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别胡闹:没必要,尽如意
【下一站……】
红皮双层巴士在双向通行的拥堵路段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猝不及防一个急刹车,尖锐的声响淹没了站牌提示音。我心下大叫不好,尽可能地努力抓紧栏杆,却还是使不上力,直直扑进香气四溢的怀抱里。
对方几乎在接触我身体的下一秒便迅速勾住我的腰,将我护得紧紧的。硬邦邦的瘦削身板和他胸前蜿蜒的蛇形领带针刮得我脸颊有点痛。
巴士缓缓在十字路口停下,我和整车人晃了一晃,站定,终于得空抬起脸,尴尬地朝对方点头道谢。
“谢谢你,马尔福先生。”
“随时随地。”他含笑着挑挑眉,借着身高差俯视着我,松开勾住我的手。
清晨上班时间的伦敦巴士挤得要命,我本想后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却根本连保持正常社交距离都做不到,刚刚的刹车使整车人都不安地挪腾了位置,摩肩接踵地刮蹭着,反而将马尔福和我越推越近。无论我如何抗拒,如何想要保持距离,我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像是这世界上最亲密的人那样脚尖对着脚尖,胸膛对着胸脯,一抬头便能对上对方的眼睛。
他随着均匀的呼吸轻微起伏的胸膛时不时随着巴士如毛毛虫般的甬动撞到我的脸上,连带着那枚尾巴尖尖的领带针,浓郁的皮革香被周围的拥挤炒成热浪,一下一下刺激着我的神经。
我开始浑身不自在起来,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躯,却只是徒劳。我觉得我处于一个尴尬的窘境当中,抬头与他做没有对话的眼神对视会很诡异,可一味低头盯着彼此的脚尖又很没有面子,可我又不能像个变态似的盯着他的胸膛和泛着光泽的紫色条纹领带看……
于是我认命地闭上眼,想要逃避现实。
糟透了。
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无法完全理解和摸清马尔福家人的心理和行事特点。他们的家族传统和为人处世的风格和我身边所有熟悉的正经的家族都不一样,我无法按照常理来推断他们的下一步,更无法应对,因此时常在和他们的交往当中处于一个被动和难堪的境地。
斯科皮对学校领导层变动过分门清的外路精神一脉相承,马尔福家族中的长辈们都深谙此道。我本以为他的父亲在其中算是弱者,但年末这段时间刷新了我的印象。他比以往更频繁地出现在学校,我是说,比前两周还要频繁,直接找我的时候也更多了——几乎是每次!我真不知道我们之间除了孩子的教育问题有什么可聊的,可聊教育显然时机又不对,期末考试正在紧张进行中,无论是我还是斯科皮都没那个美国时间谈他根本就改不了的斯巴达教育方式。就算要谈,也得等成绩出来吧?
说是这么说,我还是不好意思直接轰走他,这毫无道理,且有损我的形象和声誉,我不能这么做。
我只能忍耐,并尽可能从我被魔法界和麻瓜世界科研、教学排的满满的时间表里强行为他挤出一点点时间,再挤出一点点,再挤出一点点……直到我实在忙得根本连客气都做不到了。博士研究站里的学生们不断将今年他们的初步研究成果发给我和我们团队中的其他几位教授,除了为全校七个年级绞尽脑汁出期末考试题之外的时间我全都在审核这些成果并给予分数。而后时间就这么一晃,下周考完试之后,每年一次的游学日就要开始了。
新生年纪太小,不便参与,五年级以上的学生课业太重,我不想让他们分心,和麻瓜世界的研究和游学仅仅对二年级到四年级开放,但引起的反响已经足够大了,好的坏的都有,足够了。校长和我不得不从各方面确保学生的安全,路线上,时间上,教师配备上,每次除了我和麻瓜研究课的教授两位带队以外,额外还要令配上一位当时最有空闲的教授和从每个学院里挑选出来的一位学生家长。
是的,学生家长,提出这个想法的自然也是我本人,我肯定不会对我自己的想法感到后悔或者意外,我只是意外德拉科·马尔福的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麦格校长手中的家长名单里。
【教授,我们让学院内部决定合适可靠的家长随行是为了赢得更多家长的信任和支持,为学校下一年的招生做宣传,更是为了学生的安全。可是……可是……】
我到现在还记得在我忍不住开口后校长皱着鼻子歪着脑袋,在思索中轻笑的模样。
