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

第 121 章

玄冥剑身上忽然爆出一道刺眼金光,陆安期手中的慈悲被金光一扯,瞬间带着他从黑洞边缘返回,魁阴火急火燎的把黎从星台上拖下来,那丝丝灵气却藕断丝连的拽着这半透明的魂魄往里赶,洞中疾风吹坏了天界的祥瑞们,连乱窜的魔头受到了影响,漫空飞沙从洞里刮了出来,能把金刚不坏的神魔皮肉烫伤。

魔神们像嗅到腐肉的苍蝇,一窝蜂逼着神佛们朝黑洞去。

魁阴一手将黎困在臂弯,一手向缠在他身上的灵丝斩去。

“别浪费力气了。”

那边陆安期被慈悲带着奔向容名,两剑倏地一并,容名握着剑柄,紧攥着陆安期的手,抬剑朝密密麻麻的魔神一击,下边“哎哟”一片,被剑光掀得四仰八叉漫天倒腾的魔头眼看剑气将至,屁滚尿流的飞到一边,摧嵬头发被削了一半,摸了摸脖子旋即骂道:“他奶奶的!”

骊姬上来便横冲直撞,棱着眼睛跟情魔打得难舍难分,立在边上把一切纳入眼底的燃灯负手站在一朵不起眼的云上,他整个人被云罩在后面,连头发的颜色都暗了许多,四处游荡的神仙们紧赶慢赶的回来保卫天界,魔神的尖啸声和杂七杂八的剑光掺和在一起,把天界闹成了菜市边上的屠宰场。

斗法的斗武的全挤在一块,魔气和仙气揉面似的搅成了一团,远瞧着,三十三天就像个打翻了的大染缸,差点遮了那个会刮流星雨的黑洞。

此战,非得挣个你死我活,那黑洞就是胜者的酬劳败者的坟墓,而且是永世都没人去上坟的那种。

至于胜后要如何打发此洞,那又是后话。

黎深深看了陆安期一眼,对方似有所觉,抬眼朝这边看了过来,漫天瘴气横在两人面前,黎自觉对不起这孩儿所以不敢多看,笑了笑嘴里泛起一丝苦味,他把手轻轻搭在魁阴被丝线割破的手上,道:“抱歉得很,当年自作主张,到头来却害你们父子相残。”

魁阴忽觉不妙,一掌拍向洞内,他那摧枯拉朽的掌风好像拍进了棉花里,洞中乌压压的浊气冒了出来,粘在人身上会腐蚀皮肤。黎抬手在魁阴脸上轻轻一抚:“我做了个恶人,本来没脸再提要求的,却还想求你让着他一点。”

“我不让!你快把自己摘出来,若你进去了,我回头就把他宰了!”

这话被容名听了去,他大老远的甩一道剑气来,张牙舞爪的在天上乱劈:“魁阴!你有本事尽可来——”

魁阴没搭理他,焦急的和那几根丝较量着——也不知道这玩意是什么材料做的,他用尽全力,却仿佛入海的一粒沙,连颗浪沫都没击起来。

“这星丝去了女娲娘娘一条命,你想弄断啊,做梦去吧!”耀魄宝提着断剑朝他刺来,魁阴恨死了这只打不死的苍蝇,深吸一口气反手一挡,五指成爪跟那把断剑对上,看准了耀破宝的心脏,一有空隙就往那挠。

洞中砸出些拖着滚滚烈焰的流星来,橙红的烈焰刺破了神魔气息杂合而成的雾瘴,直落向惴惴不安的下界。

仲玄眼睛一睁心想坏了,这火掉到人间来,恐怕连天神姥姥下凡都扑不灭,瞬间就可以把沧海煮成锅巴!

他飞身而上,在下界上空铺开一层灵力,像个背负重物的苦力,火球砸下来的时候他背脊一沉,脸上倏地滚出了一层汗。

除夕急慌慌的戳在他旁边,看了看昏黑天穹上雨似的红点,哭道:“仲玄,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仲玄被他堵得心塞,眼皮往上一翻白了他一眼,不知道是被流星火影响了还是怎的,他火气有点大,说话也就枪里来棒里去的:“老子都还没死,轮得着你在这瞎着急么?”

天塌了还有高个的撑着,高个的撑不住了,还有一群以天下苍生为大任的神仙操心。除夕抹了抹脸实诚道:“可是你看着快不行了。”

“闭上你的狗嘴!”仲玄脸色如土的低吼一声,接着一抬头,两眼一直被吓得骂了声祖宗,那满天的流星球不要钱似的往下面砸,天黑得差不多了——可这是白天啊!天上那帮子东西怕不是把天捅破了。

鸿祖和无极还在武关踅摸,他听到天上的声音便抬头瞧了瞧,冷笑一声道:“原来是已经回去了么?”

满天星火滚下,仲玄对除夕大吼一声:“躲远点!快撑不住了!”

接着身上的重压一轻,他猛抬头看向那只手撑着保护罩向天上去的男人,愣了愣,就听无极在下边大叫道:“是大师兄!大师兄什么时候下凡的?”

