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3 章 第143章
“对,就这么看,好好看,”雌儿少帝说时,变得娇嗔异常,声声都似鸟儿啼啭,“看将军能从我身上看出点啥名堂来。”
塔墩看不出来,即便已得知这是一位雌儿少帝,即便从她娇羞的脸颊,娇嗔的话语看出听出此时
此刻的她应该是一位雌儿,但他遗憾地认定仅从眼前来看,这个所谓的雌儿仅有一半以下的女
人成分。
亏她挺胸凸臀,自信说:
“将军看出来了,对不?”
“还是赶路要紧,微臣估算这秘道就快到头了。”
“别,死不算啥,”雌儿少帝说,“最大的遗憾是当你惦念别人,那个别人正在贪图别人,比
如鲜儿贪图朱鹮。”
“陛下,快走吧,先皇后还在等陛下。”
“女人都会忌妒的,先前我不能表现忌妒,是因披着皇帝的龙袍。现在好了,中叔父子起兵造
反了,免除了我的皇帝职责。现在我也可以快意人生如朱鹮,既可以疼爱人,也可以忌妒
人。”这一番话雌儿少帝是痴笑着说出来的。
“先皇后……”塔墩决定强行背走她,但先屈身背对她,作为先礼。
雌儿少帝如顽皮的孩子似的,绕到塔墩身前,认真说:
“妒意是长大了的女子才有的东西。所以,我长大了,不要母后的奶水喝了。且我想起来了:
娇滴滴的中叔好是大臣们替我娶的妻子,是我的左皇后。身为皇帝陛下,我怎么可能娶自己的
母后为妻呢。是咧,总算又想起来了,她不是我母后,只是略有些像我可怜的母后罢了。——
将军还要催促我去喝我母后的奶汁?”
塔墩摇头,直身,准备瞅准时机施行后兵了。
“将军装糊涂,我干脆脱给你看好了。”说罢,雌儿少帝真的动手脱起自己的衣裳来,仿佛要
脱的不是遮蔽胴体的外衣,而是束缚灵魂的枷锁,“免得将军明知我是雌儿,却装糊涂不承
认,——将军方才盯着看我,用的不是平时看女人惯有的那种神情?”
塔墩一个箭步背对她,一只手的手掌同步从前头到后边,恰好落到雌儿少帝的头上。
这是精准的拍击,力度恰好让养尊处优的雌儿少帝瞬间晕厥过去,又不至于真正伤害到她。
雌儿少帝倒在及时转身承接她的塔墩怀里。
塔墩垂眼看她起伏的胸口,略微看出些突起的轮廓来,心里很是为她惋惜。
哪想到,雌儿少帝开口说:
“这不怨我,我从小就没有母后喂养奶水喝,要不然将军今日会动心的。”
塔墩惊心动魄,赶紧揽起她的四肢,尽快往前赶路。
雌儿少帝倒也不挣扎,照旧以脸颊贴着塔墩的脖颈,说梦话一样道:
“我就是这么迎娶左右皇后的,将军也可以如此这般迎娶我。我不做天下人的皇帝了,做将军
一个人的妻子如何?”
塔墩哭笑不得,当然不接茬,而且心里说:
“我再怎么着,也是堂堂的健全男子,就算是戎狄。”
“如何?”
“你得了,我有中叔好爱了,岂能容得下你。”
忽然就来了人,不是后头,而是前方。
这就是说,这条没多少人知道的秘道出口给中叔父子及其死士找着了,而由于雌儿少帝方才几
乎如同白痴皇帝,颇有些迷恋塔墩,塔墩背负她逃出秘道受阻了,迟延了,而今雌儿少帝要给
捉住了,她刚开始钟情的塔墩又独木难支,难免一死,雌儿少帝,白痴天子,自酿了苦酒乃至
毒酒!
“陛下,末将与你给关门打狗了!”