【啊……这个嘛,】她咂咂嘴,好像觉得嘴里没什么滋味,随手抛了块最爱的巧克力进去,【姑且称之为第二次机会好了。】
第二次机会?这是什么鬼用词。我的鼻子眼睛眉毛也随之皱起。可我知道我的职责是服从,何况这是经过了学院内部学生之间自荐和推举,又经过两位校长审核之后敲定的结果,我清楚得很,比任何人都清楚……不然我绝对会以为有人对学校领导层行贿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除了拉文克劳的家长今天有一场庭审没空,赫奇帕奇的家长迪莉娅要在特定地点和我们会和外,格兰芬多的家长罗纳德·韦斯莱先生和斯莱特林的家长德拉科·马尔福和我约定在校门口。今天一起提前走一走学生下周即将经历的路线,算是踩点,你知道的,提前做好准备总是好的。昨天我分别跟四位家长通电话说得很清楚。
一切都很顺利,最重要的几站,包括美术馆和大英博物馆已经全都逛了一遍,我还跟馆内负责接待的人引荐了两位家长给他们认识,方便接洽。
一切都很顺利,除了在巴士上,我从一大早便遇到了些小麻烦。
我讨厌早间巴士,人太多。我本来计划我们三个人一起坐计程车的,谁知道刚考完麻瓜驾照的罗恩对计程车司机的水平不屑一顾——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竟然觉得他自己能开得更好,他更喜欢新潮点的交通工具,比如巴士,比如地下铁,每一个不在我计划中的选项都让我非常头疼。我以为马尔福会站在他的对立面,然而,他没有。
【那就巴士和地下铁吧,】他勾起嘴角的模样令我狐疑地盯着看了许久,就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很有趣不是么,偷偷背着那些只能可怜兮兮坐校车的孩子们体验这些。】
【可不是么!】罗恩愣了一下,随即开怀附和。
……我怀疑自己穿越到了什么平行时空。
不过这样也好,总比一路上吵起来强。
只是随着那些上班族一起挤进挤出的感觉真的不好。
不知道罗恩被挤到哪个角落里去了,希望他没有看到刚刚我们这里上演的一幕,不然我多年的清誉和形象很可能受到他颇有个人色彩的眼光的挑战。
走完美术馆,随意在街头吃过中饭后我就不担心交通工具的拥挤了。剧院离得稍微有点远,我们转乘地下铁,经过半小时才到,迪莉娅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最后一位学生家长也是我曾经的室友迪莉娅,现在是一名小有名气的话剧演员,你几乎可以在伦敦所有悲剧的舞台上看到她饰演女二号或者女三号,非常有辨识度。这次我们的行程中也包含在剧场中让学生们接受麻瓜式古典文学的洗礼。
关于究竟观赏莎翁哪部作品,我在学生中做了不记名调查。《罗密欧与朱丽叶》,毫无疑问,成为压倒性的第一名,虽然我更倾向于喜剧,比如我最喜欢的《皆大欢喜》——这么小的孩子理应受到一些美好的熏陶,让他们相信世界上还有童话和美好的爱情,而不是……过早见识被现实扼杀在襁褓的梦想,这太残忍了,更甚《哈姆雷特》。
我陷入沮丧。
“没能看成《皆大欢喜》让你这么失落吗?”
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准备递给窗口的信用卡失手掉在地上。我连忙低头去捡,又和马尔福那只枯瘦苍白的手相触。在我反射性地缩回手的同时他也适时收手、起身,锃亮的漆皮面皮鞋向后挪了一步。
我将卡递给窗口工作人员,一边默数着厚厚一沓票一边告诉柜台小姐没有密码,一边还得分心应付马尔福:“你刚刚说什么?”
他将问题重复了一遍,卡被柜台小姐交还给我,我忘记我数到哪里了。好的,我的脑筋又开始不够用了。
一件件做事情的我脑筋快得要命,我翻书似的迅速过了遍票便数完了,卡也放好了,就剩下一个马尔福了。我本以为他没有像其他二位那样留在剧场里是有什么事要单独找我说,没想到他只是纯粹四处闲晃,顺便管管闲事……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好管闲事?
“不,和那无关,我只是一时情绪,”我瞥了他一眼,“不确定让学生们看悲剧是否合适。”
“是么,悲剧没什么吧,无论是爱情悲剧,历史悲剧,还是生活里的悲剧,我是说,悲剧这玩意儿它总得有倒霉蛋摊上吧?可能是你,可能是我,可能是他。”他淡淡地说。
我又瞥了他一眼。这种话也真亏他一个做父亲的能说出口,这可是一群十二三岁的孩子!
