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践行宴会
贡赞王子准备回吐蕃了。
此次和谈虽然并不顺利,但好在结果是美满的。
太子李诉而后陪着贡赞公子在京城一堆的贵女里面挑挑拣拣,最后贡赞王子谁也没有看上,皇帝最后亲自赏赐了四个美人,让贡赞王子带回吐蕃。
反正是皆大欢喜的场面。
临行之前,皇帝设宴为贡赞王子践行,按理来说,这宴多数是王公大臣参加,不过伍月还是收到了邀约。
理由很简单,便是贡赞王子直言对永安县主十分欣赏,临行之前,点名要她参加宴席。
这话一出,不少人又伸长了脖子等着看好戏。
大抵是觉得这贡赞王子先前求娶未成,这下估计贼心未消,也不知道又在算计什么。
宴是好宴,歌舞升平,四处一片祥和。
白日里刚下过雨,空气里带了几分潮湿,好在回春的天际已经不怎么冷了,反而还觉得有些温暖,正是舒适无比的天气。
酒过三巡,贡赞王子提着酒杯直接走到了伍月面前,做了个敬酒的手势。
“我知晓县主不胜酒力,不过本王即将离开,今日里无论如何,县主要给本王一个面子,同我喝了这杯水酒。”把话说完,贡赞王子在伍月的杯里,也满上了一杯酒。
伍月倒没有感觉到贡赞王子有什么恶意。
而且喝一杯酒,也的确不是不行。
先前上元宴会不喝,不过是不想应下他的挑衅。
是以她很大方地端起了酒杯,微微一笑,喝下了这杯水酒。
酒水入喉,十足的火辣,略微的不适让她下意识地轻皱起了眉头。
就见贡赞王子高兴地笑了两声,而后又道:“难得县主如此赏脸,本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求县主应承。”
伍月轻挑起眉来看他,似乎在思索他在图谋什么。
他倒是干脆利落,直接就道:“上元宴会上比舞一题,我输了,只是当日的舞,其实严格来说不能算是舞,只是胡乱耍的罢了,今日本王想请县主好好地再舞一曲,教本王好生开开眼界,县主千万要给个面子才是啊。”
伍月还没来得及开口,李昊就已经出了声:“这有何难?”他又看向伍月,出声吩咐道:“朕多次听闻,赞蒙对你赞赏有加,评价甚高,今日的践行之宴,他还特地邀了你来,你便出来献上一舞,权当为赞蒙践行,也算是全了赞蒙对你的抬举。”
伍月心下叹了口气,应道:“是,皇上。”
原本以为经过香山湖祈福之事,贡赞王子应该不会再针对她了,今下也不知道他到底又想如何。
眼看着伍月出列,贡赞王子也拿起了竖笛,高兴地说道:“我为县主伴奏吧。”
伍月走到了殿上中央,出声谢道:“多谢赞蒙。”
贡赞王子也随之拿起竖笛到了唇边,开始吹奏,悠扬的笛声,慢慢地扬了起来,如潺潺流动的溪水,温和清澈,让人心旷神怡。
伍月也随着他的节奏,慢慢跳动起来。
然而不过跳了一小节,贡赞王子却突然加快了笛声,在她身边转了个身,险险地擦身而过。
她下意识地皱了个眉,连连配合着舞步退了好几步,确保自己跟贡赞王子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然而贡赞王子却好像是故意的一般,吹着竖笛又朝她的方向转了过来,完全不给她躲开的机会。
伍月舞姿未停,心下思量着如何应付,就见贡赞王子竖笛一甩,竟横生甩了出来,直接朝她的方向飞过来。
她一心顾着躲闪,不曾料到脚上被轻轻一撂,整个人蓦地就往后面挡去。
正后方也不知道坐着谁,她心下一急,顺着惯性想朝旁边的桌角撞过去,不料身后却是突生一道蛮力,只消一下,便被重重地拉了过去。
慌忙之间抬起眼来,恰好正对上李胜寒明亮如星的眸子。
场上因为这突生的变故瞬间都被惊住了。
大家一时间都还没看清楚情况是怎么发生的,只是记得伍月在跳舞之时,贡赞王子伴奏的当儿也随之跳动,结果贡赞王子的竖笛不知道怎么的飞了出去,害得伍月生生地跌了一跤,偏生还跌在景王世子那里,抱个满怀。
这可真是……
伍月连忙起身,就连她自己眼下都还没反应过来是发生了什么事。
贡赞王子已经朝皇帝行了一个礼,慢慢开口:“皇上,本王一时失手,差点伤了县主,实在是过意不去。”
李昊方才也惊了一下。
京城里近来出的事太多了,害得他这会都有些心有余悸,生怕再生一些事出来。
他看向伍月,出声问道:“伍小姐可有伤着?”
