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父女何苦难父女

第29章 父女何苦难父女

第三十一章父女何苦难父女

满是灰尘蛛网的破旧木板上,歪歪扭扭写着“南少林寺”,万利禄自趣写字如狗爬猪啃可对比起上面的四字也敢大大方方说出,我比他娘得字好百倍。不敢置信指了指不知何时一阵风都能刮飞招牌的木板,问道:“卢姐,真到了?”

卢紫烟深邃看了眼招牌木板,没有细说,只是默声领着万利禄推开寺门。

吱呀推开漏了几个窟窿的大门,也不知道是不是寺里太惨老鼠蚂蚁都饿得只得啃食这木门充饥,东一块西一块,着实难看得很。万利禄心底腹诽,奶奶个腿的,这地方怕是自己最落魄时住得留香楼柴火房的大门都比它结实百倍。好在万利禄不是什么讲究人,穷乡僻壤入乡随俗,拖了拖永乐下坠的身子,抬步跟上卢紫烟的步伐。

寺中很安静,走了百余步愣是没看到一个知客僧出来相迎。估摸着在寺中呆着还不如山外随便找个活计过得舒坦,连知客僧都跑了吧。走过不知多久没有香客供奉的大铜香炉,万利禄往里瞅了眼,满满的灰烬连一根燃尽的香屁股都没看到。

又走了百余步,总算看见活人。大雄宝殿牌坊下,只站着一位年纪颇轻的小和尚。万利禄不信怪力乱神自然对神佛也是敬而远之,对于满身破补丁的小和尚说不上好坏感,倒是奇怪这年头还有这般傻愣的年轻人愿意呆在此处。

卢紫烟领着万利禄还有七步止在大雄宝殿大门口,方才离得远加上没甚在意,倒是没看到大殿中央的一尊大佛,如今离得近了不想看都会不由自主注视上去。佛身三丈多高,早年或许有金漆加身着实震撼如今却是一片灰败的腐朽摸样。万利禄不自觉眼睛看向佛陀像伸出的一只手掌上,不知怎地他总觉得那手掌上似乎有点东西却又看不真切。

卢紫烟没注意到身后目光异样的万利禄,平静道:“慧能方丈,别来无恙。”

被换作慧能方丈的小和尚,停下口中念颂的佛经,双手合十,道:“卢施主,小僧可当不起这一声方丈,不过是几位师兄嫌麻烦推给小僧代理,等日后少林寺发扬光大,还是要几位师兄执掌才是。”

万利禄听着不由扑哧一笑,心中暗道:就这破庙,还发扬光大,怕是没几年就剩下你一个人了吧。

对于万利禄的嗤笑,小方丈慧能并未恼怒,只是宣了句佛号,笑呵呵道:“阿弥陀佛,若无世人,一切万法,本无不有,故知万法本因人兴。……一切万法,尽在自心中,何不从于自心顿现真如本性。施主,可听明白?”

万利禄摇摇头,道:“不明白。”

小方丈惠能,又道:“如此大善,施主,我看你与我佛门有缘,不若遁入空门如何?”

完全没头没脑。

万利禄心中暗骂秃驴阴险,但嘴上还是遵循卢紫烟进来时的叮嘱,道:“大师可别乱说,我还没娶媳妇那,我老万家可不能因为我绝了后,那可对不起祖宗,干不得,干不得啊。”

小方丈慧能倒是没有为难,道:“如此着实可惜,若是小施主日后想通了,可随时找我。”随后,转身面对卢紫烟,道:“这个时辰,慧岸师兄该是在后山舍利塔,卢施主若是寻他去此处即可。”

卢紫烟恭敬道了句:“多谢方丈。”便领着万利禄去寻惠岸和尚,倒是临走时,小方丈慧能鬼使神差的又问道:“小施主莫要忘了,若是回心转意遁入空门,南少林寺必扫榻相迎。”

