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像风一样奔跑
在两只狗启动朝自己冲过来的同时，山之也随即转身就跑。
两只狗就咆哮着追着他，但是始终没能追上山之。
屈程一家人此时正在用餐，双胞胎兄弟在暗暗地为自己今天修理山之而得意，他们的小妹妹屈静则是一脸的不高兴，她知道能让两个哥哥如此喜滋滋的事情，除了过年收到红包外，就是倒霉的陆山之又遭到他们的欺负。
狗叫声惊动了用餐的一家人，纷纷跑出来查看，从狗叫声来判断，好像是狼来了。
屈程眉头紧锁地望着狗叫声的方向，这是春季，狼群食物充足，不应冒险来袭击自己的羊群呀！
他当然不知道这阵骚动是山之引起的，双胞胎兄弟紧紧地靠在一起，看起来他们十分的害怕，如果山之看到他们的这个样子，一定会感到一阵开心，因为平时粗鲁无礼对自己穷凶极恶的两个家伙，实际上是两个胆小鬼；倒是是他们的妹妹屈静，显得很是镇定。
“爸爸，是狼群吗？”屈静轻声地问。
屈程摇了摇头，肯定地说道：“不是，可能是一只迷了路落单的狼，不是狼群，你们回屋去，我到羊圈去看看。”
双胞胎兄弟快速地回到屋里，屈静站在原地，望着狗叫声的方向，她突然意识到那是兰拉老人家的方向。
“山之？”她轻声地说，但是除了她自己没人听到她的声音。
这时候，屋门口传来了母亲的叫唤声，屈静不情愿地回到屋里。
山之快速地奔跑着，把两条牧羊犬远远地抛在身后，不过它们依旧对他穷追不舍，显然是被山之激怒了，
可是无论如何，它们就是无法追上山之。这两条牧羊犬并不擅长长距离高速奔袭，没追多久它们就已经筋疲力尽，速度变得越来越慢。
而山之却越跑越快，他感到非常的畅快，原野的风、青草、月光好像都溶入到了他的身体里，给予了他能量。
每当山之尽情奔跑的时候，都能让他暂时忘却糟糕的一切，不用去思考自己是谁，也不被自己的再糟糕不过的境况所困扰。
他一口气跑到了家门口，屈家的两只牧羊犬已经不见了踪影，但是它们气急败坏的嘶叫声还清晰地从远处传了过来。
山之小心翼翼地把门推开，走进去，兰拉老人正坐在屋里的那张大桌子前，瞪着他，她的面前放着一锅热气腾腾的马铃薯肉汤。
“外面怎么回事？”兰拉老人有些不高兴，拉着脸，低沉道。
山之低着头，坐到兰拉老人左边的凳子上，他把书包放到旁边，一声不吭地坐着，有些不大愿意理会自己的奶奶。
“又和双胞胎兄弟打架了？”兰拉老人看到了山之脸上残留的伤痕，更是不高兴，铁青着脸问道。
奶奶的冷漠，山之已经习以为常，也不以为然，他只是点点头，来作为回应，然后拿起勺子往自己的碗里盛汤。
他已经非常的饿，之前的奔跑耗费了他所有的气力。
虽然奶奶对他不好，冷漠、粗鲁，甚至有时候还显得有些恶毒，但是她做的马铃薯肉汤却是非常的美味，十年来山之几乎就是被这道汤喂大的，而且从不觉得腻。
山之时常在想，奶奶能做出如此美味的东西，她能用心炖汤，却不能用心待自己。在山之的记忆里，还残存着一些美好的东西，小点的时候，奶奶对他还是非常的好，不过随着自己渐渐长大，奶奶也渐渐变得蛮横、冷漠，不管山之做什么，在她看来都是错的、可笑的。
“你打输了，所以就去招惹他们家的那两条狗？来解气？”兰拉老人铁青着脸，冷冰冰地嘲讽道。
山之盛满了一碗马铃薯肉汤，正大口地吃着，他实在是太饿，奶奶的冷嘲热讽，他现在顾不上去在意，也不愿意去在意。
“你就这点出息？没用的东西，可真让人失望。”兰拉老人提高了声音，想要引起山之的注意。
而她的这句话却彻底地激怒了山之。
“我让你失望了？我一无是处不就是你所希望的吗？在你心里，我什么也不是，我不知道您哪里冒出来的失望？”山之冷冷地瞪着兰拉老人。
兰拉老人扭头，躲开山之的眼神，她眨了眨眼，眼里闪过一丝痛苦，左脸猛烈地抽搐了一下，但是这只有一瞬间，很快她又恢复了自然。
山之继续机械地喝着汤，没有看到自己奶奶脸上的这一短暂的变化。
兰拉老人又转过来望着山之，她似乎被山之回击得说不上话来。
“你从来没有在乎过这些，我的死活好像跟你没有一点儿关系。”山之再也吃不下去，情绪变得激动起来，眼中含着泪花，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兰拉老人是他的奶奶，是他已知的可能唯一的亲人，也是他唯一可诉说这番话的人，山之希望得到她的关爱，只要有一点，他就能说服自己原谅兰拉老人的一切。
“关于我最关心的事情，我的父母，你从来不肯告诉我，哪怕一点点也好，你知道的，这对我来说有多么的重要，我想知道他们是谁？是什么样子？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是否？”泪水从山之的眼里流了出来，他声音开始有些梗咽，再也说不下去。
