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初念?”常建兰咂摸了好一会儿,读着还是觉得有点怪,“怎么会想着改这么个名字?”
大家都是百家姓上‘赵钱孙李’之类的,从没听说过有人姓初。
“我原本无名无姓,到了苏家,就随了苏家人的姓,‘幺妹’本来也不是正经的名字,只是苏家人从没给我取过名字,我是最小的一个,大家就叫我幺妹。”
她深吸一口气:“既然离开了苏家,当然要把‘苏’字还回去,我一无父母,二无兄弟姐妹,‘幺’字就更谈不上了。”
她耸了耸肩,很是轻松的样子,“如果要选一个字做姓氏,那就选初吧。”
初,始也,有第一个的意思,以后咱谁也不依附了。
(从这里开始,以后女主的名字就叫初念了。)
常建兰高兴的很:“嘿,读了几天书,竟然能掉书袋了,不错,不错,那‘念’字呢,怎么解释?”
“经常想念常老师呗。”她俏皮的笑,念着所有像常老师这样帮助她、对她好的人。
“你这孩子——”常建兰被她脸上明媚的笑容晃了眼。
这孩子北人南相,五官小小巧巧的,皮肤白净细腻,从前也经常见,却从不觉得特别的亮眼,但离婚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五官还是那个五官,但眼睛亮晶晶的,很有神,经常眉眼弯弯,一笑两颊还显出两个小小的酒涡儿,俏皮动人。
常建兰想了想,或许是因为之前幺妹很少笑,眼睛里暗沉沉的,没有光彩,嘴角又总紧抿着,看上去就显得很愁苦,也是,再好的皮相,一旦愁苦没精气神,也要大大折扣。
她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赞赏道:“这个刘海剪的好,辫子编的也好,这么看着,人精神多了。”
之前的刘海又长又厚,把眼睛都遮住了一半,脑后还跟裹脚老太太似的挽着个圆髻,看着就暮气沉沉,一点不像十几岁的孩子,新修的刘海在眉毛下一点,很轻薄,两条乌油油的长辫子搭在瘦削的两肩上,小脸杏眼柳叶眉高鼻梁,任谁看都说是个美人。
身上穿的衣裳也变了不少,从前每回见她总穿着深色的斜襟大褂子、大裆的宽筒裤,有时还学小脚老太太打绑腿,现在又宽又大的褂子改短改窄了,裤筒也改的很修身,少女苗条有致的身形一下子显了出来。
常建兰笑着夸她:“俏生生的一个大姑娘,好看的紧。”
初念对自己的新形象也很满意,眼睛长在前面,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她不想沉溺在过去的痛苦中,她才十九岁,那就要去过十九岁的日子。
“想好去哪儿继续读书了吗?”常建兰抚摩着她的辫子问。
初念点点头:“我想先去平阳,在那儿找间中学读,要是成绩还可以,我以后还想考大学。”
她第一次往外走,没有经验,就想选一个熟悉一点的地方,刚好呢,平阳离东岭不远,又是省城,有好几所很出名的中学,还有一所在全国都知名的大学,各方面的条件都符合她的要求,因此就定了这里。
“嘿,你这志愿还真不小,不过,老师支持你。”
说着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初念。
初念不明所以,疑惑的看了看。
“省城最好的中学他在育贤学堂,也就是现在的平阳一中教书,他或许可以推荐你入学。不过,我这位老同学对很是严格,入学考试过不去的话,拿着我的信也没有用的。”
这已经很难得了,平阳一中是本省最好的中学,每年新生入学不但需要通过本校的入学考试,还需要有以为有名气的人写推荐信,两个条件都达到了,平阳一中才会录取。
她深吸一口气,这么好的一个读书机会,她要全力以赴!
常建兰又递过去一个信封,跟上一个扁扁的不一样,这个鼓鼓的,一看就知道里面装了不少东西。
“这里面的你仔细收好了。”
初念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沓钱,瞧着得有二三十张,票面很杂,1元、5元、10元、20元、甚至5万元的都有,有的票子皱巴巴的,有的却崭新,一看就是攒了不少时间。
她赶紧推回去,“常老师,这个我不能要。”
常老师当小学老师,每个月的工资并不高,约莫只有10来万元,却一下子给她这么多钱,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接受。
常建兰按住初念推拒的手,“这是老师的一点心意,并不多,你外出读书,吃饭穿衣总是需要钱的,女孩子不比皮小子,随便凑合着都能过活,身上怎么也得备着点钱。”
两世为人,初念从未体会过被父母疼爱是什么滋味,这一刻,她想,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眼睛酸酸的,心里却暖暖的,像有一股热流在心里流淌,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
她吸口气,笑了一下:“老师,我真不要,我攒的钱够读书用了。”
常建兰就奇怪了,“你才刚从苏家出来,能有什么钱?”
