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竹西轩门口

沉花向翌王行了礼,忙附上苏伊桐的耳畔,欣欣然念道,

“公主果然厉害,慕容将军方才,万分急切的奔去了敏儿小姐的闺阁,想必此时啊,定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苏伊桐得意笑笑,跑进庭院,忽然,本是轻快的步伐,徒然而止。

她远远望见,房门紧闭的闺阁前,只有慕容骥一人。

这,这是为何?

“敏儿…我所言皆为真心,我从未忘记与敏儿许下白头之约。若今生无缘与敏儿共结连理,慕容骥将抱憾终身。”

此时的慕容骥,愁眉深锁,朝房内高声语着,

“敏儿,慕容骥向天起誓,从今往后,定会好好照顾你,不让敏儿独自一人,再受委屈——”

“够了…”房内,赵宗敏早已泪流满面,她深吸口气,

“慕容将军不要说了,赵宗敏无需将军同情,请回吧。”

“敏儿,是我不好,到了此番境地才来见你,我知你心中有怨。慕容骥对敏儿之心,绝非同情,敏儿…敏儿…”

他苦苦的唤,满腔深情皆被冰冷的雕花木门,隔于千里之外。

苏伊桐望着心急,正欲上前,被赵宗奕一把拉住,扯进了旁侧厢房。

暖炉前,他悠然品茶,她急得来回踱步,抱怨道,

“这两个人真是绝配…一个比一个想的多,敏姐姐何苦呢,面对自己心爱的人…”赵宗奕斟了杯茶水唤道,

“锦儿快来,今日天气格外的冷,切莫冻坏了身子。”

捧起茶盏,苏伊桐顿感一阵温暖从指尖蔓延,她舒了口气坐了下来。

他眸色如星,“想本王几次好言相劝,皆扫兴而归,方才若非锦儿连番妙语,恐骥兄此时仍然畏首畏尾,难以直面自己的心意。”赵宗奕语气异样道,

“如此冥顽不化之人,该多受些苦头,否则本王怎放心,将姐姐许配于他。”

苏伊桐“噗嗤”笑出了声,却在正要开口的瞬间,望见那如星般的眸子中,一闪而逝的落寞,残存的笑意,只在他唇边,不曾在眼里。

她心头酸楚,将他的茶盏斟上七分,轻声细语道,

“那…殿下便陪我一起,在这等等吧,我倒要看看,敏姐姐要罚慕容将军站上多久。”

他点头,目光如水。

寒风萧萧,凛冽刺骨,咆哮着,将门窗吹得“哗哗”作响。

腊月寒冬,炉上小火也畏寒风。

暖炉边的苏伊桐,直感冷飕飕的气流,止不住从门口灌进,搅得炉火躁动不安。

她起身,将窗子推开一条细缝,立即被冷空气刺得打了个寒颤。

望望昏沉的天际,已然傍晚,闺阁门外,那身影仍如雕塑般伫立,一动不动的。

“慕容将军该不会是…冻住了吧…这少说也有两个小时了…咱们晚饭都吃完了…”苏伊桐语气关切。

赵宗奕面色仍沉静如水,

“骥兄有内力护体,阴寒难侵,锦儿无须担心,即便要站上一宿,本王也陪锦儿等…”

“这…这不好吧…”苏伊桐正不知该如何回他,忽闻到庭院里传来吆喝声,

“哎呦喂,骥兄,你果然在此啊,殿下呢?”

屋内二人皆是一惊,赵宗奕慌忙起身,奔到门口,就见彭武正裹着厚厚的棉袄瞧着慕容骥这身挂满冰霜的衣袍,怪声怪气的问,

“我说骥兄,你这袍子是怎么回事,都结了冰茬儿了,寒冬腊月天儿,你对着扇门,较个什么劲儿?嘿嘿嘿,为何不答俺?真冻上了?”

赵宗奕无奈,只得敞开房门,朝着彭武急切招手,做口型道,

“快给本王过来!”

