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四章
“爹!”阿竹一个转身,抓着她爹拖到身后,左手抽出符纸,右手拔出匕首,将符纸往刀柄上一团,反手握着一刀扎进沙堆中。
结界的光罩升起,那食岩兽扑将过来,正好一头撞上。
砰!
白光闪过,将它弹出了老远,再一次滚落沙丘。扑簌扑簌扑簌,弥漫起阵阵黄沙烟尘。
阿竹一屁股坐在沙堆上,心有余悸地急急喘着气,吓得几欲丢了半个魂:刚刚要是再慢一点,就要让食岩兽咬成两截了。
“阿竹,没事吧。”她爹四脚并用地跌跌撞撞爬到她身边,刮目相看道,“你还挺能干的嘛。”
“那当然啦。”小谷两步奔过来,一脸骄傲,“阿竹你干嘛要跑呀?我都差点忘了,你有白灵姐姐的灵力在,对付小小的食岩兽绝对不在话下。”
阿竹心里一个咯噔,伤感漫上心头,遂垂了眼眸,低声道:“聚灵锁,让月影拿走了。”她刚刚只是用了之前在小巫山画的白符,可没剩下几张了。
“哈?”小谷骄傲的笑脸僵在了一半,不可置信地一字一顿道,“月影,把聚灵锁,拿走了?”
“嗯。”
“那,你没有,白灵姐姐的灵力了?”
“嗯。”阿竹轻轻应道。
小谷突觉一个晴天霹雳,心里把月影埋怨了成千上万遍:月影到底在干什么!怎么能把阿竹的聚灵锁拿走呢!这下怎么办!不行,不行不行不行……我要振作起来,现在只有我能保护大家了!
“什么锁?”她爹听得一愣一愣地。
“嗷——”
可话还没问完,就又听到一声巨吼。那食岩兽已然探着细长的四肢,一下一下扎进沙堆里飞快地咆哮而来,铁齿铜牙间肉红色的舌头甩着唾沫,带出阵阵尸腐之气。它纵身一跃,腾到空中,又猛地扑下来。
“啊——”
小谷迅速将阿竹和她爹一堆,几人摔躺在沙丘上,跐溜溜地就往下滑落。眼见着那食岩兽从他们头上跃过,扑了个空。
虽然太阳亮得刺眼,又背着光,但阿竹还是看到了,那食岩兽的腹部有三道并排的爪刃伤,伤处掉光了毛,裸露出血肉模糊的皮肤,周围是一圈焦黑。
是月影!阿竹脑海里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这是月影爪刃的痕迹!是鬼火烧过的痕迹!月影和它交过手!月影真的来了!月影真的在这儿!
那食岩兽几步腾挪着转过身来,接着高势俯冲狂奔直下。
如果月影用火烧过它,那么……阿竹刚滚到沙丘底下便一骨碌爬起身,右手双指入怀取出一张引火咒,左手夹了存有白灵灵力的符纸在空中画个符文,点在右手手腕上,趁着食岩兽扑过来的势头,右手向前一推,径直将引火咒送了出去。
那引火咒刚离了阿竹的手,便燃起一个火团,瞬间涨起火势。
呼——
食岩兽见着火球飞来,前爪急急插进沙堆里,却已经阻不住前扑的速度,与火球正面相撞,刹那间火舌顺着皮毛舔过它全身。
“嗷——”它一阵痛嚎,在沙丘上挣扎着蜷成一团,来回翻滚。紧接着又腾空一跃而起,缩了身子直直朝着沙堆撞落而下,犹如一把尖利的锥子一下扎进了沙丘之中。
簌簌簌簌……
四周的沙粒迅速被中间凹陷的深坑吸了进去,竟形成了一个流沙漩涡。
“不好!快跑!”
阿竹她爹惊叫一声,一手抓了阿竹,一手拽了小谷,几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奋力往远处跋涉。却赶不及脚下的沙地一软,一下跌倒摔成一团。
“啊——”
“阿竹!”她爹尽了力将她往上顶起,却依然没赶过被流沙一把湮没。
黄沙漫天,烟尘升起,沙丘变了模样……
良久,终于重归平静。
“噗——咳、咳咳咳咳……”沙堆之中,阿竹冒出个头,吐出一鼻一嘴的沙尘,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一边四肢并用地刨开身下的沙子,“爹!小谷!阿爹!小谷!”
“噗——”沙子底下依稀露出半个人脸的模样。
“爹!爹!阿爹!”阿竹一边大声喊着,一边飞快地将她爹头上脸上的沙子拨拉开,又摸着拽紧他的肩窝,使着吃奶的劲儿往外面拔,“快出来,快出来!”
“噗——呕——”她爹被拖出了小半个身子,就着在沙地上一滚,终于脱离了流沙吞噬,梗着脖子将吃进去的沙子都吐出来,“阿竹,阿竹没事吧。”
“嗯嗯。”阿竹脸色苍白地连连点头,一边伸着手又继续刨坑,“小谷呢,小谷还没出来……小谷!小谷!”
簌簌——旁边的沙子略略一动,竟然扑簌一下伸出一只小手。
“小谷,小谷……”阿竹抓着那手就往外拉,她爹也手疾眼快地周边的沙子刨掉,终于把小谷挖了出来。
“哈啾——”小谷还没完全爬出来,便一个打喷嚏把自己打得晕头转向。
“差点就让这流沙给活埋了!”她爹一个蹲儿坐下,擦了擦满身满脸的汗,“还好跑得远,没有埋得多深。”
阿竹刚给小谷拍掉沙子,听着这话,心里突然一酸:“对不起,阿爹……”
“啊?”她爹一愣,立马硬扯出一个阳光大笑脸,伸手搂住阿竹的肩膀,“没有没有,哪儿能呢?还是你把那大妖兽打跑的呢……”
“你不该来的。”阿竹打断他的插科打诨,正色道。
“为什么?”她爹收起笑脸,温柔地问。
“这儿本就危险,你又没修为又没法力,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她爹顿了一下,又是揪心又是忧伤地道:“你嫌弃爹了?”
“不是。”
“那就是看不起爹,觉得爹会拖后腿?”
“我是怕你受伤。”阿竹忍无可忍。但一语刚落,却恍然间想起青城山上,月影也说过同样的话。这便是月影的心情吗……
“既如此,将心比心。你也没有修为,没有法力,如果出了事,爹该怎么办?”
阿竹脑袋翁地一响:是了,这么多天她一直在想着月影,想着月影不能出事,想着自己有多担心他。却完全忘了,她爹和她娘肯定也一直未曾松口气。自从她留在小巫山,他们虽然表面不说什么,但心里肯定日夜提心吊胆吧。月影和他们,到底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和月影中间,终究横着一道跨不过去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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