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密林
虎牙将军彭武率领部下沿着崎岖的山路,抹黑走了一夜,直到火把熄灭天色大亮,才借着日光之位搞明白这断崖所在的方位。
原来,昨夜穿过的树林名为“惘林”,而那断崖,便是传说中通往冥界的入口——“冥渊”。
无人知晓它有多深,因为无人真正下到过崖底。
传说坠下冥渊的人,会在瞬间化作一缕烟尘,被崖下鬼魅般的山风撕得尸骨无存,魂飞魄散。
就像,不曾在这世间存在过一样。
“哎…看来这人啊,是找不着儿喽。”
彭武望着头顶层峦叠嶂的山峰沉沉叹口气,正咋咋唬唬的叫嚷着,公主找不到,谁都活不了。
有个军卒急匆匆的跑到面前,呈上一个物件。彭武眸色骤亮,乃是一把似剑非剑的奇特兵器,
“嘿嘿?这是啥?”
彭武好奇的持剑在手,手腕才稍微一抖,不料这薄如蝉翼的刃身,霎时间如灵蛇摆尾般打了个凌厉的回闪,直扑面颊。
彭武心下大惊,身子迅速向后一仰,险险避过,觉得脸上凉飕飕的。
瞥见眼前几缕发丝飘落,彭武脱口叫了声娘,难掩一脸的惶惑之色。
待心神安稳,他冷咳两声,瞪眼问道,
“这么个邪乎玩意儿,你小子哪弄来的?”闻那兵卒说是在崖边上发现的,他思量片刻,心中一阵惊喜。
这玩意儿…莫非就是火凤那臭小子提起的…绳曲?
若真是,这脑袋大概是保住了。
想到这,彭武急急吩咐整齐队伍返回宛城。
槭临轩
不知为什么,龙鳞之伤始终如新,稍一动换,便鲜血淋漓,丝毫没有复原的迹象。
因失血过多,赵宗奕的意识愈来愈混沌,四肢冰冷,额头却烧得滚热。
人就像被困在一个冗长的梦魇里,挣脱不出。
似睡非睡间只恍惚念着,
“锦儿,回来…”
众人心急如焚,束手无策的李太医突然想起两年前异族曾向缙帝赵崇琰供奉过一瓶“鸾翎散”。
顾名思义,此药便是以凤凰仙鸟的羽毛所制,据说可解百毒、疗百伤。
林禄海带了十几个小太监找了整整一天,才从堆金叠玉、琳琅满目的珍宝阁里拣出了一枚不起眼儿的白玉药瓶。
几滴药水渗进血伤,血竟然逐渐止住了,林禄海喜得掩面而泣。
服上几副活血化瘀的汤药,昏睡五日的赵宗奕,终于睁开了眼睛。
李太医忙紧张的询问他的伤势,赵宗奕感觉那诡异的痛感确是轻了些许,众人听了总算松口气。
扫见人堆里有彭武,他借故要休息,好言劝走了林禄海和李太医,焦急的问道,
“公主在哪?”
彭武霍的跪倒在地,
“殿下,俺老彭误了军令,特来领死!”
“什么!你没有寻到?”
彭武如鲠在喉,他面色骤变,
“快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日彭武追出门去,发现自己的枣红马不知去向,只得急差下人从府院的马厩里牵来了杨谬的马,确是耽误了些时间。
谁知,这一会的功夫竟酿成大祸。
几日来,瞅着殿下昏迷中唤着公主的名字,彭武心中愧疚不已。
他跪在地上“砰砰砰”连磕三个响头,才将自己追到崖边,发现公主已然坠下“冥渊”的经过述了出来。
赵宗奕恍如五雷击顶,直瞪瞪的望着彭武,猩红的血丝在眸子里愈积愈多。
忽然,他起身用右臂嵌住彭武的肩膀,怒吼道,
“本王让你把她寻回来,本王让你把她寻回来!她为何会坠下冥渊,这不可能不可能!你!你!即刻带本王去找…”
几声吼,他的气息有些紊乱,捂住肩膀止不住的喘息。
彭武低头错开赵宗奕的视线,满脸愧责之色,拱手道,
“殿下,俺这就去再找!”