万利禄听着浑身不由一激灵,脚下步伐加快,心中骂道:奶奶个腿的,秃驴都他娘的最记仇。倒是前方领路的卢紫烟诧异回头看了眼万利禄,道:“义父曾言慧能方丈非凡俗人,他如此看重你,想必你入佛门有大造化,不妨考虑一下。”

万利禄骂娘的心都有了,那秃驴记仇就算了,你一个姑娘家瞎捣什么乱。还入佛门,老子八闽城留香楼的小绿、小花、琉夏、牡丹这些相好的姐姐们怎么办?天底下那么多漂亮大姑娘让我怎么舍得弃她们而去?不可能当和尚,这辈子不可能当和尚的。

万利禄背着永乐快步超过卢紫烟,忙道:“走走走,快走,你家长公主都快凉了。”

卢紫烟嗯了一声,疾步向着后山舍利塔,途经三院六房,偌大房舍九成空荡荡的,零星见到几个和尚也大都年过不惑,一大把年纪慢悠悠的闲逛。而看到万利禄三人几乎不予理睬,估摸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便是贼寇都嫌弃费力不愿造访,也不担心人家偷什么东西。卢紫烟走在前面,倒是有个胡子眉毛都白成雪的老和尚远远和她招呼,她应了下,便也走了并无驻足。万利禄只是听得对方似乎叫什么:慧空,抬眼看了下他呆得地方,达摩院。

走了约莫半刻钟,穿过一排意外修整不错的榕树林,一尊象牙白塔入眼。离远了看还有那么一点白塔的样子,可走近了布满的青苔和风霜侵蚀的斑驳,黑不溜秋绿不拉基的,说是要倒塌估计也没人不信。

佛门清净地,忌荤腥忌酒水,万利禄作为外行人都耳熟能详的清规戒律却在眼前舍利塔下毁得是一干二净。

架锅生火,黝黑如碳的铁锅内咕嘟咕嘟大口冒着气泡,不知何种动物的骨肉在汁水中来回翻滚沸腾,阵阵肉香顺着升腾而起的炊烟,袅袅回荡在舍利塔四周。

作为李家狗肉铺的常客,万利禄只是皱皱鼻子便能吸吮到空气中那独属于狗肉的芬芳味道。脑子顿时反应不过来,寺庙?狗肉?大和尚?这似乎半点边都不该搭上的词汇却在眼前一并呈现。

狗肉炖锅旁,增光瓦亮的大光头映射着火光显得格外红润,大和尚四五十岁模样,长相清瘦,五官轮廓挺立想来年轻二十岁也是个迷倒万千少女的俊俏儿郎。想来这就是那位小方丈口中的惠岸师兄,很大可能也是他们此次的目标人物赛神农常百草。

看着眼前吃着狗肉喝着小酒快活似神仙的惠岸和尚,万利禄很难将他与杨妈妈口中自责情伤的常百草混为一谈,根本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嘛。

卢紫烟的开口却是打消了他心底最后的遐想:“护龙山庄旃蒙一号密探卢紫烟,请常神医出手救治当朝长公主,必有重谢。”

惠岸和尚酒醉微醺,整个人摇头晃脑好似没头苍蝇,看着站在面前的三人,脑袋中回响着慢了半拍才反应的话,醉笑道:“什么狗屁常神医,看到光头没我是个和尚,法号惠岸。嗯,护龙山庄的,大人物啊小僧可不敢得罪。”说着晃悠悠站起身,对着卢紫烟躬身合十,宣了个佛号:阿弥陀佛,又开始自顾自喝酒吃肉。

卢紫烟看着数十年如一日的惠岸和尚,唇角抽动,有些话马上脱口而出却被她生生止住。再次拱手道:“护龙山庄旃蒙一号密探卢紫烟,请常神医出手救治当朝长公主。”一摸一样的话重复来重复去,许是被她搅扰的烦了,慧岸和尚抬手打住,道:“打住,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以护龙山庄密探身份求我?还是以常百草女儿身份来求我?”

