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容景。
那个恐怖的夜晚过去几日后,姜糖不时会想起这个名字。
原来是容景!
那么一切猜不透看不破的迷雾便倏然散开了,既然是女主,拥有系统、修为高强甚至不同于常人也就显得无比寻常了。
作为一部大男主文,作者强行更改人设给闻镜安排了一群后宫,描写其中最受宠爱的女主篇幅比例并不大。
至少姜糖弃文之前,容景只出现过两回。
一回是首次出场,以一人之力击退魔族近千人,身姿潇洒、游刃有余,仿佛面对的并非成千个修为在金丹之上的魔族,而是区区几个炼气小喽啰。因为和闻镜一样同穿玄衣,眼花缭乱的战斗中,差点被两位护法认作是尊主。
另一回只出现在极寒门弟子的口中,用夸张的手法写容景如何如何受宠。比如闻镜赏赐了不少美玉珠宝,甚至包括当年极寒门的镇派之宝——极寒雪灵丹。又是如何引起其他女人的嫉妒不甘等等。
追到此处时,若不是熟悉的名字,姜糖几乎误以为进错书,看了一本名叫《容景传》的后宫小说。
遭到欺骗的她遂愤怒地卸载软件。
外出寻觅食物时,姜糖一边回忆关于容景的细节,一边扎紧裙摆,怀着紧张忐忑的心情,动作生疏地往一棵冬季仍然绿盛的大树上爬。
好不容易爬到粗壮的枝梢上,她不敢往下看,深吸一口气,伸长了手往树枝末端的果子摘。
期间,忍不住苦哈哈地想:好想拥有个系统啊!若能体会一下高科技,兑换各种食物,如此不必每天外出在这冰天雪地里寻找了。
做白日梦还差不多。
姜糖艰难地下了树,啃着一颗树上摘的野果子,怀里抱得满满当当,晃晃悠悠地往住处去,一面唾弃自己的异想天开。
还是老老实实地在后宫混日子,她胡思乱想着,系统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待黄昏将近,她像一只欢快的小鸟回巢,猛地扎进了自己的小屋里。
“请问,这里是素怀心的卧房吗?”一个穿鹅黄短衫的貌美女子立在院中,看到有人进来后突然出声,“我第一次来,不确定是不是这里。”
将要踏进小屋的脚步一顿,姜糖回头一看,对面厢房的门口探出一个容貌清秀的女子,很是腼腆地朝她笑。
“你是谁?”姜糖懵了,眼神飘忽了一下,“这里确实是她的厢房。”
此人的模样看上去是个端庄娴雅的大家闺秀,出现在这个破房子里有种不协调感。
“我叫庄柔月。”她的双颊嫣红,羞涩得抿着小嘴,“最近才被尊主纳入清心殿。”
姜糖心道,是来替素怀心的位置了。
这狗男人的女人真是一个都少不了,才死了一个,立马就收上来另一个。
她在心底骂了几句闻镜混乱的作风,随后展开笑容向庄柔月介绍别院的结构。
厢房一左一右相对,院中心摆石桌和石椅,旁边的枫杨树垂落下果序,爽朗的晴日时正好在石桌上落下一片细碎阴影。
庄柔月总是含蓄地点头,抿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
搬进别院后,庄柔月不常出房门,经常待在屋中修炼,倒是一个很省心的新室友。
而姜糖每天都会出门,像小松鼠准备过冬,整天忙里忙外地解决温饱问题,在苍岭山寻找可以吃的果实。
苍岭山脉占地极大,灵力原本丰沛充足,源源不断地从霜潭底下的灵脉中汩汩流出,本是全修仙界的灵气之源。
但是闻镜踏上修真界尊主之位后,不知发什么疯,竟然立即下令将富含灵脉的潭水给填了。
整个修真界的灵气正在迅速枯竭,索性那些浩瀚如海的灵力早已滋润了整座苍岭山,树林、动物、花草皆已蕴含数量或多或少的灵力。蕴结的果子比寻常果实容易填饱肚子,也不易腐坏。
作为一个灵根损坏,毫无修为的凡人,姜糖不在乎灵脉、霜潭这类关乎修炼的事,只要果子还能结出,即使灵气全枯竭了,那都不是什么大事。
这天,姜糖像往常一样从外头采了一些野果子回来。
一踏进院子,便看到庄柔月趴在石桌子上默默垂泪。
姜糖很尴尬,撞见这种场面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假装没看到,掂着脚轻轻地向自己屋里挪动。
“你回来了。”庄柔月抬起头,脸上犹带着泪珠,幽幽地说了一句,“你知道今日我听见了什么?”