察觉到我的眼神,他也瞥了我一眼,轻轻笑了:“你杞人忧天了,这真的没什么,而且是他们自己选的对吗?多好,他们中很多人都知道古典文学,你该高兴。我倒挺喜欢《罗密欧与朱丽叶》,他们真的很有品味。”
“你喜欢《罗密欧与朱丽叶》?”
“经典中的经典,很多无奈,很多命运的安排,很多很多的爱。”
意识到他又开始说些类似和稀泥的囫囵话,装作高深莫测,我敷衍地点点头,附和道:“你说得对,至少对斯科皮而言这是个学习的机会。”
他忍俊不禁,低头笑出声。侧过脸看向我时,金色的飞扬的眉和笑弯的闪着些光亮的眼睛让他凌厉的五官轮廓在这一刻看上去和蔼可亲了那么一丁点。他笑着抿了抿唇,说:“你知道,如果你想看的话我很乐意同你一起。”
我先是一愣,而后才意识到他言语所指,客气地笑着摇头谢绝。
“我很感激,先生,不过我从来没指出是我自己想看,真的不必,下次有机会的吧。”
“好,那就下次。”他露出了然的表情。
“恩,下次吧。”
马尔福和我回到迪莉娅和罗恩身边时,他们正在一脸神秘兮兮地聊着什么,尽管声音小的要命,我也凭借我敏锐的听力捕捉到了极其细弱的我的名字的音节。我很确信他们就是在背后议论我,因为当迪莉娅瞥见我站在门口时她立刻闭嘴不说了。罗恩回头,也朝我们笑着点了点头,态度亲切得有点不像话,鉴于我身后还跟了个马尔福。
真是一群小孩子,都多大岁数了还玩背后议论那一套。
接下来我们又去了时下正在进行的航空航天展览会的会场,很遗憾罗恩到时间要去接雨果回家,先和我们道别。他前脚刚走,迪莉娅便拉着我快走几步,远远甩开马尔福,低声询问道:“所以他现在是在追你吗?”
我的老天我都听到了些什么!我惊恐地停住脚步,瞪圆了眼。
“他……他什么?”
迪莉娅给了我一个警戒的眼神,让我小声些,话剧演员顾盼多情的眼神在我和停在远处的消防地下管道处吸烟的马尔福身上来回流转,面部表情极其丰富。
我循着她的眼神看过去,马尔福瞥了我们一眼,一边吸了一口,一边不动声色地再往远处挪动几步,十分识趣。可我现在真不希望他如此识趣,他该来打断我们,做他最擅长的事情,因为我实在不想跟熟识我过去经历而且还八卦到骨子里的女朋友一起聊这些,迪莉娅一直很无厘头,从以前她总怂恿我撬秋·张墙角我就知道了,而且我还知道如果不义正言辞,摆出十分愤怒、被冒犯的样子否定,她以后脑子会想得更歪。
“没有,不是你想得那样。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关系。”
“以前提到塞德里克的时候你也这么说。”
“噢我的老天……”
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觉得我和她讲不通道理,她不会到现在还觉得我和塞德有过或者曾经有过什么吧?救命,上帝。
“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戏剧化的爱情好吗?大家都在向前走,我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二十多年了怎么可能!你瞧孩子一转眼都这么大了!我……我……我真不敢相信到现在你还能说出这种话!”我做出无比生气的模样,加上手势动作高声否认。
“换成以前我当然不会提咯,可你不是刚跟男朋友分手?男人就喜欢你这种一直不断受伤、一直‘嘤嘤嘤’走不出来的小可怜儿,这会激起他们的保护欲。况且我的直觉和经验暗示我也许他这么多年从没忘记过你,这个时候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时机,”她眯起眼,露出高深莫测的神情,“我只是提醒你,就算你对他有感觉也别着了他的道,我怀疑他会对你用些不光彩的手段——不光彩,但有效的那种,毕竟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知道怎么把握最佳时机也很正常,相信我,我这双眼在舞台上看透了太多……”
“停,停,迪莉娅,快停下你的脑补——”
我一脸严肃地握住她的手。
“先不说什么感情上的事——这我已经解释过了。就说你对他人的刻板印象吧,人都是会变的,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拿着以前的有色眼镜去看一个人呢?以前大家都只是一群孩子而已,不要对孩子太苛刻了,况且二战都过去二十年了,过去的事情本该停留在过去。”
说着我再次回头不安地瞟了瞟。虽然他离我们很远但还是谨慎为好。有外人在可不是什么开玩笑的好时机,迪莉娅不在乎可我在乎,他人眼光、评价、形象和声誉什么的……太多了。我头疼,真的。我就知道和马尔福交往过密会发生这种事。
而她端详着我,缓缓摇头,露出“完了你被他迷住了”的荒唐神情。
“总之随你怎么说,真是疯了,”我越想越气,严厉地瞪了她一眼,加强语气,“随你怎么说!”
