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7 章
“走吧,先找办法出去。”
沈宴回步履不停,在沈闻钟传承给他的神域之中寻找着线索。
祁末仰着头用力咬着腮帮子,把酸涩不堪的哭泣生生咽了回去,发生这样的事,沈宴回没哭他反倒哭哭啼啼的,那样太过不要脸,可谓恬不知耻。
看沈宴回步履匆匆,担心他刚刚受了那一遭,身体还没大好,祁末小跑着上前道:“也不用那么急,慢慢来。”
“离开,”沈宴回突然止住了步伐,微微侧头看向祁末,“不是你希望的么?”
祁末的本意是神域与外界时间流速相差这么大,慢一点也没关系,但沈宴回的话语却让他明白,当言语为刀时,伤人能够有多痛。
祁末没说话,沈宴回也不在意,只当他默认了:“先出去再说。”
说完,再次抬步前行,祁末低头咬了咬牙,上前一把拉住了沈宴回的衣袖:“不行,先谈再找出路,不急于这一时。”
沈宴回点了点头:“好,谈吧。”
祁末怔然,一时无言,他要谈什么?好像也没有什么能辩解的。
然而,他只是本能地觉得心头闷痛不爽利,虽说沈宴回目前的所作所为和最初不苟言笑的他并无二致。
但是,在心意相通之后,沈宴回虽然沉默寡言,在他面前却也真情流露,腼腆害羞的他,温柔可爱的他,祁末是见识过的,就算在被心魔控制的期间,他邪笑、谑笑、调笑,至少是欢喜的。
而现在,和他在一起,沈宴回不欢喜了么?
见祁末良久无言,沈宴回出声问道:“你想谈什么?”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咒,真的。”祁末喉头艰涩,声音像是被刀刮过一般,粗粝难听到令他自己都讨厌。
“不知道是什么咒,你对我吟诵了数年?”沈宴回抽回了自己的衣袖,“祁末,你解释得很好。”
祁末实在没忍住泪如雨下:“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系统给的是这种咒。”
“系统?”沈宴回了然道,“就是之前控制了你的身体,与你共生的‘那东西’?”
祁末惊讶抬头:“系统什么时候控制了我的身体?”
“第一次是替你修炼那个奇异功法,我看它是为了救你,没有追究。”
什么叫做第一次?
“除此之外,系统还控制过我的身体?”
“还有一次,它对我说了一些话。”
应该就是沈宴回发疯掐着他脖子那次,祁末急道:“它说了什么?你别信它!”
沈宴回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露出了醒来的第一个笑容:“它没说错,我关不住你。”
“我…”祁末哑然。
“宁愿用它的咒杀了我,也不愿意留下陪我度过这一世,”沈宴回自嘲地笑了笑,“祁末,我真想看看你的心是怎么长的。”
“不是这样的!”祁末咬牙,“我再也不信它了,对不起。”
“我尝试过了,与你一起走到生命的尽头,可你好像只想离开我。”沈宴回低声喃喃。
祁末牵住沈宴回的手,目光哀戚地看着:“宴回,我只是觉得这样逃避不是办法,我想和你一起携手面对。”
“携手面对?还是一己私欲?”沈宴回抽回了手,“祁末,想要救世是你的愿望,守护你才是我的愿望,你明知道救世是九死无生,也是,在你的大义面前,小情小爱不足挂齿。”
就像是体内有利刃翻搅,祁末在回肠九转的疼痛中压抑着开口:“不是这样的,宴回你误会了…”
沈宴回好整以暇看着祁末道:“你说我误会了,我给你一个机会。”
“你说,我什么都答应。”祁末急急道。
沈宴回伸出食指指向自己:“在你的大义里,有我的位置。”
始料未及,他和沈宴回之间最大的瘤子,就这样被沈宴回直白地挑了出来,祁末登时僵住。
祁末想改正那天崩地裂世界毁灭的结局,想让沈宴回活下去,作为代价,他会以身殉道返回原世界。
然而,在那看似圆满的未来里,哪里有沈宴回的位置?等待他们二人的,唯有不复相见。
祁末本以为做了这么久的心理准备,早应该接受了这个既定结局,没想到当这个不定.时.炸.弹提前爆炸之时,依然会给他这般体无完肤的痛楚,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一般,祁末紧紧抓住沈宴回的胳膊,胸肺缺氧到快要爆炸。
闭了闭双眸,沈宴回默默抽回自己的手,这点动作让祁末的情绪找到了突破口,骤然间哭到撕心裂肺:“不要这样,宴回,求你…”
沈宴回坚定地收回了手:“放心,一切会如你所愿。”
我会让你活着,即便我死后你身旁可能站着别人,即便这个可能性让我不甘心到滋生心魔。
祁末莫名惶恐不安,没忍住再次泪流满面:“宴回,你不要做傻事。”
“你可知…大净化咒别名为何?”沈宴回细不可闻地轻声呢喃,上挑的狐狸眸中有些许情绪波动,抬手最后一次轻轻拭去了祁末脸上的泪水,眸底恢复平静无波,无悲无喜到令祁末深感冷然刺骨。
“放心,我只会做你想做的事。”声音恢复了极致的冷然。
这是什么意思?祁末抬起头疑惑地看向沈宴回。
沈宴回却不再解释,转身再次前行:“走吧,神域可能需要我真正传承神力才会放我们出去。”
祁末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失声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也…没什么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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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又花了十年,沈宴回终于参破此间秘境,成功传承了神力,修为也达到了至尊境,然而想要完全发挥神力的威能,可能还得等到封神之后。
然而,沈宴回封神之日,便是天道崩毁世界毁灭之时,越是临近那既定的一日,祁末越是难以言喻地害怕起来。
沈宴回稍作休整:“走吧。”
“嗯。”
十年里,二人的相处一直是这种有些沉闷尴尬的氛围,祁末知道他们之间有些东西可能坏掉了,他想修补,却又不知从何下手,无力到身心俱疲。
沈宴回虚虚揽着祁末的腰身,目光沉静划破虚空,不多时便出现在麓山派小花园上空。
“你上次就是在这里开启了神域?”
