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婚事落定
圣旨已下,满京城里都在传着这桩婚事,沸沸扬扬不停歇。
伍月也因着这婚事被扰得团团转。
先是娇娘找她,而后李欣也专门出了一次宫来找她。
消停了几天,宋思佳又传她进宫去见了一次。
说的话大同小异,无非也是担心这突如其来的赐婚。
从东宫出来之时,宋思佳送她到了门口,出声道:“其实宣你进宫问这桩事,是太子的意思。”
伍月转头看宋思佳,她耳上的玉坠微微晃动,似裹着晶莹圆润的光芒,如同她的人一般。
“这原是你的婚事,合不合意,要不要嫁,需不需要帮忙,都得看你自己,你既然不曾开口寻帮忙,定然是自己有了思量,根本无需亲自过问,只是太子不放心,怕你自己要强,同上次赵玉之事一样,两败俱伤,便让我找了你来旁敲侧击地问,他心里到底还是十分关心你的。”宋思佳微笑着出声,语气很温和。
她不自称本宫,自称我,是在以一个表姐的身份同她说话。
伍月自不怕宋思佳误会,她心里若是有隔阂猜忌,此刻就不会对伍月坦白说这些话了。
而且李诉要是真的对她还有什么其他的意图,也就不会叫宋思佳来问,而是自己来了,宋思佳自然很清楚李诉表达的态度。
“请代殊宁多谢太子殿下关心。”
宋思佳点了点头,“他虽然不说,但心里其实很在意你们自小长大的那些情分,二皇子走了一年多,他也念了许久,虽然从来都没有给二皇子写过信,却是时常让人汇报他在军中近况,在宫内对仪妃娘娘,也是照拂有加。”
“仪妃娘娘可还好?”先前因为赵皇后的缘故,伍月不好入宫见仪妃,不过偶尔会让李欣捎带一些小礼物给她略表关心。
李欣每次出宫来找伍月,也会先去仪妃娘娘那里一趟,又捎些回礼给伍月。
来来往往有时候是一些点心,有时候是一幅画,一条帕子,都不贵重,情意却是足够。
这一次皇上赐婚,李欣找她,虽然也有自己想问清楚的原因,也有一些仪妃话里话末的暗示。
跟李诉让宋思佳来问她的意思差不多。
便是旁敲侧击地问她自己的意见,需不需要帮忙。
如此心意,不能说是不感动的。
宋思佳点了点头,“二皇子不在宫里,她只是清净了些,难得来一转,你若是想去看看她,我便让婢女先去问一声,若她方便,你再过去。”
伍月连忙道谢,“多谢思佳表姐。”
宋思佳闻言,也笑了。
派了宫女到华清宫走了一转回来,仪妃特地派了一个宫女来领伍月过去。
春意盎然,御花园百花争艳,甚是姹紫嫣红的场面。
仪妃在殿里等着伍月过去,不管多久没见,伍月觉得她好似永远都不会变老,不会变丑,每一次见着她,都是完美的,动人的,这便是皇上最宠爱的贵妃,因为不管皇帝有没有到她这里,她都认真的丝毫不马虎地妆扮自己,哪怕千万次有一次皇帝心血来潮想起她,她也能保证在皇帝面前,是最好的状态。
同仪妃见了礼,她屏退了下人,抬眼看着窗棂外的满园芬芳,对伍月说道:“外头日光尚好,乱花迷眼,陪本宫出去走一走吧?”