“亲爱的,我只是问问你嘛!随便问问都不可以吗?亲爱的!”
“不、可、以!还有别‘亲爱的’我。”
我不愿跟她再多做理论,将高跟鞋踩得咚咚作响走在最前面。迪莉娅真是要把我气死了,我跟她讲不通!从小到大都讲不通!气死我了!这又不是在拍《恋恋笔记本》或者什么《当哈利遇上莎莉》之类的恋爱电影和轻喜剧。我本想批判她大半辈子都活在戏剧的世界里所以才会整个人都如此……如此……dramaqueen!可转念一想,她演得都是悲剧啊!悲剧专业户就不要抱持着对童话的向往了可以吗?这太魔幻了,加西亚·马尔克斯先生的小说才有这么魔幻,魔幻到整个家族穷尽家族史都在追寻重返和睦摆脱孤独的路,魔幻到两个相爱的人从年轻到暮年穷其一生都在追寻重返爱情的回去的路!哈!
我要疯了!还好下一站是天文科研站,科研站能让我冷静,不然我真的快要受不了她了。
而且我发誓下周游学的两天一定要跟她保持距离,绝对的。我很爱她但她的脑袋瓜太差劲了。
*
和DramaQueen共度的戏剧化的荒唐一天终于结束。
昨天连饭都没顾得上吃的24小时忙碌一天都没让我觉得有今天这样疲惫,我竟然在开往破釜酒吧方向的巴士上睡着了。
我睁开眼,第一反应便想活动活动僵硬的脖颈,可从头顶传来的沉重压力警示着我不要轻举妄动。
我努力抬头,抬眼,一缕金发悄无痕迹地垂坠下来,弄得我的睫毛和鼻子痒痒的。
身处巴士顶层的我几乎看不到周围还有几个人,窗外陌生的景色不断倒退,不知道我们坐过了多少站。迪莉娅应该已经下车很久了,怎么都没人叫醒我呢?不会那个时候我和马尔福全都已经睡着了吧。
我想了想,还是重新闭上眼,装作刚刚才醒的模样,脑袋胡乱在他的肩膀上挣扎了几下,尽管惊扰别人好眠并非我所愿。
他浑身一震,也有了动作。
“抱歉,本来想让你多休息会的,没想到我也睡着了,”他瞥了我一眼,皱着眉苦笑道。
我揉着痛得要命的脖颈朝他笑笑:“没关系,我知道是我给你添麻烦了。按照正常这时候你应该在自己家里喝茶和睡下午觉。”
“是啊,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
“谁说不是呢。”我附和着发出感慨,望向布满水汽的窗外。
意识到话题的终止和我们当下毫无意义的旅行,我便知道我得到此为止了。
“走吧,我们该下车了,不然只会偏离正确的方向更远,”我迅速从包里抽出化妆镜,左右审视了一下自己的妆发,拨弄了两下,确认形象毫无问题才放回去,冲他点点头,“我坐回程车从隆巴顿家返校。你呢,这附近你熟吗,知道有车可以回你家吗?”话说出口后我才意识到这是个蠢问题,有魔法的人谁会傻乎乎地去做车,当然是幻影移形。我真是睡糊涂了。
我尴尬地张张口,而他毫不在意地抿唇一笑。
“不如我先送你回霍格沃兹,然后再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谢谢。”
他垂眸凝视着我,缓缓皱起眉,沉声说:“达灵,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真的不用担心麻烦别人或者担心外界的一些东西。”
心下有一种被人抓包的感觉,使我更尴尬了。
“我没有这么想,你多虑了,”我下意识挽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咧嘴笑得很开,“我只是觉得已经很晚了,如果让你这样往返的话会耽误晚餐,这怎么能行呢?我会过意不去的。仅此而已。我为什么要担心那些乱七八糟的呢?难道你担心吗马尔福先生?”
