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范易阳他凭什么
江若初被拒绝得干脆利索,有些恼火,翻了个白眼甩了一句,“你们这些当官的,都没什么人情味儿。”
江成山眸光闪出一丝无奈,“他是你什么人?又是我什么人?嗯?我跟他有什么人情啊?若初啊,你刚入社会,许多人情事理不懂。我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找朋友帮忙,是不是傻呀?”
江若初听这话,马上明白了,他并不是没办法,只是范易阳的身份不足以让他帮忙。她只得红着脸承认,“爸,他是我男朋友。”
江成山眼毒,早看出两人关系匪浅,但是,他看好范易阳,并不看好女儿和他的关系。然而,这话他不能说,两个热恋中的青年,自己这论断等于给人家泼冷水,伤人心。
他把一支烟含在嘴里,拿着打火机迟迟不点,有些犹豫地看着女儿,“男朋友不是女婿啊。”
江若初厚着脸皮嘻嘻一笑,上前搂着爸爸的脖子,“爸,我们就是以结婚为前提的,如果你一定他成为你女婿才可以考虑帮他的忙,那也行。只不过,我现在不想结婚,我还没想好要走入婚姻过那些婆婆妈妈的生活。”
江成山一脸嫌弃地拿开江若初的胳膊,暗自思量,如果不答应,万一女儿以结婚为代价换取范易阳的工作机会,未免有些草率。他心里有些不服气,这姓范的小子哪辈子修来的福气,让他的女儿做这种牺牲。
他当然也希望女儿早点嫁人,但更希望她通过多接触多考虑多比较之后再结婚。别像古代小说里的女子一样,见到个心仪的就马上奋不顾身地想要白头到老,根本不顾不管会不会变白头的过程有多艰辛。
江成山皱着眉头,一脸责备,“你说你,就不能给我省点儿心吗?找个对象,工作还要我来考虑,若初,以你的条件找个工作家庭各方面条件不错的人绰绰有余,凭什么我嫁个女儿还要搭一份工作,范易阳他凭什么?凭什么!”
江若初被父亲嫌弃也不恼,“凭你是江局长啊!凭你有本事啊!”
这个马屁拍得恰到好处,江成山很受用,心里已经答应了,却本着凡事留一线的原则,给了他一句模棱两可的回答,“好吧,江局长帮忙留意,如果有,一定告诉你。”
江妈妈端着一杯水过来,幽幽地看了一眼江成山,“哼,她不懂事儿,你也糊涂!这都八字没一撇呢,就想着给范易阳塞个工作!”
江若初心情顿时一片灰暗,“妈,你都听到了?”江妈妈甩她一脸鄙视,“你多有骨气啊!连回明山土地局上班都得江局长打电话才肯回来!除了范易阳的事情,谁的事情能让你开口求你爸?——你那么有本事!”
后一句话补得江若初心肝肺都疼。她有什么本事啊,从小到大都梦想着过和别人不一样的生活,去人才市场碰了几次壁,老江一个电话就跑了回来。这几个月看似枯燥乏味实则明争暗斗的机关生活快把她弄崩溃了,唯一的慰藉就是和范易阳的感情。可是,她现在都没明白,她想要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
她有个屁本事,她就是个眼高于顶,又无所事事的凡夫俗子!她不但左右不了自己的生活,连范易阳的困难都得求助于爸爸。
江若初马上被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困扰。
江妈妈见和她针锋相对的女儿竟然无视她的话,无名火起,“哟!真是长本事了!连你妈的话都不搭理了!啧,老江啊,我看你还是不要给那个小范找什么工作了!这还没办成呢,都鼻子朝上,不搭理人了!有本事了!”
江妈妈无奈摇头。江若初忍了又忍,无力地争辩,“妈,我不想吵,你这样很伤人呐!我只不过是让爸爸给范易阳一个机会,林雪都是爸爸一手安排到事业单位的吧?”
江妈妈把杯子放下,一脸不可思议,“若初,女儿是要嫁给别人的!这儿媳妇是娶回家里的!你爸把你嫂子安排到公家上班怎么了?她进江家门就是江家人,生的孩子都是要姓江的!你呢?嗯?你最后都是嫁给别人的,给别人洗衣打扫生儿育女的!是赔钱的呀!”
江若初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怒从心头起,盯着妈妈看了好一会儿,却是哭不出来,只得咬牙切齿地说,“既然注定赔钱的,为什么要生下我?嗯?”她吸了吸鼻子,“好,是个意外。可是,看到是个女孩儿,你为什么不把我扔到渠沟里让我自生自灭!”
江成山使劲一跺脚,“闭嘴!”