伍月低着头给李昊行了一个礼,这才方正无比地开口:“回皇上,臣女无虞。”
话音才落,就听李胜寒出了声:“皇上,县主没事,臣方才为了救她,自己的手却是压折了,此刻疼得紧。”
伍月惊讶地看了过去,好像有些没听清李胜寒说的话一样。
众人面面相觑,倒有些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人家一个女子不小心跌了,你英雄救美做了一次好事,这会跑出去说人家把你手压折了,一点气概都没有。
李昊责怪地看了李胜寒一眼。
就算是伤了,也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说出来的道理。
贡赞王子忽然开了口:“世子这般说,可就过分了些,本王听说,靖唐女子的闺誉甚是重要,你方才将县主抱了个满怀大家可都是看到的,现在得了便宜,嘴上怎的还不饶人?”
李胜寒笑了笑,语气里带了几分不满,“那依赞蒙所见,该如何才是对的?”
贡赞王子抬着头,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若是我救了县主,众目睽睽之下抱了她,坏了她的清誉,定然是要娶她负责,不过看来景王世子是完全不想负责,才会毫不留情地当着众人的面指责县主压了你的手臂。”
他说完,朝李昊跪了下来,“皇上,本王是真心喜欢永安县主,你看如今生了这般意外,景王世子坏了县主清誉,不肯负责不打紧,本王愿意为之负责。”
明明不过是一件小事,结果贡赞王子却突然闹得这般大。
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他咬着伍月的清誉不放,故意地大做文章,说来说去,其实就是为了求娶伍月。
她不小心跌了一跤,大家虽然看见她跌在李胜寒身上,是有些不雅,但说到毁了清誉倒还不至于,谁没有个不小心的时候啊。
偏偏景王世子也是太着急撇清了,结果让贡赞王子咬着这句话不放,非要扯上伍月的清誉来说项,先前因为伍月身上的旨意还有半年才到期,他没法求娶伍月,这会是为了伍月的清誉求娶,就算是有旨意也不影响了。
李昊沉着脸,他哪里看不出来贡赞王子在谋算什么。
他实在是厌倦了各种算计,先前已经拒绝过他,不曾想他竟然还死心不息,在李昊看来,贡赞王子实在太嚣张狂妄了。
心下有了决断,他忽然出声道:“赞蒙不必如此委屈,我朝有我朝的规矩,既然县主的清誉是因着世子坏的,便不消旁人为他负责。”
李昊声音一沉,出声唤道:“李翊!”
李胜寒立即出列,压着一边手在李昊面前跪了下来,“臣在!”
“永安县主乃太皇太后所封,又曾得朕赐下先帝墨宝,当得起‘德淑’二字,她既是定国公府嫡女,生母亦是当朝乐仪郡主,年纪与你相仿,才貌双全,也不至于委屈了你,眼下她清誉因你有损,你也未曾定下婚约,朕当即便为你们赐婚,你可有意见?”李昊虽是问着,语气里却有不容置疑的反驳。
他在告诉李胜寒,这婚事,容不得他拒绝。
这不仅是一桩婚事,更是对贡赞王子的震慑,让他清清楚楚地看着,靖唐此地,不是他可以随意算计撒野的地方。
李胜寒静默了半响,忽然磕了个头,高声道:“臣,谢皇上赐婚。”
伍月看向李胜寒,目光似穿过千山万水,恍惚得不似实际。
“伍小姐可是不满?”李昊见她呆站着,出声警示道。
她回过神来,也跪了下来,慢慢地吐出话来:“臣女……谢……皇上赐婚……”
全场哗然。
谁也没有想到,好好的一场践行之宴,最后落下来是景王世子和永安县主的婚事。
大家心知肚明皇帝为什么会突然赐婚,网顾着伍月身上还有太皇太后的那道旨意,因为天子有他不容触犯的圣威,贡赞王子可算是触了皇上的逆鳞,还是近来出了这么多事,皇帝正是无比心烦意乱的时候。
他非要求娶。
皇帝就当着他的面给伍月赐婚。
所以这婚事,出乎了大家的意料,又是理所当然的事。
当然景王世子和永安县主本人是否愿意,那就不在皇帝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可以知道的是,这桩婚事既然是为了震慑贡赞王子亲自赐下,皇帝自然会在另外的方面对定国公府和景王府适当地做出安抚。
伍月一直到出宫的时候,好似还如泡在水里一样的觉得不真实。
突如其来地,就被赐了婚,还是皇帝亲自为她和李胜寒赐下的婚事。
这在先前,伍月是怎么都不曾想过的事。
她原本还以为要等半年之后懿旨到了时间,二人还需要费上些许的波折,所以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快要出宫门的时候,贡赞王子追上来拦住了她,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这个时候怎么看都会觉得贡赞王子是因为求娶不成故意来找麻烦的,看好戏的目光不由得就多了一些。
他规规矩矩地站在她面前,离她几步之遥:“本王不喜欠别人人情,如今也算还了回去。”