赵宗奕甩开彭武的手臂,
他捂着伤口,起身摇晃着就径直往门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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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渊黎明
这断崖,他也曾来过。
年少时,缙帝赵崇琰曾指着崖下的茫茫雾霭向他说道,
“奕儿,此地便是冥渊,缙土之谷,无人知晓它究竟有多深。深得,犹如人心哪。”
那时他不过十岁,怎听得出这话中深意,只眨着好奇的眸子问
“伯父?那…缙土之巅又在哪?”
赵崇琰手捻银髯,哈哈笑道,
“那便是缥缈峰,凡人可登不得,据说那峰顶上住着仙人。”
此时,悬崖边。
山色空漾,云雾缭绕,
翌王赵宗奕面色凛然,令人不禁心生畏惧。
加之一阵风起,尖锐的嘶鸣声,如同是恶鬼的狞笑在耳边厮磨。
众兵卒皆战战兢兢的不敢吭声,只遵从着彭武的指挥,从断壁周围山势较缓的方向,下崖搜寻。
赵宗奕探身出崖边,但见灰蒙蒙轻纱般的雾气里,暗影重重,不知是树还是怪石。
“锦儿——”
空谷传声,冷风把这声嘶力竭的呼唤,卷出几丈外的高空,在空荡的山谷中凄然的打着转,又渐渐飘远。
发丝零乱,衣袂飞卷,赵宗奕捂着胸口,踉踉跄跄的走在崖边。
世人皆说,
这冥渊无底,
渊下之风可削人皮肉,
化人骨血,魂飞魄散…
他漆黑的瞳孔里,
缓缓氲了一层凄怆的雾霭,
泪花,转瞬便被削颊而过的劲风吹干,
凝结了霜。
龙鳞伤破,衣衫染,
须臾间,天地皆跌落。
对不起…锦儿…我竟然弄丢了你…
生怕他失足,彭武用关切的目光紧紧凝着赵宗奕。
看见血正从他指缝间渗透而出,彭武忙去搀,
“殿下,您身子未痊愈回去吧,让俺老彭来找!”他紧攥住彭武的袖子,目光灼灼,语气中夹着无助,
“给本王找!找到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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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王府地牢
地牢潮冷,
弥漫着血腥的酸味。
声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充斥在这里的每一寸角落,听得人头皮发麻。
“说——”
怒火,正灼烧着赵宗奕深陷的眼底,
他猩红的眸子,似马上要渗出血来。
“何人狗胆包天,指使你出兵!加害公主——”
认出此人是慕容骥军中少校——隆奎之时,赵宗奕心中就已有答案,但他仍然怒吼着逼问。
百余下鞭刑,这隆奎早已体无完肤,鳞伤遍体,连呕几口血水,他连惨叫的气力都没了。
赵宗奕手里的皮鞭沾着盐水,一鞭狠过一鞭的猛抽,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杨谬从未见过殿下这般穷凶极恶的样子,恐这隆奎还未开口,便已被活活打死。
他带着谨慎的劝道,
“殿下伤患未愈,还是要保重身子啊,况且再…再这么打下去,这人恐怕就没气了。”
赵宗奕将皮鞭一摔,上前嵌住隆奎的下巴,手指的力道大得仿佛要将他的下巴直接拧碎。
他掀唇冷笑,
“告诉本王,可是慕容慈!”