江若初积攒了一腔愤懑,被江成山这一声断喝吓得卡了壳,言语停顿,眼泪汹涌。江成山心里一软,原本强硬的口气顿时弱了下来,叹了口气,“知足吧,现在的女人地位高多了!你不知道农村的女孩子——,”
江若初怔怔地看着江成山,忘记了脸上还挂着泪水,透过泪水,江成山的面目十分清晰,清晰得跟以前认识的父亲完全不同。她一直以为,妈妈偏心,至少爸爸是公平的。可他的一声怒喝,和“知足吧”三个字,像两把尖刀刺得她鲜血淋漓。原来,他给她和哥哥一样的父爱只是表面,他骨子里其实还是一样的。
是啊,她应该知足,没被饿着没被冻着,没人像农村的女孩去种地,二十岁就嫁人生子,她是该知足。
江若初把一腔悲愤压回心里,手背把脸上的眼泪擦干,挤出一丝笑来,冲着二老鞠躬,“对不起,我不识好歹。我感谢你们的大恩大德!”
江妈妈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正欲开口,被江成山一个犀利的眼风憋了回去。江成山早被江若初的三鞠躬气得火冒三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一跺脚,“算了!小范的事情,我想办法!”
江若初收起笑意,冷冷地说,“不用了。我该知足,不能蹬鼻子上脸。”
江家的气氛从此就变得有些怪异。江若初一改往日犀利尖锐的个性,回家总是沉默寡言,饭后都主动去洗碗,一副乖巧顺从的模样。江妈妈感到很欣慰,江成山有些窝火,女儿的变化让他如鲠在喉,又无可奈何。
江成山吃饭时,假装若无其事地说,“新华街新开了一家饭店,环境味道都挺好,听说川菜做得不错。明天正好星期六,我们出去吃。”
他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江若初,知道她从小喜欢吃辣,期待看到她兴奋的表情。然而,江若初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放下筷子,抽出餐巾纸,擦擦嘴。在局里被人阿谀奉承习惯了的江成山直接被无视,感觉很落败。
江妈妈看一眼两人,鄙夷地一笑,“川菜太辣,吃不了,还是在家里吃吧!”江成山扫一眼站起收拾碗筷的江若初,皱眉,哼了一声,就去客厅抽烟。
这种沉闷陌生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林雪生产。周五晚上,江妈妈接到江若恒的电话,说林雪肚疼,好像要生了。江成山电话叫来司机张二,把江妈妈早已准备妥当的产妇和婴儿用品带上,去了医院。
江若初淡淡地看着父母手忙脚乱的样子,素来在官场上宠辱不惊的江成山也紧张地追到大门外,又觉得他去不妥,返回来,“若初,你去。”
江若初很期待有个小生命的诞生,然而,她转念一想,医院里有哥哥,妈妈,还有林家父母,一大群人呆在病房里,她去又有什么用?她摇摇头,关门睡觉。
江成山看着门被啪地一声拉上,心跟着一跳,气得吼了一句,“你嫂子为我们江家传宗接代,你不去看看?”
江若初回一句,“女儿是外人。”
屋外一片沉寂。
江若初有心想去看望嫂子,又跟爸妈赌气,只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隔了一会儿,听到客厅电话响,江若初跳下床,趴在门上,听到江成山说,“疼就疼吧,生个孩子,人又在医院,没多大事儿!”
江若初也就放下心来。第二天一早,江若初喝了碗稀饭,就见妈妈从医院回来,“那么多人在医院也没用,大夫说宫口只开了两个,估计得下午。”
江若初说不出什么感受,回想起林雪在家里小心翼翼的样子,总觉得过意不去,就打了辆车子去医院。
林雪正站在病房里坐卧不安,已是寒冬,她的头上却是密密麻麻一层汗,见到江若初来,她露出一抹残白的笑,“谢谢。”
江若初不会说安慰的话,只觉得她的疼揪着自己的心,她也跟着心神不定。江若恒从外面回来,拎着一碗红豆粥,见妹妹来,淡淡地问,“吃了没?”
江若初答,吃了。
江若恒不再言语,把盛粥的碗揭开,拿起勺子搅动,过了一会儿,“林雪,不烫了,你吃点儿!”
林雪扫了一眼红豆粥,走到跟前,又转身捂着肚子叹气,“我不吃。”
江若恒温和地说,“不吃,一会儿没力气生。”
林雪抓住江若初的手,“羊水破了,我疼得受不了!你说,剖腹产怎么样?”不待江若初答话,江若恒起身,“她懂什么?万一剖了,这胎是个闺女,下次生时还得剖。”
江若初的确不懂。但是,计划生育多少年了,只生一个的政策,江若恒不知道吗?她看到林雪疼得满头大汗,嘲讽地说,“如果下次还是个闺女,哥是不是要一直生下去?”
江若恒正要反驳,林雪身子一软,向下滑去。江若初本能地扶起来,冲哥哥喊,“快点儿!她疼得受不了了!”
江若恒连忙跑出去喊大夫,大夫推着病床跑进来,江若恒把林雪搀到病床上,林雪抓着江若恒的手问,“能不能打麻药?我受不了了!”
江若恒没说话,只是跟大夫把林雪送到产房。江若初看着哥哥耷拉着脑袋出来,“怎么样了?”
“大夫建议剖。但是,宫口已经开了五个了,再让坚持一会儿!”江若恒轻描淡写地说。江若初冷笑一声,心中替林雪不值。
恰这时,里面出来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再次问江若恒,“病人家属!产妇骨盆腔狭窄,难产,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我建议剖腹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