彭武微怔,瞅了瞅闺阁的门,又看了看满脸尬颜的慕容骥,随即捂着嘴低声笑个不停。过了一会,他又勉强正肃容颜,朝着紧闭的房门,惜惜然叹道,

“哎——我说骥兄,俺可知道,这敏儿小姐一向知书达理,秀外慧中,可不是心肠狠硬的姑娘啊。如今闭门不见,定是你得罪了人家,该罚该罚…但是呢——”彭武端出一副万分关切的样子,将自己的大棉袄脱下披给了慕容骥,煞有介事劝道,“敏儿小姐恐怕不知道,咱们习武之人哪,虽人高马大,看似铜浇铁铸般硬朗,但就是不能受冻…这寒气钻进骨头节啊,浑身可就酥了,力道可就泄了…到时候,金弓拉得开拉不开的,那是小事,这要是战场上抗不住敌人的刀劈斧砍,那可是要断胳膊断腿的!快快快,俺老彭这棉袄可是新做的,暖和着呢,披上还能再扛几个时辰!”说完了,他扭头,朝着闺阁踮起脚大声呼道,

“敏儿小姐啊,有什么想骂的,可是要尽早说,这寒冬腊月的,骥兄袍子湿了,都结了冰了…要是站到明日早晨,人可就冻糊涂了,到时候再骂可就听不明白了啊——”

“彭武——”

赵宗奕脱口怒喝,彭武忙缩脖,一溜烟的跑进厢房中。

望望桌上的酒菜,满脸坏笑道,

“哎呦…真是冷,嘿,我说殿下倒是会享受,佳肴美酒还有美人相伴,让俺骥兄冰天冻地的干杵在那…”

赵宗奕面色一沉,

“骥兄本要以此举,打动心上人,你在那捣腾什么,误事!”

彭武把嘴一撇,满不在乎道,

“殿下有所不知,戏里常有,这男女之间哪就是那么一层窗户纸,就看谁先捅破。这二位,一个屋里头一个屋外头,越站这心思越拧巴,千丝万缕啊,心乱如麻啊,站到明个早上,也没个结果。俺这是在帮骥兄,捅了那层…”

话还没说完,苏伊桐惊喜道,

“开了,开了,敏姐姐出来了。”

赵宗奕和彭武连忙凑到门口,三人齐刷刷朝庭院里望。

赵宗敏红着脸近前,轻声念道,

“你为何如此执拗,快回去吧,若是真冻坏了当如何是好?”

此时的慕容骥,嘴唇已然发了紫,一语不发他,只一把将她拽进怀里,紧紧抱着。

她靠在他僵冷如冰的胸膛,又是心疼又是难过,一时间百感交集,只嘤嘤啜泣着。

他抚着她的发丝,动作有些僵硬,却也溢满了疼爱,良久,她才平静下来,挣脱了他,连连后退,

“敏儿与慕容大哥,早已分开多年,时过境迁,一切都不能回头…”

慕容骥不由分说的抓住她的手,力气大得惊人。

“敏儿,你我二人心心相映,又有何惧,敏儿更无须顾忌那些市井传言,想我慕容家世代征战,杀戮无数,若说引灾招祸…乃应是我…我不敢向敏儿言明心意…正是怕敏儿跟着我受苦…不过这些都不再重要,若能与敏儿一起,朝朝暮暮共度余生,我慕容骥死也无憾…”

玉手抚上他冰冷的唇,赵宗敏急语道,

“慕容大哥不许胡言…”他爽然一笑,目光如水,再次温柔的将她拥入怀中。

厢房内

彭武朝着赵宗奕摇头晃脑,吆喝道,

“怎么样吧,殿下,俺老彭可是误了事?”

瞅着他那得意忘形的模样,赵宗奕哭笑不得,无奈叹道,

“哎…如今骥兄得偿所愿,抱得佳人,不知彭将军这孤家寡人,心中是何滋味?”

彭武先是一愣,随后坏笑道,

“殿下休要酸俺,俺自然是替骥兄高兴,俺老彭那是不急,俺若是想娶媳妇,这宛城之中的妙龄女子那还不趋之若鹜,踏平俺的将军府。再说了,洪霸也是个光棍,待他回来,俺还要与他痛饮三天三夜,娶媳妇的事,着哪门子急!兄弟重要!”

苏伊桐掩面而笑,又望向不远处的一对璧人,长长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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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承恩侯府

“你说什么?你胆敢再说一遍!”

慕容延昭手中玉盏掷地,摔得粉碎。

他勃然大怒,一副如银戟般张狂的连腮胡须,簌簌直抖。

府中婢女皆未见过侯爷如此模样,皆战战兢兢的退出了正堂。

慕容延昭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急喝道,

“你竟敢与为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我来问你,你心中可有为父?可有慕容家?可有列祖列宗?你…你…”

他愈讲愈气,竟一时语塞,只抬手,哆嗦着点指慕容骥。

慕容骥深邃的双眸沉着而宁静,默立良久,待慕容延昭怒颜稍缓,他深深一揖,异常的恭敬道,

“父亲息怒,骥儿所言皆出于肺腑,这些年,我对敏儿始终难以忘情,骥儿恳请父亲同意这门亲事,骥儿要娶她为妻。”