“是吗?和你一样,我也不担心这些,”他的眉心舒展开来,冲我温和地笑笑,“而且我不太饿,我很感激但你多虑了,尊敬的教授。也许你该试着接受别人的好意,也许在那之后我们可以一起吃个晚餐——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的话。”
我被噎得无话可说,为了证明这点只得僵硬地点头。
每次遇上马尔福家的人,我的完美计划总是会出差错,这很不好,非常不好。
而后计划外的坐过站再用幻影移形折返,计划外的双人一组,计划外的在霍格莫德村的简餐,就都这么按部就班地发生了,在这之间倒没再出过什么计划外的事情。吃过晚餐已经将近九点,他提议送我回学校,太晚了,没有魔法的我并不安全,虽然我并不觉得以霍格沃兹附近的治安需要担心这些,但谨慎些还是有必要的,于是我再次点了头。
和往常我们结束在霍格莫德村的会谈后走的路线一样,一路上我们并肩走出白雪皑皑的霍格莫德村,走进校区范围,为了不打扰晚餐后自由活动的学生们走了中庭外延伸的石子路到天文塔,我工作和上午夜课的地方。户外也遇到不少学生,对他们的礼貌问好我一一回敬点头和微笑,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在晦暗的室外灯光下看清就是了。
我眯起眼下意识朝户外最亮的地方,魁地奇球场看去。不知道今天登记晚间训练的是哪个球队。
联想记忆的强大使我又想到了之前在这里发生的种种,忍不住主动打破沉默:“马尔福先生……”
可我又有点犹豫。
等终于下定决心看向他时他也正注视着我,我勉强能看清他勾起嘴角,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并没一丝不耐烦。
也许是光线越暗的地方越让人觉得不受拘束和自由,也许是夜色柔和了他过于锋利冷漠的轮廓,也许是我自己的一时情绪,我忽然觉得要说的东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我歪头笑着用调侃的语气说道:“说起来我忽然想到上次球赛时在这里听见斯科皮说了些有趣的话,我记得我跟你说这些的时候你好像脸色不怎么好,人们都说活得长很多事都会等到,亲身经历后发现果真益处良多。”
“很意外斯科皮小小年纪会说出这些吗?”
我继续用调侃的语气说:“你觉得呢?”
他执着地凝视着我的眼睛,脚步停在原地。
他执着地凝视着我的眼睛,脚步停在原地。
“我说过了,上一代犯下的错误我不会允许它发生在下一代身上,”他一字一句地说着,微微低下头,继续执着地追寻我有些飘忽的视线,“当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是认真的。达灵,记住这点。”
我怔愣住,也停下脚步。
“我……我记住了,”我深吸口气,直视他的眼睛,坦诚相待,“我很高兴你终于学到了什么,并愿意虚心接受,传承给下一代,虽然时间晚了点,但我很高兴你变得和以往不一样了,真的很高兴。”
不知道我说错了什么或表情管理有什么问题,明明我已经十分坦诚,他却缓缓蹙眉,流露出狐疑:“仅仅如此你便觉得高兴了?”
“啊?”
我完全摸不着头脑。而马尔福却更紧迫地注视着我,就好像我冒犯了他一样,完全没有重复或者解释的意思,我真不知道其中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他可真难取悦,也许他更喜欢虚与委蛇那一套?
和他视线交织了片刻,他什么都没说,我在充足的时间中飞快开动脑筋,有点懂了。挺无奈的,该怎么说呢……很多东西没必要非得说得那么明晰,含蓄些更好,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可马尔福也一直都这么逼迫我,逼迫我无论表述还是行动都最好要达到极致。
好在现在我根本不需要听他的。于是我选择笑着继续向前走,思索着新的话题。
“对了,马上就放假了,我有点担心……你知道的,就算再有耐心的人也受不了每学期伊始都上演同样的剧情。”
他读懂了我的欲言又止:“只要他这学期成绩不错,我们会和平相处的。”
“可这只是一方面,你真的对斯科皮喜欢的朋友和女孩没意见吗?他一定还会坚持邀请阿不思来庄园的。”
他陷入沉默,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显得十分不情愿:“除了来庄园,其他我可以适当妥协些。”
我被他语气逗笑了,意识到失礼收敛得很快。
“他有他自己的交际圈,我不干涉,但他不该把他的……一些朋友强行带到我眼前,”他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至于萝丝·韦斯莱……”
他沉吟片刻,不知是在思索,还是在挣扎,亦或者伪装。
“她看起来是个好女孩……应该吧,我希望她能教给斯科皮一些东西,一些能让他很多年以后一想到她还会微笑的东西,哪怕最后这事成不了。毕竟没有必要事事都如人意、都有一个顺理成章皆大欢喜的结尾。”
晦暗的灯光下,他原本便没有什么光亮的眼睛几乎要和他的身形一样与黑暗相融,可我却清晰地从这片黑暗中听到了平静的声线,实在太平静了,反而让我无所适从,包括他的反问,他和我的对话,他整个人……我都无所适从。我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了……我形容不出来,就是……无所适从。
“你觉得呢?”