“嗯,误打误撞。”
降落到地面,沈宴回便松了手,痛到麻木的心早就已经没有什么感觉,祁末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四下打量了一阵。
麓山派早已荒凉破败,人迹罕至,亭台楼阁皆已被毁,应是当日便被连根铲除。
走过有几分印象的路,勾动祁末往昔回忆,他曾在这里撞上过沈宴回,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那颗殷红小痣,被他一掌击飞,自此开启了波澜壮阔的异世之旅。
祁末莞尔一笑,看见沈宴回面无表情看向他,微笑化为苦涩,祁末敛了笑意:“接下来去哪儿?”
“天乾。”沈宴回沉声道,同时向祁末伸出了手。
祁末深呼吸一口气,指尖颤抖握住了沈宴回的手,被他轻轻一带,便落在了他的后背。
熟悉的感受让祁末没忍住哭了出来,伏在沈宴回肩头,紧紧咬着自己的手不敢造次。
沈宴回侧头看着祁末问道:“怎么又哭了?”
祁末埋下了头:“眼睛疼。”
沈宴回不再多言,背着祁末踏碎虚空,不过寥寥数日便回到了销金窟。
红兮还有些不敢置信,失声半晌才开口道:“小殿下,这半个多月你们到底去哪里了?”
祁末看沈宴回没有解释的意思,摇了摇头道:“说来话长。”
红兮是个通透人,也不多问:“只是有些可惜,主公前脚刚走。”
祁末有些疑惑:“你们刚从地坤回来吧?怎么又匆匆离开?”
说到这个,红兮便不免咬牙切齿:“该死的魔尊,为了找他那一魄,快要将叔家翻个底朝天,拿整个宗族逼着主公回去。”
“这是什么意思?”
红兮磨了磨牙道:“我也是听主公说的,十七年前魔尊与真神一战,失了一魄,被主公扣下封印了。”
“舅舅需要我帮忙么?”
如此一言,红兮不由得仔细扫视了祁末,惊讶出声:“你哪里来的归一境修为?”
脸红心热的记忆充斥脑海,祁末偏头不言,眼睛却偷偷看向沈宴回,然而沈宴回丝毫不见窘色,好像一切是他单独做的一场梦而已,再热切的内心也彻底凉了下来。
祁末神情恹恹,不欲多言:“机缘巧合。”
红兮也不再追问:“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要不要去看看你师父?”
祁末点了点头,他实在是太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了,再看沈宴回一眼,他都能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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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知道回来。”
刚进门,胡不喜就拿一双凤眸不满地瞪着祁末。
祁末嘴唇嗫嚅一下,话还没说出来,泪水已经涌出眼眶,可把胡不喜吓了一跳:“小孩,你怎么了?为师只是担心你,没真怪罪你啊。”
祁末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哭泣,似是要将这近二十年的苦楚、委屈和疼痛剥离身体。
“到底怎么了?和为师说说?”胡不喜抱住了祁末,轻轻拍着他的后脑。
祁末摇了摇头,埋首哭泣,他和沈宴回的那些事情,有哪件是能和外人道的呢?
胡不喜叹了一口气,抚摸着祁末的头说道:“之前说我还说的头头是道,怎么落在自己身上就这样看不开了?”
祁末呜咽着哭泣,却依旧一言不发。
“为师也说过,有什么疑问直接问他便好,别一个人闷着。”
祁末终于哽咽着开口:“我们的选择不同,谈不了了。”
“这是什么意思?你们玩完了?”
然而不论胡不喜再怎么问话,祁末也不再开口了。
他搞砸了一切,沈宴回没有恨他已经仁至义尽,难不成还能期盼他像以前那样爱他不成?
——末末,不会再有人像我这般爱你,爱至疯魔。
就如一语成谶,这诅咒终究是应验了。
祁末亲手将爱他入魔的沈宴回杀死了,现在沈宴回对他已无曾经的情感,十年来和他说的话不过寥寥数语而已,他都不知道他们现今到底算什么关系,也许到此为止,他们今后还能做朋友,再强行在沈宴回面前晃悠,只会徒增不快。
就到这里了。
祁末痛哭流涕,祭奠他再也回不来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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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大沈冷笑:你觉得你解释的很好?
2.的确没什么好解释的,两个人选择不同而已。祁末选择以身殉道,一是为了沈宴回,二是为了回家,三是为了救世。祁末写了本报社的书,此间发生的一切让他想要赎罪,就算他不改写结局,这个世界崩毁了大家全都玩完,也不是他所认为的‘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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