“应承我,一会儿将军搂着我与我一同受刑。”雌儿少帝说,“我是天子,这个最后要求反贼
也是会答应的吧。”
塔墩懒得理睬她,听任她自顾自说傻话。
他盯着前头的黑色人影看,那些黑影背后似乎有些亮光,这对漆黑的秘道来说,是很不寻常
的。
他立刻明白了,出口就在前头,而他因没及时劝阻皇帝陛下做蠢事说傻话,他与她却要在灌入
新鲜空气的出口给贼人捉住了。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地有好生之德,关门打狗的黑影中的一个,就是一马当先那位,在塔墩看
来,轮廓和身高以及步态都有些熟稔。
“可是府尹大人?!”塔墩屏住呼吸问道。
可笑的是,他背上的雌儿少帝还在喁喁说着痴言傻语。
“将军杀死我,我就无怨无憾了,将军把刀子插进我的心房,则我最后的心跳是献给将军
的……”
那那个最前头的黑影也问道:
“可是塔墩妹婿?”
“是我!”
“陛下何在?!”
塔墩懒得答复他,待到与他挨近了,直接将后背上的雌儿少帝亮相给他看。
此时此刻的雌儿少帝已快昏沉沉睡着了,最后问的是:
“这么说来,将军把我献给乱臣贼子,要成为新朝的大功臣了?”
朱延寿听见她说话看见她完好无损,不禁大喜过望:
“没错,妹婿立下天大的功劳,一来独自一人救下天子,二来又分兵驰援崇德坊,使得我里应
外合,不但杀退中叔渡和他的死士,还能赶到这边来接应妹婿和天子。”
“不用说,索公公也是我家的内应。”塔墩说。
“要不然这么隐秘的洞口我岂能找得到,只是索大人……”
“中箭了,与我的得力将佐色能倒下了没能活着出来。”
朱延寿点头,让上来的士兵将皇帝陛下转移到步辇上。
“此事不知内兄知悉否:大司马大将军赶去山庄见亭亭了。此前,亭亭押解天子赐予我的美女
先行一步赶去那里了,对外显要醋心发作,其实是把中叔父子谋逆的事儿告知岳父大人。”
“亭亭舍近求远,外人才不会怀疑她有密信专递给父亲大人,这是对的,但父亲赶去那么偏远
的地方,身边又没带上多少亲随,显然处境堪忧。”
“虽然那里末将也曾派遣几百卫龙兵,但明显不够,若是中叔洪集中死士并力攻入进去,岳父
和亭亭凶多吉少了!”
“妹婿不必过于担心,”朱延寿说,“杀出来后,我也把一半的兵力差遣去山庄了,此时差不
多走了一半的路程了。”
“但愿一切都还来得及。”
俩人走在前头,边走边说。
前方越来越亮,等到亮到清晨的光线之际,洞口赫然就在眼前。
原来是北城护城河之外的皇家狩猎地,偌大的一片树林子,里头满是猛禽野兽,都是杀人之
辈。秘道出口设置在土地庙收留的受伤动物食槽之下,再隐蔽不过了。
土地庙全都是朱家父子的眷属,男女老少都有,但以年少的为主,有些还是少艾,身边有些还
带着同样年轻的女仆。大多数人脸上都有烟气,就是说,给熏黑了。
塔墩明白了,若非自己提前一步,差遣一部分卫龙兵去崇德坊,这些人包括朱延寿,都给杀死
在甲第里了。
朱延寿当然知道,由于卫龙兵分兵而战,而且中叔洪忽然行动,孤注一掷,故此宫城陷落了。
但他不能理解的是,这个过程未免快了一点。当他接着获悉,宫城陷落,接替朱亮值守枢机府
的王在礼和班马是中叔父子的内应,而表面上为朱亮父子效力的崔成崔公公其实是双面人,一
面姓朱,一面姓中叔,也就全然明白了。
“可笑王在礼还是我的岳父!”朱延寿说之际,看着自己年轻的夫人,她就是王在礼的闺女,
岁数比她的那些继女大不了多少。
“我也纳闷。”
“是啊,闺女算什么,女婿更算什么,相比较之下,远远没有宗族几百口人头重要。可是,中
叔老贼小贼究竟是如何把王在礼争取过去的,王在礼这个老狐狸为何要投效中叔父子这两具冢
中枯骨?”
“多半是一时给迷惑了。”
“等消灭了中叔父子,再回头治王班二人的投敌之罪!”