伍月趁着这会冷静的间隙,大概也明白了些什么。
今日之事,来得偶然,却是早有预谋。
是贡赞王子和李胜寒在皇上面前做的一场戏。
实在是……太大胆了。
她平静下自己乱得一塌糊涂的心绪,低头道谢:“赞蒙的好意,我收到了,多谢。”
不再多言,她转身走开。
贡赞王子披散开的发丝,在黑夜里飞扬起来,映得他的笑美得动人心魄。
他就这样看着伍月走远,有些可惜地出声道:“本王是真心的有些喜欢你啊,不过你看不上本王,本王也不稀罕。”
弯如月牙的月亮高悬在天际,散发出灼人迷蒙的光亮。
今晚上,注定是个不眠夜。
旨意落下来的时候,定国公府上下无比震惊。
李乐仪当初就是被皇上赐婚,深知其中的艰辛,自然不希望伍月也步她的后路。
当下就找了伍月到她房里来说话,为着此事,还特地喊人去了大理寺三次,将伍晨找回来。
伍晨一直忙于事务,原先还以为李乐仪找他的无非又是那些添衣吃饭的小事,也就没有理会。
一直到圣旨下来,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伍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赐婚的居然是李胜寒和伍月,当下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府上。
彼时李乐仪正拉着伍月说话,一脸的哀愁:“这景王府实则不是好的去处,那景王妃先前划坏了赵家小姐的脸,眼下虽然是被罚到皇陵陪老景王妃给老景王爷守墓,但以后未必没有回来的时候,那李家小姐眼下又是痴呆模样,李平和李光就不说了,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你这一旦嫁过去,上头没有婆母帮扶,底下又是一大堆事要管,真真是难啊。”
伍月也不知道怎么同李乐仪说比较好。
她考虑的东西,单纯都是一个母亲为女儿未来日子思量考衡的实际东西,跟什么地位利益都没有关系。
她便只能劝慰道:“圣旨已下,也没有其他回旋的余地,母亲不如相信殊宁,从前巧姨娘还在之时,不比景王府要艰难许多,如今不也好好地走过来了吗?”
“这如何一样?”李乐仪泪眼汪汪的,“这在家做女儿,跟出门了做人家媳妇,哪里是一样的,你在家,再如何也有母亲护着,还有你弟弟,帮扶着……”
伍晨一来,恰好就被李乐仪拉了过去。
“晨儿,你也来想下法子吧……”
伍晨看了伍月一眼,完全的状态之外:“什么法子?”
李乐仪皱着眉连忙道:“便是景王世子同你姐姐的婚事啊……”
他倒是干脆,直接就看向伍月:“既然是大姐的婚事,缘何不先问问她自己,想不想嫁?”
李乐仪倒是没想到这一点。
她一下子也愣住了,呆呆地看向伍月,“宁儿……你愿意嫁过去吗?”
伍月想了许久,眼前实则都是她最亲的人,她并没有想隐瞒的意思,只是原本她想着让李乐仪先好好地消除这些不好的成见再来客观地同她说李胜寒的事。
伍月不想让李乐仪觉得她是一个被冲动爱恋冲昏了脑袋不顾一切的小姑娘,最后的妥协是因为她而妥协,她希望李乐仪是真心的能接受她嫁入景王府,嫁给李胜寒,并为此觉得高兴,也有信心。
她抬头,眼神坚定:“母亲,我愿意。”
李乐仪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自从那年她掉下山崖遇难回来,就变了很多,李乐仪虽然嘴上不说,但也习惯了许多事情都要先来问过伍月的意见,在她心里,伍月自己是很有主张,也活得很清楚明白的人。
她明白不能拿着自己过往的凄惨来衡量伍月未来的人生。
只是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首先想到的总是害怕孩子受到伤害,下意识地想要为她选一条最通畅无比的康庄大道。
然而,最后走的人,是她自己啊。
她面色忽然平静了下来,拉着伍月的手,叹了一口气,慢慢说道:“母亲不劝你凡事往好的方面想,而是要同你说,在你做任何决定之前,首先要想想最坏的结果,然后再想想你自己能否承受下来,如果你想好了,母亲就没有可以说的了。”
伍月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李乐仪的手。
伍晨陪着伍月出了朝暖阁,二人走在路上,阳光郁郁葱葱地撒了下来,十分灿烂明媚。
他脚步一顿,忽然叹了一口气。
伍月停下来看他,伍晨却是伸手,抱了抱她。
只是一瞬,他就松了开来。
他笑了笑,“等大姐嫁了人,就不是我一个人的大姐了。”
伍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转了身过去,“大理寺事务繁忙,我是偷跑回来的,得赶紧回去了。”
他踏着阳光,脚步一步不停歇地往外走去。
伍月忽而泪目。
少年长大成人,往后,也再不需要她的拥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