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投影
傍晚六点，池少川一行人带着设备到了陈腾别墅。按了几下门铃无人应答，池少川才掏出钥匙开了门。丁炼本来应该由曹敏芝换班，鉴于有新的发现，便主动请缨放弃了休息。
阁楼地板上的磨痕犹在，陈腾并没有因为警察的到来而处理地板。白天的时候池少川看破不说破，就在陈腾转身去抽屉拿钥匙而丁炼用手机拍照的时候，池少川分明看到陈腾正从玻璃柜门的反光中看着丁炼的动作。可他没有任何解释，甚至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这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池少川不敢妄下断论。
架起了支架，镜头直对霍星阑别墅。既然嫌疑人已锁定陈腾，那么今天的贸然问话无疑是打草惊蛇。支架摆在这儿，估计也就成了摆设。
入夜时分，霍星阑听了池少川的话，拉上了窗帘只留一条不起眼的缝隙让丁炼得以窥视。
晚上十一点多，陈腾回到别墅。门没有落锁，也不知是喝多了头晕，还是因为心中藏着事，陈腾有些干涩地舔了舔嘴唇，而后带着一身酒气来到阁楼。但他似乎没醉，以舒适的姿态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修长的两条腿惬意地面对丁炼支开，藏巧于拙：“就你一个人坚守阵地了？我要是猜得没错的话，你这是要熬到天亮的节奏吧？”
丁炼觉得眼下的陈腾跟白天见到的陈腾很不一样，眼下的陈腾，西装革履，发胶固定着白日里的碎发，往后梳成背头。或许是忙了一下午，前发有些不受控制地冲上眉梢，更添几分禁欲的味道。
丁炼没有否认，出于礼貌性和侦察性，他反问了一句：喝酒了？
照理说明知家里有人，而且是陌生人，从心理学角度上来说，陈腾应该保持他一如既往的风度，从而保持在对方心里谦谦君子的印象；退一步讲，即使不在意形象，但他好歹也是一公司老总，在警察面前醉酒，丁炼觉得原因或许有二：第一，他是刻意为之。为的是显示他总裁地位。显然，这种假设并不成立；那么就只剩第二种——他遇到了棘手的事儿无处发泄，只能借酒消愁，乃至顾不上家里警察仍在。至于是什么事，丁炼便不自觉地往案件方向靠拢。
“嗯，加完班跟朋友去喝了几杯……”说着，陈腾把手中的咖啡递给丁炼：“我以为你们两个人都在，还买了两杯……”
丁炼接过咖啡道了谢，对话便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没过一会儿，陈腾起身来到窗口，望了望幽黑的13幢，自顾自说：“那女人的丈夫，两年前开车撞死了我爸……”
丁炼诧异，这事儿，竟就这么顺理成章地从他口中说了出来！并且是以这样风平浪静的形式，不禁让人觉得，这个人坦坦荡荡，倒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白天的时候怎么不说？”丁炼的视线成功地转移到了陈腾身上，“既然你们是这种关系，为什么你房子还要买在这儿？为了报仇？”
陈腾回头瞥了丁炼一眼：“如果我说是巧合，你信不信？买这房子的时候，我压根不知道她就住在隔壁……”
“不怎么信……”丁炼往椅子里一摊，直言不讳。
陈腾倒是不介意丁炼的直白，“刚开始的时候我也不敢相信，可是无巧不成书，这世上的有些事，它就是这么巧……”
“那你白天的时候怎么不说？”
又回到了先前的问题……
“因为很显然，你们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
白天的时候，陈腾从玻璃柜门的反光里看到了丁炼拍照的动作，可他们却没有当场问话，显然，池少川是要看他接下去的反应。
“你们怀疑我也没错，毕竟，那女人的丈夫，撞死了我父亲。要弄死她，天时地利人和，我一样不缺，可偏偏，她活得好好的，死的人是谁，我也不知道……”
这话，不是挑衅，而是陈述事实。
“那么，是你吗？”
陈腾定了定眼神，给了丁炼一个斩钉截铁的回答——不是！
丝毫不带心虚……
“这三个磨痕，怎么解释？”丁炼指了指地上，“从这个角度望过去，13幢可是一览无余……”
陈腾勾嘴笑了笑，起身踱步到柜子前打开柜门，一台八成新的天文望远镜赫然在柜。天文望远镜质量重，要压出这样的压痕，无可厚非。
“晚上无聊，我喜欢看看星空解解压。我最喜欢的是仙女座星系，它是北半球肉眼可见最清晰的星系，在梅西耶星表编号为M31，星云星团总表编号为NGC224，直径22万光年，距离地球有254万光年，是距银河系最近的大星系。但是我们现在所能见到的，是它二百五十万年前的样子，它离我们太远了……”
丁炼不懂天文学，也看不懂星系，陈腾讲的这些他也毫无兴趣。他只关心案件，于是问：“既然这么喜欢，为什么又收起来了？”
陈腾内行人笑人外行：“冬天清晰度没有夏天高，关键是，冬天晚上来这，太冷了……”
丁炼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的确蛮冷……
正在这时，霍星阑的房间出现了异样，窗帘大开，窗户上映着一个惨白的“鬼”，七窍流血。顷刻间，别墅内顿时灯火通明，那个“鬼”随即消失……
“什么情况！”丁炼亦是一惊，霍然起身站在窗前盯着对面13幢里所发生的一切。
“那玻璃窗上应该是被贴了一个简易的投影装置，可以远程遥控或是定时的那种。”陈腾站在丁炼身侧，目视着那个房间，眼中透露着丁炼看不透的深邃。
再次看向那个房间时，丁炼见池少川正站在窗户边徘徊巡视，而后伸手在窗沿上自下而上摸了一圈，最终在上边的窗框上摸到了什么东西，捏在指间端详。
“就是它！”陈腾目不斜视地盯着那个方向，丁炼分不清此刻的陈腾，究竟是在盯着池少川手中的东西，还是在盯着池少川。只觉得他的目光冷到了极致，似乎要将这寒夜，凝结成冰。而当丁炼再次望向池少川时，发现池少川也正用类似于陈腾的眼神，望着这边。池少川从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所以显然，这眼神，是对向陈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