这个树林是高地,土地庙又是在土台上建筑的。塔墩居高临下,望着宫城,已经看不见具体的
亭台楼阁,所见不是黑就是红,黑的是烟,红的是火,红与黑裹胁着宫城。至于皇城,也已有
一部分起火,正在扑灭的缘故,有些地方已经熄灭了,白烟袅袅升起。
天彻底亮了,除了失火的地方,官员黎民杂居的龙邑里巷也多少看得见,虽说这么远的距离,
自然看不见吃惊的人流正在逃难,但至少可以通过忽然飞起的鸟群判断这一点。
“内兄,下一步如何是好?”
“眼前这个情势,我与父亲商拟不止一两回,早就计较成熟了。”
“愿闻其详。”
“我率领现有这些可靠的家丁尽量朝山庄靠拢,以接应父亲,转移天子,”朱延寿说之际,在
内圈环绕他的家丁手执兵器,严阵以待,而土地庙围墙外,更多的家丁也在警戒附近随时可能
出现的动静。
“我随行。”
“妹婿若是身边还有卫龙兵,随行固然好,可惜卫龙兵大多战死了,剩下的或许在山庄,但估
算着也不多了。”
“执金吾变成光杆司令了。”
“但九原有妹婿的部族,更有三万强兵劲卒。”
“可惜远水解不了近火,再说而今的部族摄政王是小弟的叔父鹤立河里。”
“水是流动之物,远了可近,反之亦然;”朱延寿说话行事,比中叔洪要在理且隽永,“至于
兵权,今日归妹婿叔父,明日也可以是妹婿的,就看妹婿敢不敢了。”
塔墩心里打鼓,寻思朱延寿这究竟是说什么,但嘴上道:
“当然,若是小弟承蒙岳父差遣,遥远的部族是会日益临近的,丢失的兵权也能夺回来。”
朱延寿却笑将起来,很有玄机似的。
塔墩犯难了,索性傻笑,等待朱延寿自行揭秘。
果然,朱延寿说:
“此次中叔衡及其三子犯上作乱,谋移国祚,我与父亲并非毫无防范,相反,为了保密,不让
任何人有所得闻,外松内紧,已悄然矫诏调遣勤王之师,妹婿的部族战士。”
塔墩惊喜:
“叔父已奉诏前来?”
“克日计程,今明两日可至龙邑西北偏北二百里处。”
“末将若有可用之处,大人尽管吩咐。”
“父亲当然巴望这支劲旅挽狂澜于既倒,也深知若要确保这一点,则兵权非握在妹婿手里不
可。不过,父亲忧虑妹婿一去不返,很是犹豫,说尚须最后确认是否让你成行。”
塔墩仰天长叹,说:
“岳父为人向来如此,身为女婿,末将并无怨言。”
“只是……”朱延寿欲言又止,让塔墩主动表现出内心真实的想法。
“只是眼下情势危急,妖氛炽盛,万一叔父明里向着我家,暗中投效贼人,如崔成公公那般,
则大势去也!”
朱延寿很是为难,但不得立刻终断迟疑不决,手一扬,亲随便捧着一方大印上来,站于主将身
边。
朱延寿面容庄严,亲自将沉甸甸的印章交与塔墩。
“这是……”塔墩的心揪紧了,——不是说父王遇难,他喜欢随身带着的王印也一并焚毁了,
如何会有这一模一样的印章?莫非暗害父亲的其实还是朱亮父子,并非自己判断的中叔父子?
朱延寿看出他的震惊,说:
“当初先帝敕封妹婿之父豪吞王,父亲襄赞其事,探知先帝留了一手:若是木肌理阳奉阴违,
则复刻的这一枚豪吞王大印足以让豪吞王部下乖乖听命于先帝。所喜的是,那许多年,妹婿之
父始终忠心耿耿,从来不曾三心二意,故而此章始终深藏未用。现在,情势危急,为了确保三
万壮士勤劳王事,该由将军启用此章了!”
塔墩汗流浃背,捧着印章,而朱延寿一手打开覆盖在其上黄绢印盒,一手将印章字面给塔墩
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