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5 章 漠北篇270-转手
结果,后院里孩子的哭叫声还真的引来了一个人。
听虞红衣说到她的哭声引来了旁的人,陆星不由说道,“……救了你?”
“没有。”虞红衣一摇头。
陆星的眼神暗下去了,心想:这小娘子至今时今日,到底是经历了多少困苦。
拐子打人的声音和痛哭声,被和客栈一墙之隔的院子里的人听到了。那人先是从围墙上冒头,然后直接翻过墙头,跳进客栈的后院。
来者是个人高马大的粗壮汉子,束发,穿一身朴素的布衣,浓眉,方脸,身形伟岸,甚是昂藏,只是,在这人的眉目之间,流露出一股阴戾之气。
三个拐子是跑惯了江湖的人,打眼一看就知道来人不好惹,丢下虞红衣,连忙上前点头哈腰赔不是,又道,“小丫头与我们闹别扭,稍微教导一下,稍微,稍微。”说着,解了绑虞红衣的绳子,把她放了下来。
拐子这边是只想息事宁人,越墙过来的那人,先将拐子们打量一番,然后冷笑道,“听说你们是这孩子的亲戚,我瞧着却不像。”
话一出,拐子的脸色都变了,吱唔着不能答腔,又互相使眼色想着怎么编托词。这时,来者又道,“我在隔壁院里住,和这客栈共用一条后巷,出来进去,能听到客栈里各种说话。那三个小丫头呢,昨晚趁乱都跑了?”仟韆仦哾
拐子们这时更不敢应声,为首那个,赔着笑脸过去,向来者示意,“这位郎君,咱们这边说话。”同时他以眼色示意另两名同伴,让他们把虞红衣带开。
拐子和来人在墙根下嘀嘀咕咕起来,虞红衣离得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那来人看了她几眼。二人说了一通,看表情,拐子和来人没有达成共识。来人脸上挂着冷笑,拐子唯唯诺诺,却也没有十分露怯。
虞红衣内心不安,不知道接下来等待着她的是什么。
住在小客栈的这几天里,虞红衣知道了在这里求不到帮助,掌柜和店伙计们明知道小女孩们是被拐来的,也只当不知道。虞红衣这时想到了“邻居”。客栈的人怕坏了生意,不愿意对弱小伸出援手,京城这么大,里坊这么多,总有愿意出手相护的侠义之人吧。
趁着三个拐子的注意力都在那翻墙而来的人身上,事不宜迟,心里这么想,虞红衣瞬间想到了逃。一挥胳臂,甩脱了抓着她的人,虞红衣就往前院奔去,她想,能跑出客栈,跑到白天的大街上,街上满是人,也许她就能跑得了。
才刚跑出三步,虞红衣就又被抓住了,拐子扯住虞红衣的胳臂,嘴里说道,“嘿你这小丫头,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你还想跑,胆子也忒大了。”
虞红衣身子一拧,手臂一转,使一势“金蝉脱壳”,一下子就挣脱出来,抓着她的拐子完全没想到这个之前一路上笨笨傻傻的小丫头会这一手,人都呆了。想到被拐的遭遇,除了虞红衣,另外五个孩子原本有家、有亲人、有爱的人生被这三个拐子一手毁掉,恨意瞬间涌上心头,虞红衣手腕一抖,藏在袖边的铁钉被她攥在手中,她毫不犹豫狠狠扎向拐子。
来抓虞红衣的拐子并不知道虞红衣手里有利器,不防之下被铁钉深深刺中,发出“嗷”的一声号叫,疼得声音都变形了。
后院里另外三个人都是一惊,然后一齐冲着虞红衣围上来。
虞红衣往前院的方向退,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柴火棍,以棍做剑,刺向扑过来要抓他的拐子。虞红衣出招迅如闪电,拐子闪避不及,中了一棍,衣服被刺破,手臂见了红,他大叫一声,“啊哟!”
虞红衣这两下把四个人都震住了,一个拐子叫道,“你这,你这……你这小丫头,竟然……啊,果然昨晚起火与你有关,就是你!”
三个拐子齐齐扑向虞红衣,那来者却站定不动,只抱臂看着。
虞红衣以棍做剑,且挡且退,她一个人迎战三人,在对方是三个成年男子的情况下,仍然能刺中对方。可惜,不论是力量上还是人数上,一个小女孩终还是敌不过三个大人,虞红衣没能跑到前院,还是被抓住了,手里的木棍被夺下,人被踹倒在地,一个拐子过来啪啪两巴掌,打得虞红衣双颊顿时红肿起来。
跌在地上的虞红衣高昂着头,瞪着打她的人。
一个拐子气得直骂,另一个还想上来踢打,被那来者拦住了。
“你们从哪弄来的这个小丫头?”来者问道。
刚才还叫骂不叠的三个拐子,这时又都像害起了牙疼病,咂着嘴不吭声。
来者蹲到了倒在地上的虞红衣面前,他看着虞红衣。此时的虞红衣,从这个来者的眼睛里看到了四个字——不怀好意。这人的眼神,和之前那富贵公子知道小山村里有宝贝之后的眼神,有点相似。
虞红衣暗想:若想逃离拐子之手,眼前人也许就是唯一的生路了。
来者问虞红衣道,“小丫头,你从哪儿学的功夫?你师父是谁?”
