年那算得上算不上的友情。

他们心里都太清楚了,朗七华肯定想过带人围了皇宫,这怕是千年难遇吞并上朝最快、最有效果的方式。错过了这一次,哪怕再过几十年、几百年或许都不会有这样一个唾手可得的机会。

可他没有,这也让风轻轻想起了当时他如同挂件一般挂在自己高墙之上晒太阳时,无意说的话,让她小心慕黎,说什么君子不做小人之事,她当时还嘲笑他,也算个君子。

直到后来她知道他进宫是因为慕黎,才后知后觉,此人还真无孔不入。朗朝七王爷还真是个喜怒无常的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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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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