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苏成运立刻打断她：“住嘴！”
“现在杀|人是要偿命的，你可不能乱来。”
“再说，幺妹在咱们家也有十五六年了，打小养在你跟前，人听话，做事也勤快，你、你怎么能起这么恶毒的心思。”
杀|人？谁打算杀|人了？
蔡小娥很不高兴，叉着腰，眼睛狠狠地瞪着苏成运，“我在你眼里就那么恶毒？”
苏成运猛地松了口气，没想杀人灭口就行，要不然，自己晚上睡觉还真有点害怕。
他灌了口凉茶：“那你说准备咋办？”
蔡小娥：“让大强跟幺妹离婚！幺妹从小在咱家长大，都会些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她现在已经配不上咱大强了，咱家大强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能给他助力的人，这事儿大强愿意，咱更不能拖孩子的后腿。”
“至于幺妹，在咱家附近再给她找户老实的人家嫁了，把人放到咱们眼皮子底下，由咱们盯着，她也不敢出去乱说话。”
苏成运仔细琢磨了下，这法子，啧，还真成，给幺妹再找个人家，省的她闹腾了。
可是，“咱家附近哪有合适的人家？”
他掰着手指头把附近的男人数了一遍，“东边的王老二，婆娘死了，可他三十好几了，还带着两个半大小子，脾气又暴躁；后边的周大头，虽没成过亲，也没有孩子拖累，可他脑子不好使；前边儿要续弦的张老头，可都六十多了，走路都颤颤悠悠的，再远一点的有……”
又不是嫁闺女，考虑那么周全干嘛？
苏成运摊手：“那你选一个。”
蔡小娥这会儿其实又有点不舍得把幺妹嫁出去了，这么多年，她把幺妹□□的特别听话，让干啥干啥，手脚麻利人勤快，一个人抵得上三四个人用，真把她嫁出去，家里的一摊子活谁来干？
靠老二媳妇？牙尖嘴利的，这两年就爱跟她这个婆婆顶嘴，让小强按着揍了好多回也不改，指望不上了！
越想越舍不得！
可为了大强的前途，咬牙也得把幺妹嫁出去，安排好了，以后才能不生事。
蔡小娥大致比较了下几个男人，很快做了决定：“那就选王老二吧，他家两个小子年级大了，不用费心照顾，幺妹嫁过去后空闲时间就多，王家呢，离咱家又近，每天还能叫她回来给娘擦洗擦洗……”
越想越觉得这法子好，简直两全其美！
这一点苏成运不同意，“既然把她嫁出去了，那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以后你就别指使她干这干那的了，就算外人不说啥，那王老二他娘能不抱怨？”
他认为，两人安安静静的离了婚，然后男婚女嫁，各自过各自的安稳日子，这就行了，少跟前儿媳妇联系，免得别人总忘不了大强和幺妹的婚事。
可惜，蔡小娥并不这么想，她“呵”了一声：“她抱怨？她敢说一句，我就再把幺妹嫁给别家去。真以为嫁到她家就是她家的人了？幺妹是我养大的，规矩是我教的，就算不是她婆婆，那我还是她养母呢，闺女回娘家干活，天经地义的事儿。”
苏成运“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你这人怎么就这么……”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这种心理，“我那是为了大强好，你真想以后大家动不动就提起幺妹曾嫁给过大强啊？你就确定镇上的人不会往外说？……”
“说又怎么样！”蔡小娥一脸不屑，“谁家的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吃咱家的饭长大，就得听我的话，给我干活。”
苏家人口不多，住的是个一进的小院子，从堂屋门口到院门不过四五十步的距离，平时低声细语外面的人是听不见的，可今天苏幺妹洗衣裳出去了，田桂花病恹恹的昏睡在床上，蔡小娥跟苏成运说话就没了顾忌，谁也没想着把声音压下来，吵起来的声音能传到巷子口。
