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8 章 番外
“你心不在焉。”吃早饭时伊莲恩点评道,她冲弗莱娅打了个响指,“魂呢?”
弗莱娅靠在椅子里,她不停的用刀叉划拉着盘子里那片可怜的吐司,“不见了。”她像梦游似的,“艾拉,我的小灵魂不见了。”
“老灵魂。”伊莲恩调侃道。
“讨厌你。”弗莱娅转过头,“小翅膀,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啊!”她敢断言,她近日来的古怪经历和玛戈的那些手工品有分不开的关系。
“都跟你说别了。”小翅膀嘟囔着,“现在怎么可以怪我。”
小翅膀的态度让她愤怒,不由得新仇旧恨一起算,“你有任何的职业道德吗?你有考虑过任何后果吗?”
“和平了,现在?”小翅膀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眸,“我很有职业道德,没有职业道德的是阿黛,阿黛黛不经流程发难,这才导致奥兰治的首秀。”
“你怪我?”阿黛直接站起来,拿叉子指着小翅膀,“你讲不讲道理?”
“你确实没有和我讨论过你一意孤行的计划。”伊莲恩要承认阿呆是有几分“画饼”的天赋,起码洛克希吃这块可丽饼吃的很开心。“假如你和我说过……”
“你会同意吗?”阿呆振振有词,“最起码现在他们知道玛德琳的厉害,不敢轻举妄动,否则,紫藤要统治世界了。”
“紫藤不可能统治世界,她们现在的领域已经是极限了。”伊莲恩觉得阿呆这个小名简直取得绝妙,阿呆的脑子就是这么锈迹斑斑,“在给付到实际之前,她都是纸上谈兵,不是有效震慑。即便是有效震慑,她们也要考虑多方的态度。”
“只是目前而言,我们的处境更危险。”弗莱娅捏着嗓子,表述自己的不悦,她有时会用奇怪语调阴阳怪气。“你们都是天才女孩,我无话可说。”
“大人物要一以贯之的大人物。”伊莲恩好心提点。
至于弗莱娅,那是一个固执又油盐不进的女人。
“可我现在在我家。”弗莱娅那双绿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她,嗔道,“我要干什么需要你批准咯?要你管。”
伊莲恩比划了个投降的姿势,“算了。”她按着阿呆的肩,“去收拾盘子还有碗。”
“那你涅?”阿呆仰起脑袋。
“我去拯救世界。”她回答道,随后进行了分工,“阿呆的烂摊子是你的,我不要。”
她收回所有对豆女士的正面——褒义评价。
奥兰治和憨厚老实分居南北两极,能和这个人同流合污的,豆女士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维茨曼曾提前电告过的。”她给了奥兰治一个提议,让所有人都能体面结束这个“小意外”的办法,“在电话里,椭圆办公室表态过明确支持。事实上没人知道迦南雅各之地具体成立的年月日,现均以电告之日为准。”
“他们是一个值得敬佩的群体。”奥兰治在电话里回答道,“也是我们的启发者,我们和他们虽然不是同一个种族,但拥有同样的东西,也即,智慧和贪婪。你的说法某种意义上也对,是你们的贪婪,最终导致每一个迦南雅各城的出现。或许他们需要电告祈请允许,可我看不到必要性。”
“这是一种文明艺术。”伊莲恩说道。“对你们来说,这是一份慷慨的提议,我们替你们分担了风险,否则,你们现在对所有人而言,是最大的威胁。而当威胁得以分担,你们不再是众矢之的。你心里清楚,有太多的事,人们心中有个猜测,而你们也无需辨明。当威胁的数字达到一定程度后,会有人进行一些行动,假如你们却有好运与实力,能抵住重压,那么自然你们不需要这份提议,倘若没有那种好运气,接受是对双方最好的选择。上次哥伦比亚事件,看起来你们的运气在一定程度上不是很好,暴露了一些弊端。”
奥兰治是个学者——首先,她是一名极聪明的学者,“即便——让我退一万步说,假设,”她用了虚拟语气,“我们曾致以电告,你也提到了,有很多事,人们心中存有猜测。那么你们为什么要选择和我们分担压力?你认为人的行动受威胁指数驱使,此刻你们的威胁数字也会升高。”
“散可逐个击破,聚可固若金汤。”伊莲恩转了下钢笔,她将笔倒过来,“每一次新的事件都可以触发新的格局到来,未必我们不能做新的朋友,只是麻烦些,五这个数字是单数,四是偶数,不过另一个朋友喜欢弃权,问题不大。”
“在你们看来,我们是无害——无伤大雅的朋友?”