太上老君不知何时摇身一变,成了太上年轻,他沉静的拖着撞碎在大气罩上的星石碎片上了九重天,顺便还了人间一片久违的光明和一个正规的冬天。

仲玄扯着除夕尾随在无极和鸿祖身后,他们以为上九重天必要费一番劲,没想到南天门破了以后,下界只要是能穿过那层高风的东西都可以肆无忌惮的在神仙们的地盘乱转。仲玄站在天门口看向浑浊的天界沉吟片刻,除夕躲在他身后,望着那个豁开了嘴的大洞怔了怔。

殿下深觉魔气是万恶的源头,从睁眼第一天起就想把世上的魔气剿灭了,可天不遂人意,他费了吃奶的劲跟魔神周旋,自以为武关就是那万无一失的终点站,没想到兜兜转转,他还是回到了原点,且魔神数量之庞大超乎想像,神魔之间对比起来,天神们微不足道得像沧海中的一滴水。

突然间,一个头顶白鸟的人从下界探出来,瞪着眼睛和除夕打了个照面。对方来者不善的把两人往前一攘:“让开!”

接着便一溜烟飞进了魔雾里。

雾中爆开了各种颜色的光,揭兀睁着眼睛找着那抹明黄色身影,摧嵬腿上挨了一剑,咬着牙破口大骂之时扭头看到他,提溜着他领子往前一推:“没用的东西!怎么可以把身体换回去?!”

揭兀反手一掌劈在他脑门上:“关你屁事!”转身便溜,骊姬提着剑在前面挡了一下,冷声道:“忍你很久了,看在师兄的面上快滚吧,否则单凭你在暗中养的这些魔头,足以把你推上斩仙台了。”

对方泥鳅似的往旁边一溜,在乱弹的火球中找花了眼,手上的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他戳在神魔之间,待眼前雾气散去些许,就正正的跟如来相了个面。

“我不是来打架的......”揭兀说完便溜,如来在后面笑了笑道:“哪里的话,来都来了。”

揭兀火烧屁股的躲开一片飞来的莲花,那莲花却像长了眼睛似的撵了上来,他心道完了,接着身上一轻,从夹缝中带出来的淤泥被莲花化成的清气一涤,他连毛孔都舒张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回头看着那莲座上的男人。

释迦牟尼面部轮廓深邃,双眼像两颗嵌进去的星,神态安详到好像能对一切事物无动于衷,收回手时对他笑了笑:“浊泥甚多。”

天呐,都这种时候了这大佛竟然还有心思关注他身上泥多不多,揭兀自觉这肯定是有阴谋。他扭身便逃。

浓雾中神魔杀双方红了眼,陆安期摸了摸手上的镯子,看向就要把整片天侵蚀的黑幕,甩手将手上镯子抛去,同时容名手一滑,来不及看清对方的身影,陆安期已经到了大洞前,星火擦着他身子滚过,燎坏了一片袖子。

耀魄宝手下一顿扭头喝道:“滚过去!”

陆安期置若罔闻,那镯子在弹出去的途中化为一把短剑,“叮”的一声切断了缠在黎身上的丝,容名在后面咆哮着冲了过来。

耀魄宝猛地伸手一抓,那星台上的丝直接缠到了陆安期身上,他在容名冲过来时伸手在对方脖子上一挠,接着众人眼前一花,容名被他一脚踹飞出去,旋即被西王母伸剑挑住了衣领子。

一股清香在缠绕不清的雾中散了开,燃灯悠悠的声音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小东西,我惹的祸,我自己收拾。”

但瞬息之间那星丝已经把人拽了进去,仲玄身子被一股大力朝洞中一吸,他只来得及朝途中抓了一把,却抓到了正准备向容名刺过去的无咎,对方脸色一变朝他心口一拍,手忽然一滞。

这体内爬出另一股力量来,拽着他灵魂往前一甩——突然被拽出来的云霓魂魄上缠着一层黑雾,她狰狞的看着抓住自己脚脖子的人,屈指成爪,猛弯身向对方一拍,无咎笑了笑,轻念了一声咒。

那多年没有发作过的碧落黄泉突然间从浑身各个地方钻了出来,云霓惨叫一声,厉声喝道:“无咎!”

她身上好像被浇了一层火,这闷不吭声的温润君子的报复时隔多年又把她拖入了极端痛苦的境地,同时他自己也尝到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滋味,瞬间心口上钻出一个大洞,娇美的白色莲朵从那没有心脏的地方长了出来。

黎眼皮颤了颤,失声道:“长明——”

他猛然挣脱魁阴的掣肘随燃灯一起钻入洞中,耀魄宝和魁阴脸色一变瞬间扑了上去,揭兀蘧然看到这一幕心口都被吓碎了:“哥!”

耀魄宝眼皮一跳,回头看到那个本该在须弥间里的人,余光一闪,就见大师兄一掌拍向小师弟背脊,劈手夺过那把重剑,卷着漫天魔气朝洞中一击,在洞口缠斗的无咎云霓以及死拽住黎的魁阴被剑气卷入洞中。

除夕瘫跪在地上,喃喃道:“无咎真的不要我了。”

容名没对大师兄设防,也没对六师姐设防,当大司命伸手在他眼睛前一抹时,他心想,这是在做什么呀?