隆奎如死灰般暗沉的眸里划过一道光亮,他是个聪明人,命垂旦夕的时刻也残存着一分清醒。
慕容慈乃是承恩候独女,未来的翌王妃,而南唐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立锥小国。
就算翌王知道幕后之人是慕容慈,有承恩候护着,恐怕也难治其罪。
自己终究是死,若让那心狠手辣的慕容慈知道,是自己出卖了她,自己死后,妻儿老小亦难逃她毒手。
可是,此时翌王既然料到是她,若将一切和盘供出,或许还能求得一线生机。
“殿下饶命,属下确是…受了…慕容小姐的格杀令,带领精骑队…追杀行刺殿下的凶手…属下出兵之时…实在不知是公主啊…殿下饶命…”
“慕容慈是如何得到本王受伤的消息!”
赵宗奕将隆奎的脑袋狠狠撞到墙上,
“她…在翌王府内外…本就暗布了耳目…鬼棚…鬼棚之后…小姐恐怕事情败露…更…增加不少…”
隆奎咳了两声,嘴角鲜血直淌,
“鬼棚?鬼棚发生了什么!说!”
赵宗奕深邃的瞳孔,火星撩起,他急躁的捞住隆奎的后脑,凶悍的向下拉扯,似要将他的头皮活生生的撕下来。
因为,他一刻也等不了。
隆奎张着嘴大口的喘着气,他眼球凸起,脸痛苦的扭曲着。
杨谬上前拱手道,“他的颈骨就快要折断了…殿下…”赵宗奕松开手,隆奎好似烂泥瘫倒在地,他冷冷睨着,
“说!鬼棚是何事?否则本王要你生比死更要痛苦!”
隆奎抽搐两下,虚弱的念道,
“上元节殿下陪公主街头放灯,轰动宛城,慕容小姐心生嫉恨…命属下盯紧…公主…趁机…趁机谋害…”
赵宗奕脊背袭上一股寒意,他拽住隆奎的衣领,瞪大眼睛急喝,
“说下去!”
“慕容小姐的命令,属下不敢违抗…只得趁着公主出行之时…将…将她掳至深巷之中…”
赵宗奕掐住隆奎脖颈的手止不住的抖,怒吼道,
“你!你对公主做了什么!”
隆奎血丝交错的眼底布满了惶怖,连声哀求道,
“殿下饶命啊…属下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公主分毫啊…属下…听从慕容小姐的吩咐…只将公主的眼睛迷瞎毒哑…看着一个老乞丐将她引进鬼棚…慕容小姐说…公主这般姿色貌美的女子…沦落至鬼棚…必…必会…无论公主遭遇如何,殿下…只会追查到鬼棚…绝不会牵连到小姐…”
本是细如蚊语的一番话,直震得赵宗奕大脑嗡嗡作响。他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直勾勾盯着隆奎的脸,企图从那扭曲的面孔上,察觉到一丝矫饰,他无法相信听到的,曾真的发生。
猛然回想起丫鬟舒兰曾提到公主手臂上有道道伤痕,赵宗奕脑海中随即浮出的画面,令他不禁毛骨悚然。
他漆黑的瞳孔染上了一层痛苦的猩红,神色恍惚的摇着头,
“难怪锦儿会怕…难怪她会怕本王…难怪她会怕…”
片刻失神后,他又掐住隆奎的脖颈,浑身散发着凶恶的煞气,狰狞的咆哮,
“本王要杀了你!本王要将你碎尸万段!”
杨谬握住他的手臂,劝道,
“殿下…殿下…此人乃是指证慕容小姐的证人哪…”
赵宗奕地道稍松,杨谬急问,
“快说,此事是何时发生?”
“上元节…后…后一日…”
杨谬的身子不禁一颤,脸瞬间变得煞白。
赵宗奕揪住他,逼问道,
“杨谬你可知道!说!”
