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十年后
“这孩子叫山之?陆山之?”兰拉老人的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女人说的其他内容。
女人点点头,望了望兰拉老人怀中的婴儿,两滴大的泪水划落到了她的两颊,她怜惜地望着那个婴儿,小家伙已经熟睡,深深地熟睡着,对于即将到来的命运,他浑然不知。
“陆风呢?他没有能回来?”兰拉老人回过神来,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她紧张地盯着女人,声音有些颤抖。
女人摇了摇头,长发在她脸颊的两侧晃动,她悲伤地看着兰拉老人,说道:“我会找到他,无论如何我都会找到他。”
说完,她从脖子上取下那个月牙形的暗红色项链,它被一条精美的棕色绳子穿了起来。
她把它交到兰拉老人的手里,难过地说道:“我把红色月牙留给山之,如果我们没能回来,这可能就是我唯一留给他的东西,等他长大了,山之或许可以用它来寻找我和他爸爸,如果他想找我们的话。”
女人满脸的悲伤,她怔怔地望着兰拉老人怀中的孩子,看得出来,她是有多么地不愿意说出这番话,如果有可能,她希望永远不要走到这一步。
是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迫使一个母亲离开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接着女人又从宽大的黑色斗篷里掏出一个用灰色的布裹着的东西,足有一个运动鞋盒那么大,她把这个包裹放到门前的地上。
自始自终,女人都没有踏门而入。
“我走了。”她颤抖着说。“不然来不及了,我要回到陆风的身边,我不能让他一个人,我得去陪着他,对不起了,阿妈,对不起。”她的声音逐渐变得嘶哑,几乎发不出声音。
“山之就交给您了。”
说完,她就重新戴上斗篷,不舍地看了一眼兰拉老人怀中的孩子,泪水从她眼中涌落下来,在脸上划出两道新的泪痕。
她带着无尽的痛苦转身离开了兰拉老人的屋子,向后方的那片山林中走去。
自始自终,兰拉老人都没有过多的言语,更没有询问陆风的情况,她害怕,害怕去知道。
外面依然还在刮着强风,空中的雨滴像线条一样,飘在空中,很是阴冷。
兰拉老人抱着孩子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女人离去,直到她消失在黑暗里,消失在黑暗的森林里,没有人知道兰拉老人心里在想什么?更没有人知道,陆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人抱着孩子走进屋内,呆坐在桌子边上,桌子上,碗里盛的土豆羊肉汤还在冒着一丝热气,小家伙似乎是闻到了食物的香味,竟然苏醒了过来,他眼巴巴地望着兰拉老人,扒拉着自己的小嘴巴。
老人发现孩子的眼睛和他母亲的一样清澈,脸则像陆风,一副倔样。她用勺子盛了一点汤喂到孩子的嘴边,小家伙竟然一口就吞了下去。
“和陆风一样贪吃。”老人微笑着,喃喃地说,她接着又喂了几口。
吃了几勺汤后,小山之又安静地在兰拉老人的怀里熟睡了,现在抚养他的责任便落在了兰拉老人的身上,她忧郁地看着小山之,不停地摇晃着头,脸上的皱纹似乎又多出了几道。
女人留下的那个布包,兰拉老人把它放在桌子的一个角上,她甚至都不敢打开那个布包,她对包里面的东西感到害怕,感到恐惧,怕里面的东西会印证某些事情的的真实性。
兰拉老人宁愿把这些事情秘藏在这个小的布包里,多久她都愿意,她只要默默地等着就好。
这三年来,她就一直在等着儿子陆风回来,她只想就这样一直等着,直到她等不了。
老人不想去知道那些事情和讯息,她不能让那些也许是可怕的事实摧毁自己,而且,现在她怀中还有一个需要她照养的婴儿,她是小山之现在唯一的倚靠,不管已经多大年纪,多么的老,兰拉老人还都必须把一切继续下去,当然,她依然会一如既往的等待着,等着陆风回家,直到不能再等的那一天。
夜更深,离开兰拉老人后,这个叫月灵的女人蹒跚着走进了屋后的那片深林,然后便消失不见了,没有人知道,她丢下刚刚出生不久的陆山之,她可爱的儿子,是为了要去哪?
......