卢紫烟念道一半的话,愕然顿住。而一旁听得百无聊赖的万利禄顿时来了精神,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化作石人的卢紫烟,又看看喝酒吃肉的花和尚惠岸,这他娘的里面有事儿啊,有大事儿啊!

慧岸和尚可不给卢紫烟太多时间,问道:“就算你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和尚我也不会救人的,我当年发了赌誓,这辈子再给人诊治,全家死光光,你说说何必那。”

万利禄瞪大眼睛看着和尚惠岸,全家死光光?奶奶个腿的,你全家不是早就死死光光了,哦不对他还有女儿。可依照两人如今的模样有女儿和没女儿有什么两样,这发的毒誓怎么跟闹着玩一样......

沉默许久的卢紫烟,似乎现在才反应过来一般,一字一句很是坚定道:“护龙山庄旃蒙一号密探卢紫烟,请常神医出手救治当朝长公主。”又是重复一遍。

看着这么不会做人的卢紫烟,万利禄赶忙窜身上前,横在两人中间,笑道:“慧岸禅师是吧,久仰久仰,这狗肉不知小子有没有福分品尝一二?”

慧岸和尚瞅了眼背着姑娘的小子,从凳子底下抽出一对筷子扔在锅灶旁,没好气道:“不怕被毒死?”

论摆谱找茬儿远输于青楼客人的慧岸和尚,万利禄内心根本翻荡不起任何波澜,就着?平淡道:“这狗肉滚三滚,神仙都不想做。不过,慧岸禅师,你这狗肉老得很柴了,比不得我在八闽城里面的,那玩意儿才是人间美味啊。”

因酒醉而几乎红透整个脑瓜顶的慧岸和尚脸上怒火升腾,摇曳着起身,仍是提着酒壶的动作,口中骂骂咧咧道:“好你个不知深浅的后生,佛爷我请你吃肉,你却这般埋汰,找死不成。”

万利禄又伸筷在锅中捞出狗肉,慧岸和尚气急伸手同样去夹他捞出的,却是捞了个空。打眼看时,那狗肉早就进了万利禄的口,时不时哈出几口热气散发着狗肉的香气,道:“禅师没必要这么大气性,我们来也是奔着各取所需嘛。这样,你说个条件,不论是上九天摘星,还是下四海捉鳖,只要你能治好我们两人身上的寒毒,怎么着都不是问题。”

慧岸和尚看着眼前笑脸盈盈的少年郎,扑哧一声笑了,捧腹大笑道:“毛都没长齐的娃娃,也敢口出狂言。不错,好玩的很,那佛爷今天就陪你玩玩。你要是能完成我开出的三件事,治伤一事我便允诺你又何妨。”

万利禄笑着将筷子拍在桌上,豪气道:“那就说说。”

惠岸和尚嘿嘿一笑,眼角余光瞥向卢紫烟,摆明了第一件事情与她分不开,道:“你让这位护龙山庄的密探,用我用过的筷子吃一口狗肉,这第一件事便算你过了,怎么样不难吧。”

万利禄可不会以为这老和尚是给自己放水,早在卢紫烟刚到舍利塔下看到慧岸吃狗肉时,那一脸不忍和恼怒神色便尽收他眼底,显然卢紫烟是不吃狗肉的,甚至于她还很爱惜。对于这类人万利禄也算见识不少,要让他们吃狗肉,无异于让他们杀人吃肉,这第一件事便是如此难如登天,可见慧岸和尚拒绝之意何等强烈。

而这些还不是此事最难得地方,为了长公主安危万利禄有理由相信她会做出超乎底线的事情,毕竟密探嘛都是经过严苛训练的。可对方居然要她用自己用过的筷子,万利禄是不知道两人之间的过去,可让一对父女面对面相见却宛若陌路人,这里面的事情可是大上天了,让卢紫烟用他的筷子,或许比让她吃狗肉还要困难上千百倍。