因而，堂屋里蔡小娥和苏成运的争吵，院子外紧跟在苏幺妹后面的一大群人，全听的清一清二楚。
苏幺妹冷笑连连，原来，他们还曾有过这么卑鄙无耻的想法！
那王老二何止是为人暴躁？据说他一言不合就骂，稍有一点不顺心意就把对媳妇拳打脚踢，要是敢还嘴，他就往死里打，之前他死了的三个媳妇，全都是被他打死的！
所以，她是不是还得感谢他们上辈子没把自己嫁给王老二？
呵，如果早知苏家人是那么无情无义，把自己利用的渣都不剩，没有了利用价值立马就扔，她倒宁愿是嫁给了王老二，至少，被打死能早死早超生，总比傻了一辈子给人当工具用强。
苏小强是个畜生，王老二是个禽兽，谁也不比谁更好！
“幺妹，你家，这、这……”一群人全都僵住了，谁也没想到会撞见这么一场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可心里却在“卧槽”个不停，以前咋没看出来这苏家老两口心这么狠呢？！简直不是人！
刘桂芝扭头看了眼身旁的苏幺妹，这姑娘刚才还欢喜的什么似的，这会儿却不敢置信的怔住了，唉，还真就被她给说中了。
人群中，不知谁先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接二连三的都唏嘘了起来，知道她的这会儿都在想，这姑娘命可真苦啊！
苏幺妹这才好像终于回过了神，就见她那眼眶瞬间红透了，大颗大颗的泪珠从里面滚了出来，她揪出手绢擦了擦，更多的眼泪从她一眨不眨的眼睛里汹涌而出，砸在大青石铺就的地面上，哒哒哒响个不停。
大家看到的她脸白成一张纸，嘴唇抿的发紫，浑身都在发抖，单薄纤细的身体好似站不住，却一声不吭，默默的流眼泪，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这苏家，大儿子发达了却要跟幺妹离婚，老两口子算计着把幺妹嫁给王老二，把人嫁出去后还想让幺妹继续照顾瘫在床上的老娘，这算盘打的可真响啊……
可也欺人太甚了！难道幺妹平常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
苏幺妹噙着泪花，很是难以接受的低下头，看上去跟默认了似的。
却没想到欺人更甚的还在后面呢。
屋里的苏成运不停的叹气：“可是，这事儿咱们怎么跟幺妹说？她被你教的认死理，从小认准了大强，怕是不能同意。”
他忍不住抱怨道：“你说你，这都啥年代了，大清都灭了几十年了，你干啥非要让幺妹学那什么三从四德？现在好了，她要是知道大强不要她了，准要要死要活闹一场。”
蔡小娥有些心虚，那还不是想让幺妹乖乖听话干活嘛，她打小爱看戏，那王宝钏为啥能苦守寒窑十八载，不就是从小规矩学的好？把幺妹教的跟王宝钏似的，自己不就能轻松多了吗？
但还是嘴硬道：“认死理？那刚好，让大强给她写封休书好了，看看她是想离婚，还是想被休。”
苏成运蹙眉：“你，哎，现在是新社会，不兴休人那一套了。”
要不，大强也不会写信回来要离婚。
院子外面的众人就听见蔡小娥又冷哼了一声，“愿不愿意也得离，咱又不是求着她离婚，大强可说了，像他这种三年没跟家里老婆通过信的，国家是允许他单方面提出离婚的。”
外面的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啥玩意儿？国家还能管这事儿？！
这……这让人咋说呢，要能允许这样，那些当兵的乡下的媳妇们还不得哭死了？
他们出去打仗，媳妇在家里伺候老爹老娘、照顾孩子，吃苦受累那么多年，临了临了被男人给抛弃了，这事谁能接受？
那些战士不就成没良心的陈世美了吗？
娘嘞！国家竟然会允许这种事？
蔡小娥：“除了咱家，幺妹在这个镇上没有一个亲人，无依无靠的，就算她不同意又能怎么样？还能有人来给她出气？再说，她从小被丢弃，那条命还是咱们苏家救的呢，现在咱大强需要她让出去，她凭啥不帮忙？”
苏成运只是担心这事儿闹起来，丢人，他脸上不好看，既然闹不起来，那就这样吧，谁还能不为自家儿孙着想呢？