“你们只是热爱和平,为了抗议大规模战争而聚在一起的科学家,你们无法容忍现代人类对战争的热衷。这是你们群体的定义。你们想要生活在绝对和平的世界,因此妄图以荒谬却行之有效的方式,对人类实行缴械。”伊莲恩看了眼手机,她打开日历。
那个冷漠又残忍的红发女巫说,“光纤正在修复,其他地方的卫星也在陆续补发,或信号中继,很快,一切会恢复正常,而你们将有一个月的考虑时间,做朋友,还是敌人。”
奥兰治实名发誓,这才是塞壬,足以蛊惑人类的人鱼之歌。
因为她发现,她真的在考虑伊莲恩的提议,这打乱了她的节奏。
“你们怎么想?”她挂了伊莲恩的电话——当然,即便是伊莲恩一直在讲话,她相信其他人也列席在场,因为她就是这么做的。
她提问道。“来点建设性意见。”
花生豆是有点奇怪的毒性的。
在她参与计划前,紫藤协会是松散的俱乐部,在豆豆出现后,核心的信息变成少数人掌有,即便她们经常对对方的计划互不干涉也互不知情,而现在,人群进一步缩小,如今成为她们三个人的游戏——这是从中微子试验日开始所奠定的基本模式。
她认为这是花生豆的问题,花生豆把咸阳带到了罗马。
但她又不能开除花生豆。
因为花生豆对付起辉格还是非常老练的。
“她们会一点点把你蚕食,分散着吞掉。她们对彼此都恨之入骨,”花生豆指出,“只需要有利的环境,要知道,我们现在是哥伦布航海时代的西班牙人,现在来到了美洲大陆,面对着印第安人,但这次印第安人是有帮手的,在南美洲,很多人信仰天主教,你记得她侄女,里奥妮,你的好朋友莉莉,现在人家肯定不把你当好朋友,她的丈夫可是枢要主教,为了她辞教,上一个有魄力这么干的可是切萨雷·波吉亚,我当然不是指可怜的无辜者是波吉亚二世。她是浪漫的鸢尾女人,没必要结婚,他们可以做一对小情人,就像亚历山大六世一样,有情妇的教皇,或许莉莉没想那么多,但你觉得莉莉家的长辈们是怎样的盘算?鸢尾花盛开在非洲,枢要在南美洲颇有号召力。”
虞司颜认为她给萨曼莎取得外号非常写实。
傻梨就是萨曼莎的灵魂。
“大可不必把相对的那一方想象的那么强大。”傻梨对她的说法嗤之以鼻,“有时巧合就是巧合。她就是个恋爱脑的小姑娘,我们当时也没有决定,是这两处地方,她们难道在我们没决定的时刻就预判了现在?”
诚然弗莱娅可以拿名字发誓,她当年对日后的设计并不包括紫藤,可这不妨碍她把原来用以款待南美宾客的最后晚餐来招待奥兰治及黑森等人。
莉莉和英诺森的婚礼是她原本用以彻底掌握亚马逊丛林,以确保物资供应的,是的,往往复杂的计划只有简单的目的,气候日益变差,灾害频繁,在李达成对曼谷等地出口粮食作物的掌控及封锁后,她不得不找一个新的原料供给之处。
热带是最理想的。
只是现在,她不得不拿莉莉和莉莉的小男友来做些别的规划。
“阿黛这件事极其不礼貌。”里奥妮很不客气的将阿黛自以为是的订婚宣布拿出来质问,从前,她会嘴巴很甜的左一个弗莱娅阿姨,右一个瑞雅阿姨,现在直接叫她的大名,“弗莱德翠卡,我希望你们对我方有个交代,这系列事。”她声称,并细数,“我们尽职尽责的居中协调着,两边不是人,这个人情还望你牢记在心。”
“是的。”弗莱娅从善如流地安抚道,“阿黛这件事做的不对。我当时不该隐瞒她订婚的消息,现在骑虎难下。”
现在她需要用那场没有任何法律意义——也不具有实质意义——至于有无事实存在她不想思考的订婚仪式,来捆绑李那一方,要倒霉一起倒霉。
“但是,我认为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时机。”她看向英诺森。
这个小男孩还是有点运气在的,他内向,不喜欢出去游荡,只喜欢呆在家里,大概他前半生唯一做的事就是在神学院诵经,因此捡了一条小命。
“咦?”英诺森指着自己。
“你是时候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她给这个男孩一个无论男女都无从拒绝的价码,“你是如今活着的唯一枢要主教,理论上,你应该继承梵蒂冈之位。在南美,教会是唯一合理的聚会之理,教会养育了你,现在你是时候承担起你所欠的责任,引领她们,反抗紫藤,重得自由。不要儿女情长。”