“山之,陆山之,你该起床了。”兰拉老人高仰着头,朝着头顶的楼层隔板费劲地吼叫着。
转眼间,兰拉老人从月灵的手中接过陆山之,已经过去十年,她独自一人把孩子养大,这十年的光阴发生了很多的事情,也改变了许多的事情,最明显的莫过于老人的身体被时间进一步的吞噬,行动变得更加迟缓,头发已经完全花白,身子也越来越低,垂垂老矣。
不过,她的大嗓门一点儿也没有变,还是那么的苍劲有力,这一点儿,陆山之深有体会,自从他记事起,这个老太婆,这个被他叫做奶奶的女人,她的叫吼声,就从来没有改变过。
陆山之毫不迟疑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熟练地穿好衣服,他很清楚,要是再迟一点,楼下的老太婆就该动怒,山之不明白为何她的脾气会变得越来越糟糕。
几个月前他度过了自己的十岁生日,他现在已经是个小男孩了,长长的头发,消瘦的身子,清澈的双眼,薄薄的嘴唇,笑起来非常的甜美,但是他极少笑,因为一直以来,他有过的快乐并不多,作为孩子,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两个人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他们是什么模样?高还是瘦?山之一点儿也不知道。
他唯一的奶奶,什么也没有告诉他,而且,她成天看起来就像是个恶毒的老太婆,怎么都是看自己不顺眼,只会朝他大声吼叫。
小山之从习惯这吼声,到厌恶,再到麻木,这样的日子他已经过了十年。
虽然早已经心生厌烦,但又无可奈何,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是在困惑着,而不是像其他孩子一样,在享受美妙的童年。
山之曾经多次尝试向兰拉老人询问关于自己父母的事情,但是她什么也不愿意说,只冷冷地以“不知道”回应着。
穿好衣服后,山之走下木梯。
兰拉老人就站在楼梯口,瞪着大眼,巴巴地望着他。
“你又要迟到了,只有不到三十五分钟就到上课时间。”兰拉老人看了看挂在左边墙上的钟,凶巴巴地说。
小山之习惯性地低下头去,沉默地从兰拉老人身边走过,这是唯一可能让奶奶停止继续对他咆哮的方法。
他迅速地洗了脸、刷完牙,然后抓起书包,带上自己的早点,便往学校的方向飞奔而去。
一直以来,在陆山之的记忆中,在家的时候,奶奶极少给过自己笑脸,他也总是会跟她对着干。
然而在学校,情况也很糟糕,在这里,他似乎是个不怎么受欢迎的人,几乎没有人愿意接近他,陆山之没有一个算得上的朋友,他的学习也是一塌糊涂。
渐渐的,在他人看来,包括兰拉老人在内,陆山之成为了一个越来越糟糕的人,不但功课一团糟,和其他人的关系也很糟糕。
陆山之从来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有时他认为自己应该为此感到愤怒,极度的愤怒,然而,他很少有这种感觉,更多的是感到孤独和烦闷,他总是在怀疑着、困惑着,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时常会想念自己的爸爸妈妈,在心底默默的期盼着有那么一天,他们会突然出现,然后帮自己摆脱目前这种糟糕透顶的状况,但是陆山之对他们一无所知,不知道他们是谁?在哪里?是否还活着?
小山之为自己孤独的境况感到痛苦,而且这种痛苦每天都在持续着。
学校位于四公里外的一个小镇,名字叫渡水镇,这里是附近这片区域的商业中心,学校、医院、政府部门、商场等等,都集中在这里。
虽然时间不多了,不过陆山之一点儿也不为自己会迟到而感到担心,他有信心能在上课前赶到学校。这是因为他有一项不为人知的本领,他可以像风一样奔跑,对于自己的这项与生俱来的能力,山之并没有很在意,他觉得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就像是一种本能,没有觉得自己跟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他只知道,当独自在草原全速奔跑的时候,是他身心最舒畅的时刻。
现在他正在路上全速地朝学校奔跑着。
别人只知道陆山之特别能跑,有的还以为是他为了躲避其他孩子对他的欺负而练就的本事,但是他们没有见过陆山之最快的时候能跑多快,不然他们一定会惊掉自己的下巴。
虽然在拼命地赶往学校,但是山之极不情愿去这个地方,他不想面对同学们那无礼的冷眼、数落还有嘲笑;不想看到那群不友善的面孔,尤其是屈建、屈军这对双胞胎兄弟,山之打心底恨死了他们兄弟两。
他们是屈程家的孩子,住在离兰拉老人小木屋两公里外的地方,和山之算是邻居,也是同班同学,而且,他们两个的坐位恰好就在山之的后面。
只要一上课,山之就能清晰地听到他们两个在后面议论自己,说自己的坏话,非常的粗鲁、无礼,似乎干这种勾当是他们两个在课堂上唯一感兴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