杨谬颤粟着拱起手,
“回…回殿下…那日公主与苏青雨上街…不到一个时辰…苏青雨便慌张的跑回府,说…说二人在集市走散…公主下落不明…末将与他领兵在城内搜寻至深夜…后来……后来…是公主自己回了府…”
赵宗奕暴跳如雷,一掌将杨谬震出身外,
他捂着胸口渗着血的衣衫,愠吼道,
“杨谬!你身为府中护卫首领,如此重大之事你竟敢不向本王禀报!你可知是死罪!”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公主回府后,并未与任何人提及遇袭之事…末将…末将见她安然无恙…也不敢多言…末将确是不知鬼棚之事…苏青雨亦然…”
杨谬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冷汗顺着鬓角止不住的淌。
赵宗奕爆出声大吼,
“她是如何回来…速速去查!查清为止!不然提头来见本王!”
待杨谬慌慌张张的奔出牢房,赵宗奕一阵晕眩,身子摇晃两下,霍的单膝跪倒在地上。
胸前宛如又被狠狠刺上一刀,剧痛逐渐蔓延向四肢百骸。
“锦儿…是我错怪了你…”
他星眸寒光并起,狠狠攥起了拳头,咬牙凿齿的念道,
“慕容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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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城郊外夜
空山寂寂,冷月如钩。
寒星点点,零散在幽蓝的苍穹之上,如同棋布。
夜色中的山谷,本就凄清幽冷。
那如鬼魅般张牙舞爪的树影间,
竟隐着女子嘤嘤的抽泣声。
一抹纤影步伐凌乱,林间独行。
银冷月华透过繁茂枝桠,洒上夏血鸢无甚血色的面颊,尽是憔悴。
柴文训忽的消失不见,心中忧虑着他会如明月潭那日一样,毒发难治。
夏血鸢在山间苦苦寻了五日,毫无踪迹,心力交瘁的她如同被掏空那般的失魂落魄,在林间漫无目的转着。
突的,身后树影微颤,枝叶中探出一只翠莹莹的蛇头,两颗如黑曜石般的眸子泛着寒光。
知是螭龙来了,她也没回头,只轻抬起玉腕,螭龙顺从的绕上她的手臂。
“螭龙…你可知我在找他…你不是与那百年之毒相交吗?你能帮我寻到他吗?”
她满是期待的看着螭龙。螭龙用潮冷的蛇身缓绕过夏血鸢的粉颈,蛇头血红的光晕宛如风中摇曳的鬼火,忽明忽暗。
夏血鸢等上片刻,苦笑道,
“找不到是吗?没关系,我们一起找吧。”
她才迈出几就脚下一绊,摔了下去。
“护法!”暮寻飞身而来,将她揽住。
一见暮寻,她眼底瞬间涌出泪,又瞬间昏厥在那臂弯里。
天边,一缕晨曦破晓。
几声清脆的鸟啼将夏血鸢从混沌中唤醒。
她抬手揉揉眼睛,暮寻慌乱的将手从她肩头移开,无处安放。
他的手臂早已僵麻无感,因为她依着他睡了整整一夜。
才刚睁开眼的夏血鸢,无助的抓住暮寻的手腕,潸然泪下,
“暮寻,只是五日而已,我却总感觉文训出了事,我找不到他,他去哪了啊…为什么突然就走了…什么话也没有留下…”
暮寻轻轻握了下她的玉手,温声哄道,
“护法不必担忧,或许少宫主有要事要办,未来得及告予护法,相信事情办完了,便会回来。”
夏血鸢摇摇头,“若是他突然毒发,该如何是好。”
“少宫主与那毒共处二十载,每一次皆可化险为夷,属下相信,他定能平安归来。护法身子疲乏,不如去宛城找个客栈住下,好好休息,待到精神饱满,再去寻。”
“不…我总有种不详的预感,一日找不到文训,我一刻也不能安宁。”
夏血鸢执拗着,暮寻笑笑,
“护法又怎么知道,少宫主只会在这深山繁林中呢?说不定他也去了宛城,宛城里会有他的踪迹。”
“是啊!我真是糊涂了…”夏血鸢霍的站起身,
“若是要事,那必是与翌王有关,我们这就进城去寻。”说罢,纵身而去。
暮寻心下划过一丝黯然,又无从诉清。
他抬起头仰望晴空,融暖的晨光,被头顶斑驳交错的枝桠,筛得斑斑晶亮,细碎的洒满他的衣衫,
暮寻长吁口气,心中暗道,
愿少宫主平安无事,早日与护法相见。
槭临轩侧殿傍晚
本是晚霞似锦,余晖脉脉的黄昏,这华丽的殿宇却弥漫着慑人胆魄的森冷之气。
玉阶上翌王赵宗奕正襟危坐,面沉似水。
一名身着粗布旧衣的老妇人,伏跪在地,佝偻着身子颤粟不止。
屏退旁人,赵宗奕沉声开口,
“你是何人?抬起头来”
那老妇将头微微抬起,哈腰颤言道,
“回殿下,老妇乃是城中小小的医婆,家夫姓刘,大家皆唤我刘婆子。”
“本王问你,上元节后一日,你可在仙来客栈为一年轻女子看过伤病?”