兰拉老人无动于衷地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像一尊石像，嘴角露出一丝奇怪的轻蔑。
“我被双胞胎兄弟欺负，挨他们的揍，被那两只狗追，这都没关系，我只要知道，我只是想知道，这世界上，有人会真正关心、在意我，就行了。”山之期望地看着兰拉老人，希望她能说点什么。
“你这话听起来真可笑，是想寻找一些安慰吗？那你得失望了，真想不到你的软弱是如此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遇到这点事就哭哭啼啼的，这算什么？你不配，不配做这片草原的孩子。”兰拉老人鄙夷地望了一眼山之，然后抱着碗冷冷地走开，回到了她的卧室。
山之呆坐在凳子上，摆在他眼前的变成了一道一望无际的黑暗，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抓不住。
他转过身，望向门口，外面是冷冷的黑夜，他一把抹干泪水，认为自己刚刚收获到了一个可笑的自己。
他呆呆地望着外面的黑夜，无力地望着。
山之忽然感觉自己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就快要窒息一样，一切都是那么的沉重，他真想逃离，逃得远远的，不再抱任何的期望，那似乎都是卑微而且可笑的妄想。
他边想着，边盘坐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盯着夜空。
………………
夜深人静，兰拉老人似乎已经熟睡，屋内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对于山之的祈求，她习惯性地选择数落，且视而不见。
山之一定想不到，她这么做是别有用心的，而且兰拉老人她自己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山之依然在门口坐着，他胸前挂着的那块月牙形的红色项链，在微弱地闪着红光，对于这件东西，山之异常珍惜，兰拉老人唯一告诉他的就是，这个暗红色的东西是他母亲留给他的，这是他知道的唯一关于他母亲的讯息。
山之有时会天真地相信，这个月牙形的暗红色项链有着什么魔力，能够给他带来好运。在山之身边，也确实发生过一些古怪的事情。
有一次，他为了躲避双胞胎兄弟的无礼纠缠，跑进了兰拉老人屋子后面的那片森林，结果迷失了方向，天快黑了，他都没能找到出去的路，就在这时候，胸前的项链发出了微弱的红光，这红光在幽暗的森林里显得特别明亮，并且那光束指向一个方向，山之就在这光亮的指引下走出了森林；还有一次，那是夏季的暑假，那时山之八岁，他在牧羊的时候，一个人走到了僻静的草丛中睡觉，结果遇到了一只正在觅食的狼，当时，山之以为自己死定了，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那只狼就像是没有看到山之一样，就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山之把这些古怪的事情当作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他幻想着这是母亲的指引，所以，山之极其迫切地想知道父母的消息。
可是，兰拉老人什么也没告诉他，好像也从来没有打算要告诉他。
无论兰拉老人如何粗鲁、苛刻，怎么咆哮，山之认为自己都可以忍受，然而她不告诉自己任何关于爸爸妈妈的事情，让山之无法原谅，无法释怀，他断定奶奶知道父母的一些事情，她一定知道，但是她却一字不提。
夜越来越深，四处一片寂静，山之依旧默默地呆坐在门口，静静地看着深黑的夜空中闪闪发亮的星光，彷徨之际，他脑中忽然冒出一个胆大的念头，他觉得自己应该离开这，离家出走，因为看起来是不会有谁会来带自己离开这儿了，更不会有谁在意有没有陆山之的存在，所以去哪都可以，这样可以看看会发生些什么。
在某种程度上，山之心中热爱着伊萤草原，他热爱这里的清风、绿草、骏马、肥羊；热爱这里夜晚的星空，还有奶奶炖的马铃薯肉汤，山之留恋着这些美好的东西，这儿是个极好的可以作为家的地方，但是，这里的人却没能收容他。
也许，只要离开了，这些问题就都会不存在，也许奶奶会因为自己的离开而改变心意，会托人把自己找回来，然后告诉自己父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