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鸡飞狗跳
江若初礼貌性地站起来,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脑子里迅速搜索此人是谁,在哪里见过。那男子机敏地补充,“我是林浩然,你一定不记得了。以前,我们可是在一条巷道长大的!”
江若初猛然记起来了,连忙端起杯子,“抱歉抱歉!一别都十几年了,没认出来!”
林浩然打量了江若初,“我可是一直记得你呢。”说完,他跟大家一起喝一杯酒,跟江若初打了个招呼,就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饭吃到九点多钟,大家三三两两散了,陈燕楠拉着江若初,“等等我,咱俩最后走。”江若初看了一眼醉意朦胧的陈燕楠,没忍心先走,陪她枯坐在一片狼籍的桌子前。
江若初意识还算清楚,本能地觉得陈燕楠不开心,有心事。考虑到两人并不熟悉,她没法追问。恰这时,那个优雅的男子吹了一首《新不了情》,忧伤而低沉的乐曲,直抵两人的心底,江若初莫名觉得心里难受。
突然,身边一阵啜泣声。江若初扭头看去,却见陈燕楠趴在桌子上哭了。她不知道她为何而哭,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拍拍她的肩膀。
陈燕楠哭了一阵子,在一首曲子终了,抬起头,看到大厅只剩下两个人,擦了擦眼泪,恢复了她惯有的大气优雅,“我们走吧。”
江若初和陈燕楠并肩出来,林浩然倚着一棵树,手里夹着一根烟。陈燕楠被外面的冷风一吹,酒散了些,很识趣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江若初,“我打车先走了!”
说罢,她走到马路边上伸手拦了车子。
江若初目送她坐上车子绝尘而去,这才扭头看着一边的林浩然,“怎么还没走?”
林浩然身着一款黑色短款羽绒服,蓝色牛仔裤,把一双腿描绘得愈发修长挺拔。他黑色的眸子在昏暗的淡光下带着柔和的色调,“啧,一别十几年没见,不叙叙旧好像有点可惜。”说罢,他伸手想摸江若初的头发,江若初侧身躲过,林浩然的手落了空,他也不尴尬,“小时候总喜欢和我比个儿,那时候我们差不多,现在比你高半个头。”
江若初微微仰脸,鄙夷地扯了扯嘴角,“你是不觉得你是个伟人?”
林浩然咧嘴笑,“我就算长到两米,在你眼里也高大不起来。”他走出几步,把烟蒂仍进垃圾筒,举目沿着静谧的街道望过去,“离你家多远?要不我步行送你回去?”
江若初想了想,“五公里以上,不行,累死了。”林浩然抬起双臂做了个扩胸运动,“我背你。”
这话说得颇引人深思。江若初就想起了小时候,巷道口有棵榆树,江若初和几个小伙伴把林浩然扶到树上摘榆树叶子,几个人一哄而散。下面没人接应,林浩然不敢下来,一直到天黑,他妈妈不见人回去,出来找到蜷缩在树上的林浩然,拎回家把他打得屁流尿流。林浩然忍痛把江若初出卖,林妈妈把事情又告诉江妈妈,江妈妈又把江若初好一顿教训。
从那时起,江若初就深深地明白,男人靠不住。
林浩然知道江若初心中所想,嘻嘻一笑,“这次,我能从树上跳下来。”
江若初被戳中要害,有些不好意思,假笑两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林浩然接着说,“不愧是两小无猜啊。”
江若初连忙说,“有猜有猜,你猜我家现在在东南西北哪个方向?”
林浩然皱眉,佯装认真思考,沉吟,“应该是,西面吧?”
江若初吓了一跳,不会吧?百分之二十五的概率也能猜对?她马上反应过来,呵呵笑道,“不对。是西北方向。”
林浩然仰天长叹,女人阴险,美丽知性又聪明的女人更阴险。
恰这时,江若初手机响,她接起来,乃是范易阳来电,报备找工作的进展。江若初抬眸扫一眼旁边的林浩然,悠悠地走出十几米远,又跟他聊了些家里的情况,大约十几分钟后,压掉电话,林浩然仍然站在原地不动。
有出租车闪着灯光按喇叭,江若初伸手拦下一辆车,冲林浩然挥手再见。
隔了两天,范易阳到明山市检察院打印室,做了一名打字员。江若初有些可惜,以范易阳名校毕业的身份,怎么只是个打字员呢。然而,范易阳自己觉得,虽然他的地位低,但检察院的衙门比较大,说起来有面子。既然如此,江若初也能欣然接受了。
在农历龙年即将结束时,江成山为他的孙子江子辰举办了盛大的满月喜宴。在某高档酒楼,摆了满满十桌,到场的客人非富即贵,江妈妈穿着旗袍,抱着孩子穿梭在宴会间,满脸的欢天喜地。
江若初看着皱皱巴巴的一个肉团子,说不上多么欢喜,更没有想抱一抱的欲望。江若恒端着酒杯,接受客人的祝福,借机扩展自己的人脉,江成山忙着和同僚们叙旧。林家父母缩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小心翼翼地吃菜。
她想起因产后出血被遗忘在家的林雪,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点了两道清淡的菜,装在盒子里,交给张二送回去。
这个孩子的到来,吸引了江家人所有的注意力。江若恒一家三口搬回家里住,方便江妈妈照顾孩子,江若初的婚事彻底被遗忘,这让江若初松了一口气。
然而,麻烦事情此消彼涨。虽说没有唠叨,没有催婚,可是,每天半夜,江子辰哭声嘹亮,饿了哭尿了哭醒了哭,一波又一波,整得江若初一夜醒三次以上。
第二天去单位,张科长一见她打盹,一缕心照不宣的笑就飘到她脸上,“小江,昨晚约会累了吧?”