虞红衣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人,说道,“我不知道。”
来者并没有因为这个回答而生气,咧了咧嘴,又问道,“你家里人呢?你叫什么名字?”
虞红衣内心闪过恨意,平静地说道,“家里人死了,全村的人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被他们拐来京城。”
相信小女孩不会在“都死了”这件事上说谎,来者的眼神明显动摇了一下,然后扭头看向那三个拐子,拐子中为首那个苦笑着道,“这个,这个……她……这……”
来者回过头,盯着虞红衣,又道,“你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一个?”
虞红衣答道,“是。”
来者没有再说话,他蹲在虞红衣面前,显然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他站起来,对着那三个拐子说道,“客栈起火的事,可大可小。嗯,这丫头你们是要卖的,就卖给我吧。”
三个拐子本不愿意,人卖进花楼,身价银子高得多。三个“货色”都跑掉了,只余这一个,拐子们想从虞红衣身上好歹找补回一点“损失”。三人略做商量,又都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从面相看就不好惹,他若是把这三个人是拐子的事报出去,拐子们就非得进京城的大牢一趟不可,走不走得出来还另说。
权衡一下,拐子们同意了,只收了三两银子的身价,也没做契书。因为四个人都知道,虞红衣就是一只小雀鸟,她跑不掉的。
从昨晚到今早,只半天功夫,虞红衣离了拐子的手,被带出客栈,进了隔壁的大杂院。
陆星不由问道,“买你的是什么人?他要做什么?”
虞红衣淡淡一笑,说道,“工具。”
陆星惊讶,“工具?”
虞红衣道,“他买我,是觉得我有点价值,也许能成为他手里用得着的‘工具’。”
像被牵着的小狗似的,虞红衣被带进了院门,她不知道接下来又会遭遇到什么,又惊又惧,暗暗咬着牙。
所到的是一处杂居大院,被矮墙隔成了七个小宅院,住着七户人家,每家各自另有院门进出。院子里有水井,有人坐在大木盆边洗衣服,有人在门外闲坐,还有小孩子在玩耍。所见的这些不由让虞红衣感觉这里是一处普通住家户。
偷眼看向走在前面的壮汉,虞红衣不由暗想他到底是什么人。
见壮汉带着一个小女孩回来,院子里的闲人们便问他,“哟,李大,领的这小娘子是谁?”
被唤做李大的壮汉笑一笑,说道,“买了个粗使的小丫头,给我们兄弟做做杂活儿。”
彼时在民间,买卖家仆是平常事,仆人的身价银亦不贵。见是买了个丫环,同住一院的邻居们便不再多问了。
稍后虞红衣才知道,这被人叫做李大的男子,和另外两名同伴一起,租住在此处。
自此,虞红衣就留在了京城的这个大杂院里,给三兄弟当起了使唤丫环。
这三兄弟,对外只称名叫李大、李二和李三,其实他们不是亲兄弟,虞红衣看得出来。他们收留了虞红衣,一开始,确实是让虞红衣给他们当打杂的丫环,三兄弟每天外出上工,虞红衣便留在宅院里,洗衣打扫,买菜煮饭,缝补浆洗。
李大他们对虞红衣颇为宽松,由得她在院里进出,还给她钱,让她上街跑腿买东西。
起初,虞红衣想过从李大这里逃走。借着上街采买机会她想路人求助,结果才刚开口,就被一个陌生男子从背后按住了肩膀。陌生人知道虞红衣是李大买的的丫环,还说“主人交待的事情,办好了就快回去”。
自此,虞红衣知道李大“不简单”,而她这时还是想留在京城,于是,暂时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日子长了,虞红衣渐渐了解到收买她的人的情况。
李家三兄弟,租住的宅院并不小,虞红衣有她住的小屋。他们穿戴朴素,实际上甚是有钱,每每会派虞红衣去附近的大馆子里买好菜好酒,用竹篮装了带回来,由这三人享用。三兄弟中的两个,都好赌,时常逛赌坊,花楼也没少去。
明面上,李大他们是京中一间中型镖局的镖师,偶尔会约同伴来家里吃酒,也确实会接押运、护送的差使,有时候一出门十几天不回来。对于李家兄弟的镖师身份,邻居们从未怀疑。
和这三人住在一个屋檐下的虞红衣却发现,这三人除了和同一间镖局的伙伴们往来之处,还时常在夜静时分,与旁的人在坊内见面,有时候就在院墙下用极细小的声音说话,一说就是半天。当然,这些行为都是在深夜里暗中进行,除了虞红衣,周围没人知晓。
虞红衣说到“镖师”,陆星立刻想到了他在祈县时,听镖师朋友们说到的,“血衣门”所雇佣的人里,就有镖师。
陆星这时道,“这三个人该不会就是血衣门的人吧。”
虞红衣一点头,“算是。”
李家三兄弟表面上做着护运货物的工作,实际上,他们三人是血衣门这个组织里最底层的喽啰,做些探消息、摸路数、跟踪、跑腿传信等事。之前那日,拦住想向外人求助的虞红衣的陌生人,就是和他们做同样事的同伙。
李大他们三人,不是不想去挣那大笔的悬红,只是他们三个的武功太过稀松平常,跟着一群人一块押送货物或是护送富人家眷还行,他们接不了“上等的差使”。
陆星这时明白了虞红衣所说的“工具人”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