“我……”
他朝我走近了一步,又一步。
“我觉得你是他的父亲,你有分寸就好。”我咽了口口水,咧开嘴笑了,尽管我知道他可能看不清我的表情,就像我看不清他的一样。
敏锐的听力没有错过一丝细弱的声息和有些吵的心跳,不属于我的声息和心跳,而且越来越响亮,这意味着我们已经逐渐超越正常社交礼貌的距离。
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想了想,刚刚应该还差一步,我又退了退。
这样才对,我觉得十分满意,不过苦恼的是我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也许我们该继续向前走。于是我这样提议道,可他始终没有回应。我只好加大音量呼唤他的名字。
“马尔福先生!”
“噢……我在听。”
“要不就到此为止吧,已经到学校了也很晚了,你回去吧。今天谢谢你了。”我想了想,改变了主意,我再怎么弱也不可能走不到上课的地方。
昏暗一片中他点点头。我和他做了最后的寒暄将道别完好地收场。我侧过身注视他转身离开,孤身彻底与黑夜相融,活动了一下直到现在还隐隐作痛的脖颈,继续向前走。
至少我本来是这么想的。
“达灵教授!”
身后传来男孩变声期稚气未脱的呼唤。我再次回头,在马尔福离开的方向,在石子路不远处的长廊里,斯科皮的金发在长廊的灯光下刺眼得要命,我不由得眯起眼,转向他身侧的阿不思,他好似一团浓烈的阴郁的身影让我的眼睛好受不少:“晚上好,孩子们。”
我注视着斯科皮绕过长廊,将慢一步的阿不思和他的呼唤甩在身后。他从最近的出口转入中庭,一路风风火火到我面前,大喇喇敞着怀的巫师袍和根本没系好的领带都快飘走了。他的面容从灯光下的清晰与深刻逐渐模糊与囫囵,可我却感受到了一股更清晰与更深刻的紧迫感,令我不由得连连深呼吸来平复。
“慢点,不着急,我还以为你要去追你父亲呢,他刚走。”
“噢我知道我看见了,反正马上放假就能看见他那张脸还有其他什么的随便吧我不关心,”他连珠炮般的言语让我更哭笑不得了,“您刚刚才回来吗教授?”
“是的,带家长们熟悉下周游学的线路,承蒙你父亲照顾送我回来,我请他在霍格莫德村吃个了饭。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咬着下唇,眼神不自觉往右下方瞟,一副思索的模样,半天才抬起头:“呃……是有点事。那您现在有空咯?还是说您需要休息一下,我可以等会再找你,或者明天。”
学生有事哪有教师休息的道理,而且我精神得很,于是我二话不说,带着斯科皮前往天文塔。后者让阿不思先回寝室,快步跟上我,甚至因为走得太快了屡屡赶超在我前方。他只好屡屡停下回头无奈地等我,撇着嘴,流露出和印象中的马尔福极其相似的神情,只是眼神中更多的是探究和迷惑。
“教授,能走快点吗?”
他砸着舌,极其不耐烦的催促使我意识到我们之间距离并没缩短多少,我抱歉地缩着脖子吐吐舌:“知道了急性子的小鬼。”
我以为他有什么严肃的事情要讨论呢,我原本真的这么以为的,不然哪个学生这么晚想跟教授谈话呢?躲都不躲不及。
可当他开口我才意识到,躲都躲不及的那个人应该是我。
“我想知道过去您和我父亲为了保护我而瞒着我的事……所有的事,关于你们,过去所有的事。”
※※※※※※※※※※※※※※※※※※※※
今天依旧是放飞自我的一天!
现在线激情创作名场面中,为了完结做准备。过去线我写了一万多但是觉得还不够,打算写个三万再发哈哈哈哈哈。容我慢慢来!
逐渐挑战最长章节的我。
并且我正在思考到底要以过去线最后一章结尾还是以现在线最后一章结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