姜糖转过身,即使不大感兴趣,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接了一句:“什么?”
“尊主昨夜宠幸了一个女人。”
姜糖心想,这不是很正常,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情。
他收了这么多女人不临幸,难道会无动于衷地放着用眼睛欣赏吗?
估摸着前段时间那些女人包括原身擅作主张去天鹤殿惹怒了他,破坏了他定下的规矩,才会招来杀身之祸。
其实他可能早就迫不及待地等着合适的时机召女人前往侍寝了。
姜糖神游天外地想。
“那个叫容景的女人,在天鹤殿整整呆了一晚上。”庄柔月擦了擦颊上的泪,失落道,“尊主第一个宠幸的竟然是她。”
乍然间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姜糖楞了下,脑海中浮现一张笑容满面的脸,白的肤,黑的眸,在漫天大火的深夜里熠熠生光。
大剧情和原著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可这些细节仍然和书里相同。
她幽幽地想,容景这朵鲜花怎么就想不开看上那个狗男人。
美人是不是大多眼神都不好使?
她有些怅然。
见没什么回应,庄柔月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或许再等两日就轮到你了。”姜糖回神过来,干巴巴地安慰道,“你是最新来的,他应该对你的印象更深吧。”
闻言,庄柔月似乎有被安慰道,眼眸重新染上了光彩,闪亮闪亮的,期待地抿紧了嘴唇。
她脸颊上染上了红霞,羞涩道:“希望是吧。”
可惜天不遂人愿,她所期盼的并未实现。
闻镜反而一次又一次地临幸了容景。
这后宫佳丽万千百花争艳,独独偏爱容景,每次召了去还赏赐了诸多奇珍异宝。
从庄柔月略带幽怨的言语中,姜糖得知其中果然有极寒门的镇派之宝——极寒雪灵丹。
据说这雪灵丹产自霜潭。几乎每隔百年会在水面凝结极寒雪灵丹,数量极其稀少。
如今雪灵丹不再生产,目前所剩已然不多。
全修真界对闻镜填埋霜潭暗恨已久,又听闻他成天与这容景厮混,把珍贵的、已经绝产的雪灵丹随手馈赠给了容景,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
闻镜现在在各位大能修士的眼里,可以说得上是一个荒/淫无道的“昏君”。
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坐不住了,几乎快踏破了天鹤殿前面的门槛,也没让他回心转意。
圣女谷的圣君莫南琴便是其中之一。
她已经闭关已久,不闻世事,闵君仁特地赶来洞府和她说了此事。
他站在洞府门口唉声叹气:“……可惜尊主叫那容景迷了眼,失了神志,竟然轻而易举地将雪灵丹赠送出去。”
“那雪灵丹何其珍稀,能让凡人直接筑基,为修士们增加百年修为,令多少修士趋之若鹜。若是前任门主地下有灵,该多为自己的儿子痛心啊!”
莫南琴在一声声的长叹中从沉寂枯燥的修炼状态中苏醒过来,回忆起记忆里的故交闻星剑,再也坐不住了,二话不说立即动身飞往天鹤殿。
踏进空旷无一人的前殿,她像看一个胡行乱闹的小辈般,蹙眉道:“闻镜,你怎么回事?”
莫南琴在修真界的地位不及他,但与闻星剑是故交,算是闻镜的长辈,通常以平辈之称。
前殿乍然闯进一位熟人,言辞极为锐利。
闻镜半倚在高座上,甚至懒得抬眼,面上皮笑肉不笑:“我做什么,需要你来置喙?”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甚至没留一丝情面。
莫南琴的脸色半点没变化。
她平淡道:“我们从未追究你私自填霜潭的事,但你肆意妄为,如何对得起闻星剑。”
听到闻星剑此名,闻镜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唇角的笑意堆着掩饰不住的讥讽。
莫南琴上次见到闻镜还是他八岁之际,对他如今的本性不甚了解,且不善已观察人的情绪变化,直到闻镜周身的气压重得几乎停滞,她却仍旧未发现,尽职尽责地劝说道:“你爹若是见到你这幅模样,肯定会无法瞑目。”
像是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闻镜唇角的笑容越来越大,眼睛死死盯着她:“你再说一句试试。”
他笑得渗人,若让其他人看到,或许会死死得缝上嘴巴,不敢再说一句话。
可莫南琴反应迟钝,不懂他为何这幅表情,颇为诧异道:“你……”
只说了一个字,殿内气势大变,闻镜额间骤然间浮现出一道黑色的印记,形状如紧挨着的三瓣花,隐隐迸射出强烈邪恶的魔气。
三瓣花一忽儿变作红,一忽儿又变作黑,正如他此刻奇怪的状态。
莫南琴一改慢半拍,厉声道:“为何你有魔族印记!”