慕容延昭手捻银须,饶有深意的冷道,

“骥儿,你可知为父为何反对。”慕容骥道,

“父亲是恐慕容家杀戮太重,难续子嗣…”

说到这他眸色忽的一亮,“敏儿未嫁之时,王妃娘娘曾请人为我二人批过八字,并无相冲…”

“并无相冲?那便不是甚合。”

慕容延昭微微冷笑,

“此女子命硬,若进了我们慕容府,你的时运乃至性命,皆会被其克制遭遇凶险…甚至…会连累为父与慈儿?你可忍心?”

“父亲,这本就是民间谬语,那雷公子本就体弱多病,于大婚前夜殒命,乃是病情加重…绝非突发…二人连面都未见过,敏儿怎会克他。”慕容骥皱眉解释。

慕容延昭沉叹,

“你是被那女子迷惑了心智,处处维护于她,其胞弟大逆不道,弑兄夺位未成,如今便又想攀附于你,嫁进承恩侯府兴风作浪!你…你…这天下美貌之女子,数之不尽,为何执迷于此啊!”

“父亲,骥儿心意已决——”

“逆子!!!”慕容延昭怒喝,太阳穴已然青筋暴起,

“有为父在此一日,便一日不许她踏进我承恩侯府!即便是殿下,就算是圣上都不能改变我的决定!你即刻给我死了这条心!”

闻得此言,慕容骥撩起衣袍,双膝跪地,

“父亲,骥儿此生非敏儿不娶,宁死不渝,望父亲原谅骥儿不孝。”说罢,起身径直出了正堂。

走下白玉台阶,未行得多远,身后传来高呼,

“站住!”

慕容骥回身,不由得大骇。

“宁死不渝?好!你一意孤行,我慕容家也留不得你,你若能受得住为父两箭,为父便答应你!”高阶之上,慕容延昭虎目微眯,手挽金弓,如秋月行天,两支丕脔箭在弦,闪着淡淡寒光,箭尖,朱红如血,正瞄准着自己。

慕容骥不假思索,迎晨辉朝慕容延昭走了两步,掷地有声道,

“父亲,骥儿心意已决!”

慕容延昭脸色微变,皱皱眉头,望着眼前的人儿不仅面如止水,还缓缓合上了双眼。

慕容延昭双目射出狠厉的寒光,霎时间,箭去如流星飞电,直射向慕容骥…

丕脔箭,慕容家绝学,灌注内力,可射出数十里开外。

一离弦,定生死,鬼难躲,神难逃。

穿云裂石,威力无比,不溅血不停,不夺命不止。

直感一股疾风呼啸而至,慕容骥深锁剑眉,咬定牙关,说时迟那时快,疾风擦过双鬓,脸颊被削得热辣辣的阵痛,几缕发丝,寥寥飞落…

紧接着身后“轰隆隆”的一阵闷响,庭院深处嶙峋怪石小山,石砾横飞,沙尘漫天…

慕容骥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轻咳两声,勉强顺理了气息,朝着高阶之上拱手,言道,

“谢父亲饶过骥儿性命…父亲可是答应了这门亲事?”

慕容延昭步下高阶,严厉的回答,“你虽可与她成亲,但不可将她接进府内,若是…将来她生下男丁,亦可赐姓慕容。”

“父亲!”慕容骥正色道,

“骥儿要的乃是明媒正娶,风风光光与敏儿成亲,绝不会委屈于她!”

“你…你…这个逆子…为父已然让步,竟还不知好歹…给我滚,滚出去!”慕容延昭怒不可遏,狠狠喝着。

慕容骥只好默然转身,朝府门走去。

慕容延昭顿感喉间涌来一股腥甜,颤颤巍巍的向后退去,

“爹爹…您这是怎么了。”闻声赶来的慕容慈一把搀住。

他拍了拍慕容慈的手背,

“无碍…爹爹只是老了…老了…歇歇就好。”

慕容骥阔步踏出府门,深吸一口气,愁眉才展忽见长街那头跑来一匹快马,奔到近前,一副将滚落下马,慌慌张张跑了过来,来不及行礼,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

“慕容将军,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慕容骥面染愠色,侧目道,

“何事,如此惊慌。”

副将从怀中掏出一折公文,紧张的回,

“边关来报…辰时才进中军府…事关紧要…末将不敢耽误,急送给将军。”

慕容骥打开公文,霎时间恍如晴天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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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命情缘悬作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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