“那你去找王老二他娘探探口气，要是愿意，咱就把幺妹嫁过去。”
“她还敢不愿意？幺妹一个大黄花闺女，嫁他一个带两孩子的鳏夫，美死他吧。”蔡小娥有十成的把握，王老二他娘恨不得给她儿子找一个像幺妹这种听话不会顶嘴的呢，之前当着自己的面就夸过好多次呢。
夫妻两个的话音刚落，一个年轻人的声音突然传了出来，“爹，娘，我不同意把幺妹嫁给王老二！”
是苏家的二儿子苏小强。
什么？你不同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它需要你一个小叔子同意吗？
“这没你什么事儿，你一边儿去，别添乱。”蔡小娥不耐烦的说。
苏成运也说：“你怎么回来了？请假了吗？现在这工厂可不是沈家的了，你老子我以后也说不上话，你小心被辞退。”
苏小强现在没工夫担心工作的事，他满脑子都是大哥不要幺妹了，爹娘准备要幺妹嫁给隔壁王老二那个爱打老婆的莽汉子。
幺妹之前是他嫂子，他不敢多想，现在大哥不要幺妹了，那他是不是……，
“反正我不同意把幺妹再嫁给王老二，王老二爱把人往死里打，幺妹嫁过去要不了多久就该没命了。”
蔡小娥一想，也是，她把幺妹嫁这么近就是为了能回来家里干活，要是人早早被打死了，那她这一番打算还有什么用？
“那你说，把幺妹嫁给谁合适？”
苏小强哼哧了半天，“既然没有合适的，那就……就在咱家呆着，谁也不嫁！”
蔡小娥还真有点动心，大强要另娶的那个姑娘，人家庭条件好，估摸着不好拿捏，自己这个婆婆的范儿摆不摆的起来都两说，如果把幺妹留在家里，就还跟以前一样，嗯，自己让她干啥她干啥，不过是多了一碗稀饭而已，家里一摊子活就有人干了，这样真挺好。
“小强他爹，你说呢？”
苏成运瞪了小儿子一眼，“瞎出什么烂主意！让那边人家里知道了，还以为咱大强骗人结婚呢，准得闹腾。”
也对，老家是原配，那城里的可不就是二房了，说的再好听，二房还是妾，好人家的闺女谁愿意给人做妾？
蔡小娥立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苏小强倔强的看着他爹：“幺妹从小就在咱们家，镇上的人都知道她是苏家的媳妇，怎么能把她往外嫁呢，那让镇上的人会怎么想咱们家？”
苏成运头一撇，说：“现在是新时代了，平阳城里离婚再娶再嫁的人多了，干嘛管别人怎么想，两口子的事，只要幺妹同意了就行。”
他现在倒是想开了，刚才还说儿子离婚是忘恩负义呢。
“我，我……”苏小强憋红了脸，嘴张了又张，也没敢把嘴里含的话说出来，爹是读旧书长大的，肯定不会同意，娘倒是会愿意……可他忘记了提前跟娘说。
这个畜生，果然又打起了自己的主意！哪怕隔了一辈子，苏幺妹似乎还能感觉到他像禽兽似的在炕上使劲的折磨自己的那种痛……
接下来的话，不用听她都知道是什么，苏幺妹身子一软，看似无力的歪在了川省婶子身上，泪流了满面，哽咽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浑身颤抖的像是要散架般。
刘桂芝心疼的揽着这个瘦弱的姑娘，个子还没灶台高呢，就踩着板凳给一家人做饭，洗衣裳、挑水，有一回镇上有庙会，请了个杂技团，她家桃子叫幺妹一块去看，蔡小娥冷着脸愣是没让幺妹出门，幺妹脸上那想哭却不敢哭的表情，她现在还记得特别清。
本以为苏大强发达后幺妹的日子能好过些，却没成想……
唉！命运弄人啊！
院子里，田桂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身上单薄的能被风吹走，她歪歪扭扭的倚在门框上，望着堂屋里的三个人，露出讥讽的笑。
“咳咳，苏永强，你老婆我可还没死呢，你就打起了再娶的主意，怎么，等了这么多年，这就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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