伍月起了身,亲自走到了仪妃旁边,轻轻地扶过了她的手。
仪妃温柔地笑了笑,同她一块走了出去。
日光撒在身上,带着温暖的气息,就着花园的散发出来的芬芳香气,让人的心情都忍不住因为眼前的美景变得美好起来。
她们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在花林之中,仪贵妃忽然有些感慨地说了一句:“许是人老了,近来不管到了何处,总觉得越发的安静,眼下就是瞧着满园盛放花开,倒也没了什么观赏的兴致。”
日日月月年年对着这一成不变的一事一物,即便是天底下最好的美景,也是淡然无味。
伍月出声道:“景是一样的景,并非是娘娘老了,不过是心境变了。”
仪妃笑了笑:“从前总有各种烦心的事,不是为了文宣一天天地闹心,便是因着赵皇后又一天天不得消停,突然得空闲了下来,的确有些不适应。”
其实伍月明白,没了赵皇后,仪贵妃眼下就是六宫里最尊贵的女人,新人层出不穷,光是牢牢地抓住圣心就要花费不少的心思,更别说还要站在这个位置上再面对各种明枪暗箭,后宫里的女人,尤其是像仪贵妃这样的女人,就不可能是空闲的。
只是她如此说了,伍月便也就如此听。
很多时候人说出来的话,无非都是为了纾解心下的郁结,她只消听着便好了。
“若是仪妃娘娘觉得沉闷无聊,尽可宣殊宁进宫陪你,就怕娘娘嫌弃我闷。”伍月弯了弯眉眼,笑着出声。
仪贵妃突然就有些恍惚。
从前伍月说,怕她嫌弃她闹。
如今她却说,怕她嫌弃她闷。
时日变迁,伍月已经不是从前的伍月了。
一直以来,她都乐见其成地看着李晓和伍月欢喜冤家般打打闹闹,一方向是因为她比李晓更先洞悉了他的心思,另一方面也觉得伍月是最好的人选。
彼时的他们是同一路人,可现实却在他们面前硬生生辟出了两条岔路,伍月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渐行渐远,李晓没有跟上她的脚步,时至今日,等到李晓想要追上去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现在,追不上了。
她想起李晓,心里酸涩得几乎要拧出水来。
然而仪妃娘娘面上却没露出半点端倪,只是笑着开口道:“你有这份心思,也就不枉本宫疼爱你这么多年了。”
伍月看着仪妃娘娘,眼神真挚,就连说出来的话语都带了几分温柔:“娘娘待我好,殊宁一直都是知道的,殊宁心里一直都很感激,然而很抱歉我却让娘娘伤了心。”
仪妃目光一颤,喉咙蓦地涌上一阵酸楚。
她这样聪慧,竟都看出来了。
仪妃心里想什么,就连李欣也清清楚楚,何况是伍月。
只是伍月想,她跟李晓之间的问题很早之前就显露了出来,只是仪妃一直当看不见罢了,他们之间的确有着旁人比之不足的情份,但最后却没能顺理成章地走到一起,说到底,终归是不合适,重生后的她原本还有一丝想嫁给李晓的心,也无非是各种权衡利益之后的心思,出了求娶事件之后她恍然醒悟过来,也就从此消却了。
横在他们之间的,从头到尾没有旁的原因,只是不合适,没有在合适的时机,遇上合适彼此,当断则断这个道理,仪妃从前不是不懂,只是疼爱李晓,所以不想懂。
仪妃忽然叹了口气,心里头万分的纠结,忽然都随着这一下的叹气化去了,她不知道看着何处,慢慢开口:“李翊自小在流落在外,并非是京城里长大的世家公子,就算是如今他在朝中权势地位都如日中天,本宫对他所知,依旧不是很多,这桩婚事如何,到底没能给你些什么好的建议,只是从很多方面来看,他眼下倒是个最好的人选。”
伍月觉得在这种情况之下仪妃说出的这些话,对李胜寒评价应该能算很高的了。
仪妃又笑了:“外人皆说这桩婚事他是极不情愿,只是无奈地被赐了婚,本宫却觉得,他对你应是十分上心的。”
伍月意外地听出了几分话外之音,只是奇怪地看向了仪妃。
“娘娘为何会如此说?”
仪妃拉了拉她的手,“成安侯府走到现在,堪堪有我撑着才不至于没落了,若是卫家后代再不争气,可就要真的没了,李翊他在现在拉斯然一把,说是想拉拢成安侯府,其实有没有这个必要,细想便可清楚,他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帮了成安侯府,也是间接地卖了本宫一个人情,如此一来,本宫倒也不好说他的不是了。”
伍月听了这话,不由得一愣。
这件事她全然不知,若仪妃不说,她也不会知道他背地里还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为了卖一个仪妃娘娘未必会接受的人情。
无非是知道她在意仪妃娘娘的心情,至少希望仪妃看在这个面子上,不要因为这桩婚事就同伍月之间产生了不愉快。
她从未这么深切地觉得自己被一点一点细致无比地放在了心尖之上。
心脏的位置鼓动着,胀得难受,好像有什么东西破芽生长,而后盛开出一朵又一朵明艳而芬芳的花儿来。
逛完了御花园,二人歇了下来,仪妃最后说道:“殊宁,本宫到底还是盼着你好的。”