江若初只在心里叫冤,马上精神抖擞,“没有没有。我侄子总是半夜哭。”张科长一脸难以置信,“又不用你换尿布,翻个身继续睡呗。”
江若初没法解释得清,半夜被三番五次吵醒是种什么概念,她只得看着刚过哺乳期的张科长,“你家孩子晚上不用醒吗?”
张科长一脸得意,“我家孩子吃饱喝足,能昏睡到天亮。”
江若初就暗自感慨,为什么人家的孩子这么省心呢?
反倒是何玲消停了很久以后,很不情愿地去杨威朋友那里打工了。江若初听到杨威来电告知,十分欣慰,感觉她肯自立,就不会再缠着范易阳。
江若初把这个消息告诉范易阳,范易阳感觉自尊心有些受挫,胜在没有了后患,他很想请江若初吃饭约会,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一样。然而,处理何玲的事情,把他积攒用来买情侣款手机的钱都花掉了,他没钱。
江若初知道,又怕每次她付钱,范易阳面子上过不去,只得每天打几个电话诉诉衷肠,假意向他抱怨工作忙。
其实工作哪里忙?春节将至,大家一门心思都在置办年货上,江若初闲人一个,承担了值守办公室的艰巨任务。每有领导或者电话来找同事,她负责搪塞过去。
这天临近下班,电话在空旷的办公室响起,江若初接起来,“请问你找哪位?”程书伟在电话另一头笑,“有事找你,你上楼还是我下楼?”
江若初正百无聊赖,翻了个白眼,“你是领导,还是我上去吧!”
她压了电话,背起包包,把办公室门一锁,就踩着楼梯到了二楼办公室,门大开着,里面坐着林浩然。
江若初笑问,“你们怎么认识?”
程书伟没有回答,拿起暖壶,“喝水不?”江若初答,“我坐在办公室喝了一下午,不喝了。”程书伟放下暖壶,“那你来找我玩呀,我一下午就写了一个材料。”
江若初看到桌上那台白色的电脑,无端就想起了范易阳在检察院打字室,心里有些委屈。程书伟高中毕业当兵尚且能混到办公室来谋职,她的范易阳凭什么就要当个培训三个月背会五笔字根就能上手的打字员?
林浩然自从江若初进来,一双眸子就再没离开过,见江若初若有所思,就回答他刚才的问话,“我在法院上班,和程书伟在工作中相识。”
程书伟这才补充,“我们单位管地,会产生一些法律问题,两家单位走动很多,认识很自然。”
林浩然起身,从腰间手机盒里取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下班了,一起出去吃个火锅怎么样?”
程书伟拍手叫好,行啊。
江若初想到可怜的范易阳,十分不忍心,“不去!我陪男朋友去!”
林浩然愣了一下,又不自然地笑,“都是年轻人,一起出来坐坐,认识一下多好啊!”
江若初深知以范易阳敏感自尊的个性,肯定不来,遂摇头,“你们两人男人去吧!我就不凑热闹了!”
林浩然一眼看穿了江若初的顾虑,马上说,“啧,不存在她跟你蹭饭一说!再多叫几个人啊,程书伟把你对象叫上!”
程书伟瞟了江若初一眼,“你叫你对象,我对象有对象了!”
林浩然马上回答,“我没有对象。”他的目光如炬,“只有心仪的对象。”
江若初莫名觉得两人的指向都在她这里,假装没听到。可是,她不忍心驳了两人的面子,更不想回家面对侄子带来的鸡飞狗跳,只得折衷主义,“别,想吃火锅,我和我男朋友请!”
程书伟知道林浩然对江若初暗含心思,就想看两个男人争风吃醋,“行!行!我看可以,若初你正好可以对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