忽然想起初念从苏家分到了一对金镯子,“那东西是老物件,现在不常见了,你先留着,等实在周转不开了,再想办法换成钱。”
初念就说:“不是那个,常老师,我真的有钱。”
不但有钱,她还有粮。
之前镇上土改分地,她不是选了农户嘛,当时给分了三亩地,马上要离开东岭镇了,她就把那三亩地给卖了。
“三亩地都卖给了一村的村长,一亩地15万元或者300斤粮食,他给了我30万块,另外300斤粮食,等下月地里的小麦收了之后,他就给我送到平阳城去。”
这也是她当时执意要分地的原因。
至于,棉花套里的那笔意外之财,初念找机会去银行问了下,吃了一惊,100块绿票子只能兑1元新币(即第一版RMB),那么一大沓钱就兑了5000块新币出来,就这,银行的柜员看她的眼神已经充满了热情。
初念头上包着块褐色的头巾,脸蛋抹的黑乎乎的,又穿着深色的大棉袄大棉裤,佝偻着身子,特像个农村的老婆子。
那柜员就喊她大娘,“大娘,这么多钱你拿着既不方便也不安全,要不,咱给你开个存单?”怕初念不理解,还特别细致的给她解释了下,“……这单子跟钱是一样儿的,拿着单子到这就能换成钱,省的您放家里被老鼠给啃了。”
初念摇摇头,那可不一样,她经历过所以知道,这新币很快就要跟金圆券一样变的不值钱,到后来,一万块钱只能当一块钱使,如果放在银行,她可就要亏大发了。
以前电视上总说盛世的古董,乱世的黄金,别的保值的法子她也不知道,就去了金店,把那些钱全买了小金鱼,冬天的大棉袄又肥又大,几条小金鱼揣在怀里一点不显,回到苏家,谁都没有发现。
那是四九年初的事儿了,要是搁到现在,那么多钱也就能买两三斤面粉,想想都要亏死了。
金镯子和小金鱼都是她留着以后傍身的,不到必要时候她不打算动。
卖地的这些钱和粮,节省点花,应该够她一两年的花用了,至于之后,再想别的办法挣钱吧,当下,没什么事比读书更重要。
常建兰笑着点点她:“你倒是机灵!一村村长是老D员了,觉悟高着呢,肯定不会少了你的麦子。不过你该多要点麦子少要点钱的,大城市里的物件比咱们小镇上飙的更厉害,30万块听着不少,可万一再贬值,就买不到什么东西了。”
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初念才要了一些粮食,印象里,明年的物价好像就慢慢稳定下来了,之后很多年没再出现过票子贬值的情况,30万省着点用,够她一个人用一段时间了。
常建兰看她目标坚定,计划周祥,很是欣慰,又跟她说起了别的事儿:“昨天县妇联的领导还跟我夸你,说你会讲话,很有渲染力,村里那些妇女听了你的一番话,响应的可快了,婚姻法在咱们镇的宣传工作比想象中要进行的顺利,哦,还说你在现场帮着组织活动,这方面做的也很好。”
初念惊喜的笑了:“真的呀?我其实也不会,就是看肖主任还有陈干事他们怎么做然后比着葫芦画瓢。”
“那说明你这瓢画的好!县妇联的那位领导很欣赏你,主动提出要把你吸收进来工作呢。”常建兰拉着她的手,“幺妹,老师知道你想去读书,可这样好的工作机会实在很难得,你可能不知道,不少老革命转业之后回到乡里也就是去这样的部门,你好好想一想,想想要不要留下来,啊!”
初念辗转反侧思考了一宿,最后还是决定遵照自己的心愿去读书,她选了一个宁静的早晨,去跟李菊香、川省婶子还有几个帮了她的嫂子道别。
前世,在这个小镇上生活了一辈子,可她几乎没有可以交好的朋友,这一世她变了不少,身边也多了几个可以聊天的好朋友,她觉得很珍贵。
她现在身无长物,就给每个人送了一条她从前闲时绣的帕子,东西不贵,聊表她的感谢之意。
然后,一个人,一个小藤箱,搭乘一辆去平阳市的花轱辘马车,悄悄地离开了东岭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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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地图了!!!
今儿去打了疫苗,回来就睡着了,醒来就有点晚了,抱歉啊姐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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