慧岸和尚肆意大笑,却在眼底深处隐藏着深深惋惜,道:“臭小子,没办法就赶紧滚回家找你娘喝奶去,跟我玩,玩死你啊。”

万利禄不冷不热的哼了一声,犹豫一下正准备转身劝说卢紫烟,却是被耳畔一道香风拂过扭转到一半的头从哪来回哪去,只见冷言寡语的卢紫烟此刻嘴巴被塞得满满的,炖锅内香气四溢的汁水正挂在嘴边。

这一幕别说万利禄,就是熟悉女儿脾性的慧岸和尚都是惊掉了下巴,手上半壶不满的酒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大半酒水喷洒溅射在麻布僧靴上却是浑不在意,直勾勾看着正在痛苦咀嚼的卢紫烟,好半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三两口吞下狗肉,将手中慧岸和尚的筷子甩出去老远,冷冷道:“第二件事。”随即回身,其间与慧岸和尚对视一眼,低喃一句:“无聊至极,若闲的没事京畿城里大把人等着你。”

慧岸和尚被她这话呛得一口气没喘上来,喉咙似是被什么扼住,拼命咳嗽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看着逐渐退在万利禄身后的人影,叹息一声没了先前肆意妄为的嚣张,失落道:“十三朵三生花,找到了再来我这儿吧。”

对于奇花异草涉猎颇深的卢紫烟顿时脸色恼怒,喊道:“三生花每个时辰只开一朵,十二时辰过后必亡,一日最多可摘十二朵,哪里来的第十三朵!”

惠岸和尚轻笑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当年有人手持一十三朵三生花只为换我手中的一株彼岸龙葵,若真有本事便去寻寻看,没那份机缘死了也就死了,世上每日要死的人多了不差一两个。”

此言过后,惠岸和尚似乎也觉疲倦酒乏,不顾其余几人目光就这般躺在舍利塔下,不多时鼾声渐起,倒是真得这般睡下。卢紫烟本就不愿多呆,对方既有送客之意,她也不会留下,顺着来时的路大步离开。万利禄提了提托住永乐的手,跟着离开,刚走几步却又折返将一锅烧得正旺的狗肉连锅带汤吃了个一干二净,抹了抹嘴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走得远了,熟睡中的惠岸和尚眼眸腾地睁大,没好气瞪了一眼万利禄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炖锅,杀气腾腾。他总共都没吃三五块,倒是被那臭小子占了天大便宜,如今肉没了酒也没了,着实索然无味。

“阿弥陀佛,惠岸师兄你又着像了。”

明眼人都不会在他人愤怒时插嘴说话,可眼下就是有那不开眼的傻瓜特意站出来让惠岸和尚出气,来人不是旁人正是那一身补丁袈裟,相貌清濯的小方丈慧能。

惠岸和尚牙齿咬得咯咯,一连说了三个滚字,谩骂道:“滚滚滚,你个狗屁都不知道的假和尚有脸来说我。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佛爷我心中起码有佛,你个完犊子玩意儿怕是比那信奉三清的道士还不敬佛。”

小方丈慧能没心没肺微笑道:“师兄不必这般拒我于千里,既然师兄不欢迎我走了便是。但我有一言,还望师兄斟酌一二。”

惠岸和尚不耐烦,道:“有话说,有屁放。”

小方丈慧能平静道:“那少年郎乃是不败神话姜膑传人,何去何从,师弟言尽于此。”

风骤起,舍利塔上悬挂近百腐朽老化的铜铃,竟然争相摇曳不止,铃铃声回荡在耳畔,似是千百信徒纳头吟唱佛家经文。惠岸和尚的心,却没有被安抚反而变得更乱,乱如麻。小方丈慧能不理会他,就此飘然而去,无形中好似佛陀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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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茗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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