闻镜按压着额头笑:“圣君似乎早就忘了,我是魔族人和闻星剑之子,身上流淌着魔族血。”
“只有修炼噬魂术的魔族人才会出现印记。”莫南琴周身气流涌动,眸中失望至极,甚至还带着除之后快的恨意,“魔族与修真界势如水火,你竟敢修炼他们的邪术!”
“这世间与我来说,并无什么邪术和正术。”闻镜从高座上起身,“只要能杀人的都是绝妙的术法。”
“歪理邪说!”
莫南琴衣诀无风吹动,骤然间想到当年仙魔大战时丧生的道侣,那一日血染似的天空下,他和圣女谷的其他长老们一同葬身在无峰遗迹。
埋藏了多年的记忆连同对魔族的恨意喷涌出来,蔓延到了闻镜身上。
她周身灵力浮动,大殿上突起狂风,扯得二人衣摆猎猎作响。
闻镜迎风伸出右手,在她无法看见的地方,一个半透明的蓝色屏幕若隐若现地悬在上方。
系统冰冷无机质的声音响起:“检测到庞大的恶意,启动回收程序……”
光线充足明亮的前殿刹那间变得昏暗,半明半暗如黑夜与白昼临界的黄昏,与殿外的晴空碧蓝相比,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莫南琴的身上显现出千丝万缕的黑烟,缠绕在她身上。
察觉到身上的异样,她动作一顿,声音流露出一丝惊慌:“你做了什么!”
闻镜不答,漠然地看着那团黑烟像是被什么吸引,从她的身上急速飞入系统内。
丝丝缕缕、连绵不绝。
仿佛有千根万根针刺入脑穴,莫南琴站都站不住,几乎无法使用出召风术,只能眼睁睁地看到身上的黑烟迅速流逝,而记忆里的碎片也跟着一同而去。
她的神色有片刻的茫然。
随后,她像是什么都记不得,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闻镜,你都这么大了,上次见你还是八岁……”
咔嚓——
她的笑容停在最后一瞬间。
幽暗的前殿重新恢复了白日的光芒。
闻镜独自一人坐在高座上,额间泛红的三瓣花印记逐渐隐去,他的声音毫无起伏,对系统问道:“秘境完成了吗?”
大圆脸:“快了。宿主请耐心等待,即将进行覆盖。”
片刻后,静得出奇的大殿上隐隐约约传来了他毫不克制的笑声,伴随着系统的提示音,那笑声愈来愈大,最后几近癫狂。
殿外的世界,似乎出现了什么变化。
……
又下雪了。
姜糖从小窗子往外看,下得还特么是红色的雪。
这正常吗?即使是修真界也太奇怪了,而且看庄柔月凝重的表情,愈发能确定此事不符合正常的定律。
但是跟她有什么关系……
天塌了还有高个的顶着,她一个废了修为的修士就不需要瞎着什么急了吧。
姜糖把被子一盖,甜甜地进入睡眠中。
梦里的她不停地跑啊跑,身后一个拿着长剑的人不知道发了什么疯,追了她足足八百里路。
眼看着就快要追上,她回头一看,居然是闻镜的阴沉可怖的一张脸,朝她露出了凶狠的表情,高高举着本命流月剑刺过来——
就在剑刺入心口的一刹那,姜糖立刻从噩梦中脱离出来。
冷汗顺着额头流淌至脸颊,她呼吸急促地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漆黑无光的眼眸。
一瞬间屏住呼吸,差点当场去世。
只见容景站在床边,俯下身,朝她弯起嘴角,语气意味深长地问:“你梦见什么了?”
这大早上醒来房间里突然多出了一个人,简直莫名其妙,一点也不注重她的隐私!
“我呀,梦见了尊主。”姜糖气得咬牙,脑子嗡嗡地响,没多加思考便说了出来。
容景定定看着她,眼神高高在上的,就像是在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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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演员要开始表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