对于里奥妮,她的说辞就简单很多,支开无辜者不知道几世后,她和里奥妮促膝长谈,“我对你很失望,你没做好你应该做的事情,你企图与虎谋皮,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未加以限制的原因是我很欣赏你,我想看你能走多远,飞多高,但你让我失望了,你让最危险的敌人成长,并焕发‘蓬勃生机’。”
“或许你遗忘了,但我要提醒您。”里奥妮说,“我是独立的单独个体。”
“不要忘记谁是敌人,谁才是朋友。”她不介意用亲缘关系绑架,“头衔,最终有到期的时候,但你和我拥有同样的姓氏,诞生在同样的家族。”
“我可以姓黑尔。”
“我相信伊莲恩也拥有类似的观点,否则我们不会在一起这么久。”弗莱娅莞尔一笑。
权力最大的迷醉感在于她可以将任何的一切变成手掌里的积木,她想把这块积木搭在何处,就可以将这片玩具安置,甚至,扔掉也可以。
她从不避讳,是这种欣快感让她向上,并希望一辈子万众之上。
可该死的玛戈让她在夜晚狼狈地回归原形,让她认清,她是机缘巧合及两大家族所共同选择的经理人,她的年少功成源于石油、钢铁和远在巴黎那如传说一样的姑母,是三方的支持奠定的基础,她和艾拉的谋划与经营只是锦上添花。
她之所以成为她,是因为姓罗雅尔的路易莎和姓哈维兰的格瑞塔。
当她失去这一切,只能凭借造假的简历换到一份分析师的工作——她连考执照的资格都没有,因为在这个奇怪的时空,她没有读过法学博士——她之前根本就不存在。
——之所以称为时空的原因是她无法确定这是怎么回事。
或许她和伊莲恩一样,误入了不对的时空,或许这是奇怪的幻境。
现在她偏向前者,她似乎是来到了伊莲恩的时空,而且,因为每晚入睡后来到达此处,她一直在梦里加班。
这要归功于她找到的破工作,分析师。
理论上她应该只做民调,可是竞选经理很穷,想靠买股票赚外快,因此逼迫她做很多杂活,比如做IPO分析。
在她欲言又止时,又会质问,“你不是博士么,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活都做不来?”
这导致她每天很割裂。
清醒的时刻只手遮天,肆意妄为,睡着后,每天都在给垃圾老板打工。
在这么下去她要精神分裂了。
于是在市长竞选日的这天,她下手了,作为偏好和正常女人不太一样的女人,她对同类拥有敏锐的嗅觉。
经理卡丽力捧的杰拉德和她一样,有着错误偏好。
但显然杰拉德是高调的,被宠坏的男孩总以为自己可以随心所欲。
她花了揣衣服里带来的两万刀,叫两个相貌端正的男孩哄杰拉德开心,还留下反馈和让杰拉德满意的“证据”。
自然,她不怕卡丽知道。
当卡丽气冲冲的来找她,她顺势与卡丽摊牌,“不管怎样,你都会是幕僚长。对你来说,我和杰拉德没有任何区别的。”
“你脑子究竟有什么问题?”卡丽大喊大叫。
她嘘了一声,“明天就要演讲了。要么选择我,要么我们一起享受惊喜。”
“你这是违法的。”卡丽警告并威胁道。
“是的,不过我揭发了杰拉德真面目,他欺骗。”弗莱娅说,“亲爱的,你要记住,这里是清教徒的世界。他们是因为过于极端为同类无法忍耐才远赴重洋。他走不了太远的,因为他无法抵抗诱惑。”
“你知道杰拉德或许不是一个君子,而是个很残忍的男人。”卡丽很认真的告诉她,“喜欢男人的男人,都很仇恨女人的,你的下场,很不妙。”
“卡丽,你说,是谁告诉我,这个人爱好很特殊的呢?”弗莱娅浅笑,“他最该怀疑谁呢?”她附耳说道,“无论如何,你下场不佳。仔细考虑一下,你还有十六个半小时。”
“去你妈!”卡丽骂道。
但弗莱娅知道她成功了。
终于今晚她告别了加班,凭借带有证书扫描件的U盘和从抽屉里搜刮的两万块,她换了个新工作,成为万恶卡丽的上司,坐在那间年久失修但好歹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办公室,不用在格子间和其他人挤在一起。
虽然代价是早上起床时,伊莲恩一副你怎么回事的样子,她很抓狂,“你为什么要穿外衣睡觉?”