这刘婆子乃是市井小民,一辈子也没见过什么大官,平日里连衙门口皆要绕行。
今晨竟被几个破门而入的军兵,二话不说的直接架上了一辆密不透风的马车,送进翌王府。
踏进这槭临轩的第一步,刘婆子便吓破了胆,差点失禁。
此时,听翌王开口问话,脑中更是一片混沌,思量了好一会,想要张嘴确直感舌根发木,哆哆嗦嗦的答不出话。
赵宗奕甚是急躁,冷喝,“速速答来!”
“是…是…”
刘婆子忙“砰砰砰”三个响头,
“回殿下…的确有这么回事,是…是…在仙来客栈…上元节过后一日…”
“方才不答?此时又为何如此肯定?”
赵宗奕用锐利的目光瞪着刘婆子的脸,
“回殿下…那姑娘…是…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貌的女子…那副好容颜,老妇绝不会忘记…”
“好,既是如此,本王要你不漏分毫的讲出来那日的经过,若是胆敢欺瞒本王,便是死罪。”
“是…是…老妇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殿下…”
刘婆子抹了把颊旁的冷汗,开始讲了起来,
“那日仙来客栈的店小二来我家唤我,说有个阔气的店客想请医婆看诊,一出手啊…就是五十两银子。我以为是过路的商旅,谁知是位相貌堂堂的年轻公子,而那女子虽然是昏迷不醒,也是宛若天仙啊,只可怜…这一身的伤啊…幸亏啊,脸没伤到…”
听有男子请其为她疗伤,一阵嫉恨涌上赵宗奕的心头,可又闻到下面的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急急追问道,
“她伤得可是严重?”
刘婆子满面怜惜的叹道,
“这身上的皆是些磕磕碰碰的皮肉伤…还有…抓痕…咬痕…老妇号了脉象,那姑娘的气机逆乱,该上头部也遭受过力击…哎…还有…这一双眼睛…哎…老妇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赵宗奕猛然拍了下金案,恶狠狠的念道,“这群畜生!该死!”
刘婆子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又是一顿磕头,额头渗出微红。
“继续说下去!”赵宗奕正肃容颜,
“是…是…老妇给她上了药,换了身干净的衣裙,又开了化血散淤的方子…那公子询问了姑娘的伤情…给了我一锭银子。”
“这么说,你并没有治好她的眼睛?”
“那应该是…一种猛烈的毒药…只是老妇辩不得是哪一种,就算辩得清,也治不好…便与那公子如实说来…”刘婆子止不住摇头。
赵宗奕微合双目,他已然不想再听,摆了摆手,“下去吧。”
待刘婆子退下,空荡的殿宇中如死灰般沉寂。
他久久呆坐在华椅之上,神色木然。
月转朱阁,夜色浓沉。
他不作声,便无人敢入殿掌灯,只凭一缕清冷的月光,穿过金纱勾勒着他棱角分明的冷厉面庞。
他的视线逐渐朦胧,
那日在地牢中,他转身的瞬间,
隆奎抓住他的衣袍,哀求道,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