他分明攥得那般紧,为何竟成了这种收场?

忘忧水的味道在空中弥漫开,他看着无为的大师兄面若冰霜的立在黑洞前,袖袍被罡风刮碎了条,那把从来只认他的剑被师兄舞得虎虎生风,大魔头们在重合起来的双鱼阵中被扭成了股,挣扎着被甩进渐渐合起来的洞中。

为何竟成了这种收场?

......

他的安期去了哪了?

好像有什么炸开了,滚烫的气流把人掀得老高,沧海和桑田中传来刺耳的哭嚎,他眼前一片昏黑,这世界,完蛋了么?

那么安期呢?

......

安期......是谁?

一则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这小混蛋入魔了!”

“大师兄!你快来拦住他,他要把这世界灭了!”

“混账!太一,醒醒!”

“快给我醒来!”

那口封起来的黑洞又被人掏了开,女娲门下九个弟子内讧似的,八个围着一个打竟还有些吃力,刚被肃清的天空又漫起魔气来,下界的哭嚎越来越远了,把一切纳入眼底的小神仙怔怔的坐在地上,擦着冷汗的紫薇星君打他旁边过时瞥了他一眼,空气一震,星君吓了一跳拎着小神仙屁滚尿流的蹿到另一边,原地被轰出一个大坑。他冷清的脸上难得多了丝怒气,睁眼一看,见对方一声不吭的垂着眼泪,心一软,便把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割人的罡风自来熟的在天上乱窜,大家提着心口,看着那垓心中的天神钻入洞中,半个身子都没了进去,天帝眼疾手快的抓住他脚跟往后一拽,拉出来时那暴走的人已经昏了过去,脑袋上有一个触目惊心的青紫色大包,他手中紧攥着一块玉。

一只手从裂隙中探了出来,朝众人后面的小神仙勾了勾,只听仲玄有气无力道:“过不过来?这门关上以后,你以后都休想再见到我了。”

除夕怔怔的坐在地上,旋即飞奔过去:“无咎呢?”

对方静了静旋即咆哮道:“那你滚吧!”

除夕定了一下,真有点想滚的意思,接着就被一股大力拖了过去,仲玄把他夹在胳膊下恶狠狠的从洞中探出个头,道:“我乃女娲与异界天帝之子,这人是我娘留给我的小打杂,我今儿个就带走了!”

他娘是个骗子。

星海的缝隙根本不是自己出现的,乃是女娲娘娘当年给留在补天石中的后人挖的路,至于这后人的来历,说简单点是她老人家歪打正着中了异界神明的招,说复杂点能编成一本天书供世人遐想——不过具体的关节,在星丝钻进仲玄脑袋以后,他通过女娲娘娘遗存的记忆看了个七七八八。

天地初开时首先有了女娲娘娘,接着才出现各种神明,她老人家也有过年少无知的时候,当年蹭在星海边缘乱逛时捡到了一个濒死的异界神,那位所处的世界大概已经进化到兄弟阋墙争权夺位的程度了,文明之高甩了这个连自己是什么都认不清的少女八条街。

那位在星海中养伤期间总能用各种方法哄骗少女开心,把人哄到手后,却一声不吭的走了。后来女娲诞下一对双生子,她自觉这两个肉疙瘩来路不明恐怕会酿成大祸,因此封锁在星石中,不想异界神的种能在星海中自由行动,三番两次差点冲过来找奶喝。

女娲把星石定在边缘处等对方来取这两个包袱,她大概是恨惨了那位异神,所以做了这些不够还把星海挡在了外面,没想到却被燃灯一搅,星石破天而来,刚跟娘见面就在天上捅了个大篓子,于是娘娘补天,同时遮住那只朝这个世界窥探的眼。

星石砸到北冥边缘,双生的不祥子中,她只抱走了一个,另一个夭折在石中,她回头还是不忍,于是将那婴儿的残魂养在补天石里,多年以后良心上过意不去,拿命给这夭折的小儿掏了条回家的路,掏过头了把异界的隧道都给挠了个洞,于是便有了今天这个大麻烦。

仲玄看了眼被自己敲晕过去的大哥,抿抿嘴,把缝隙一合,卷着除夕走了。

世上不公平的事多了去了,就算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也不一定都能把两碗水都端平。不过这些老狐狸都精得很,虽然端不平,下了两根棍子后必然会给两颗甜枣。

仲玄望着前面的男人,那人披着头发,和他们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正负手站在一块大玉石前,玉上躺了个人。

“你娘开的路太大了,朕只在涡流中捞到他,能否醒来朕不敢保证,但这地方该关了。”

仲玄把急欲张嘴的除夕捂住,道:“要带他走么?”

“不必,非我界中生灵,去了可就真活不久了。”

“可他怎么回去?”

“走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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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啊,下一章大结局。

多言数穷,不如守中——《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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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涯桥东桥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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