“是洗干净的!”她发誓,结果一时没注意,顺手把塞在西服外衣口袋里的那嘟嘟囔囔的两叠钞票掏出来了。
“这是干净衣服?”伊莲恩震怒,她发疯似地把床单和被罩全换掉,塞进了洗衣机,“钱上面全是细菌!”还指着门,“如果有下次,你就回你卧室去睡。”
“这里就是我的卧室。”她和伊莲恩吵了一架。
但她很窝囊的换了件衣服,这次真的是干洗过的晚礼服——不是丢在办公室不知道几年用来应急的西服。
“你是非暴力不合作。”伊莲恩站在床边,“你是打定主意要和我对着干到底了。”
“问小翅膀去。”她不得不坦言一些尴尬的事情,“我现在晚上会旅行到奇怪的地方,如果我穿睡衣,我就会穿睡衣出现在那里。”
“但实话告诉你,你晚上没有离开过卧室。”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弗莱娅对此也非常费解。
不过还好伊莲恩知道小翅膀的德行,没有太责备她,顶多是在两人之间垒了一床被子,划分出污染区和洁净区。
这把她气的胸痛,在怨念中入睡。
有了带钱的经验后,她睡觉时揣上了卡和枪。
一切就顺利很多,直到宿命的一刻到来。
一次狩猎中,她在那个说话抑扬顿挫但能力一直都非常有限的家伙逞威风失败之际力挽狂澜,把驯鹿击毙,成为贴心的幕僚——男人对女人没有太多防备,这是一种不该有的轻敌和会付出代价的蔑视。
正因此次因缘巧合,她确定了她所置身的世界。
她到了伊莲恩所来之处,世界毁灭之前。
这是伊莲恩曾生活过的时空。
——她见到了艾拉。
起初,这只是一份平平无奇的请柬,这样的舞会举办的太频繁,她作为东道主早已厌倦,未成名之际作为壁花也参与过。
但特殊的访客到来击碎平静。
“对你而言,我是不速之客,换句话说,是渡鸦。”熟悉的身影一袭白色长裙,彬彬有礼,不知为何,说话语调很平淡,语速很快,像是在背台词。
倏然,半月回过头,视线落过来,棕色的眼眸抹过一丝惊讶,她的样子总是温驯又文雅,过于纤弱,苍白且单薄,如枝头一束重瓣浅色繁樱,是如负累的盛放丽色。
弗莱娅承认自己有些刚愎自用外加自以为是的小毛病,她不否认。
比如现在,她总觉得在那一刻视线交汇后,艾拉像活过来了一样,从麻木变为灵动——是这一刻的切换让她认为这是上一个时空,刚刚她错以为这是李——因为神情中都有倦怠和一些隐藏起来的厌世。
“你来我往才是礼貌。”艾拉语调轻快地说着让知情人面容扭曲的话。
自然佐证也有。
“那是雪原猛虎。”窃窃私语的声音太多,有人为她介绍,那个男人卖弄似的报出头衔,又极度轻蔑地预先假设她听不懂也不明白那个职位,以显示自己的博学多才——实际上是个蠢货,没有打折的那种,“摄政总督,上一任总督被她斗垮了,据说明年就是总督了,可能会做副首相,你读过冰与火之歌么,类似于老麻雀或小指头。”
弗莱娅不敢想象自己此刻的神情,可能绷住了,可能假装出惊讶和奉承,可能没绷住,直接流露出“你当我是傻瓜吗你个白痴羞/辱/我的智商”。
私人宴会中突如其来的造访是为了一些东西,而价码达成后气氛还算是很愉快的——因为绝大多数人不知情。
可惜欢乐的气氛不妨碍她以同行的身份给这个经理打零蛋,舞蹈无法掩盖此刻的丧事喜办,她凝视着那个傻瓜,思考傻瓜的发家史,同时,视线余光追逐着白色的蝴蝶。
蝴蝶退到场外,安静地栖息在“花丛”。
当她思考要不要开口搭讪时,艾拉忽然笔直地走过来,伸出带着过肘白色长手套的手,纤细腕上戴着铂金打的镂空雕花首饰,谈不上昂贵,但工艺精细,穿的衣服是改良款式的裙装,随身姿走动,裙摆刺绣的花朵在灯光下绽放,令人炫目。
她站在面前,高跟鞋的鞋跟擦过地板,嗒一声,裙摆似花瓣收束,刹那间万籁俱寂。
“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她语气中带有几分俏皮。“是想请我跳舞吗?”
弗莱娅无法拒绝。
她就是一个任性之人。她和李多年斗争难分高下的原因也是她们性格中有相同的部分,比如对权势追逐的本意是为了任性和随心所欲——只是得非所愿,高处不胜寒。
她猛地接住艾拉的手。
艾拉却嫣然一笑,立刻又果绝地将手抽离,“但感觉很奇怪。”她说,“我还没有和女孩子跳过舞呢。”抬起手,拂过她的鬓边,轻轻捻过碎发,别回她耳后,这一举动很轻佻,有些暧昧,却疏离,“好漂亮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