出宫的时候已是正午了。
伍月留在宫里同仪贵妃用完了午膳再出宫回府。
等到送走了伍月,仪妃站在窗棂之前良久,这才出声吩咐道:“留意二皇子在靖南关的动静,赐婚的圣旨不日就会传到秦王府,若他知晓后出了什么动静,立马来报。”
而后她闭了闭眼,美眸里染着几分哀愁,又接着出了声:“无论如何,不要让他回京。”
事到如今,她能做的事,也唯有这么多了。
春末时分,伍月收到了从靖南关送往京城的信。
只是这一封信并非是李晓代笔,而是李万悦自己写的,信里除了对这桩婚事表现得十分惊讶且好奇之外,还说了李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回京的事。
靖南关到京城路途遥遥,然而一直等到入了盛夏,伍月也没听说李晓回了京。
最后还是从李欣那里听说,李晓从靖南关赶回京城,然而不知道怎么的却是去了法元寺,约莫住了两月有余,最后悄无声息地,又回了靖南关。
这件事在偌大无比的京城里,不过是隐藏在湖面之下溅起的一点小水花,没多少人知晓,也没引起什么样的风浪,很快就这样被掀了过去。
等到太皇太后旨意里的半年之期期满,李胜寒和伍月的婚事也终于走上了明面,被正正经经地提上了日程。
婚期定在隆冬腊月,其实李乐仪原先更想定在来年开春,只是最后景王爷来了一趟,说是希望伍月能在年前嫁进景王府,最后伍容笔和伍重霖都点了头,李乐仪也就没法说什么了。
而婚期定下来之后,伍月在府里呆着,要准备待嫁事宜,便也没有再出门,于是这阵子定国公府的门前就显得空前热络起来。
秦王府在知晓这桩婚事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着手帮伍月添妆了,所以即使靖南关最远,秦王府的添妆还是最先送到了定国公府,而后仪妃和太子妃也接连赏赐了东西,建德侯府也送了一些东西为伍月添妆,这个阵势放眼京城里,估计没有一家的贵女能比得上了,不过伍月作为太皇太后亲封的永安县主,这个殊荣是头一份,倒也没人敢说一说她配不上,更别说京城里最为出名的胭脂小楼和皇锦庄也为了此桩婚事,将到了门口的生意尽数推却,专心致志地帮忙筹备起来,这也是很奇特了。
这些年来李乐仪的家底耗了不少,剩下的比起秦王府送过来的那些自然远远不及,不过伍容笔却是很大方地吩咐了尹氏要尽心添置,尹氏在这件事上倒没有生了什么意见,到底是为了定国公府的体面,还是添置得十分妥当。
当然要数最让人意外的,应该是丞相府送来的礼物了。
不止是众人震惊无比,伍月也很惊讶。
这礼物说穿了谁都知道是赵玉开口了才会送过来,外人记着的无非是赵玉从前跟伍月还有着一桩陈年旧事,横着一桩退了的婚事,眼下不由得猜想丞相府此举的用意,各种揣测都有,但都好不到哪里去,无非是说赵玉见不得伍月好,故意挑出这单事来挑衅诸如此类。
伍月其实也摸不准赵玉的用意,但总该不会是挑衅。
礼物虽然算不上特别贵重,但都中规中矩,完全不像是为了挑事而来。
她反正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时间觉得赵玉此举应该不是出自他的本意,可能是跟宋子良有关,不过再多的她也不敢细想了,收下了便是。
临近婚期,李乐飞带着贾氏和李万悦请了旨回京来参加婚礼,李万逸没有回来,他需得留在靖南关坐镇,其实也是因为李晓没有回京,李乐飞觉得李万逸还是应该留下来,所以就没让他跟着一块回来祝贺。
出嫁的前一天晚上,李万悦特地跑去她房间想同她睡,结果扑了个空。
伍月提前安置了一应事物,最后一夜她想陪李乐仪一块睡。
结果两人躺在床上,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说到时辰到了也没合眼,结果两人一夜都没睡就起了身。
娇娘早早地就进了府等着帮伍月描妆,嫁衣是皇锦庄一个月前就做好了送过来的,一堆人围在她的身侧忙个不停,不知道是不是一宿没睡,她觉得有些恍惚,周边的一切都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不真实。
一直到李胜寒迎亲的队伍到了门外,伍晨便背着她从铺好的红毯上走了出去。
凤冠前的珠帘摇摇摆坠,前路上什么东西都看不真切。
等到落了地,她还是怔怔地回不过神来。
李胜寒却是从伍晨那里接过了她的手,不知道是他的手太暖,还是她的手太凉,在李胜寒握住之时,她下意识地颤了一下。
抬眼看去,恰好见他明眸皓齿,面如冠玉,就算什么也不做,他也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恰逢满城素白,大红色的喜服如嵌着流银。
外人远远望去,却见新郎握着新娘子的手,神色专注而温柔,那新娘子莞尔一笑,只觉粲然生光,真真是人间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