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之国(三)

无声之国(三)

蒋夕的神色紧张起来,他知道自己乱说话闯祸了。

对方明摆着十分排外,他能预感到,如果没有回答好这个问题,屋子里的人不会给他们什么好果子吃。

而老妇质问他时用的是“你们”而不是“你”,说明他不仅暴露了自己,还连累了和他同在一间屋子里的许蔚。

虽然心中尴尬又羞愧,他仍旧不由自主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身旁的许蔚,不知何时开始,这个高挑纤细的短发女人已经被他当作了主心骨,她的身上有一种能够镇定人心的奇异力量。

然后他惊讶地发现,她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仿佛横亘在二人面前的困境不过是稀松平常。

许蔚的确是一点也不慌,面对老妇灼灼的目光,许蔚面不改色:“哦,我们是两天前从外面逃难过来的,刚来村子就遇到了进城的队伍,这多么难得,我们当然要跟着一起来咯。”

能行吗?蒋夕心跳如擂,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老妇的表情。

当然是能行的,作为曾经的榜一大佬,许蔚开口可不是信口胡诌。

从老妇和男人方才的对话中,已经可以得到许多信息,其中有一点非常明显:这群人原先的生活环境并不安全,进这座泥巴城是为了活命。

比起说二人是来旅游的,自然是逃难更加能激起他们的同情。

至于逃的究竟是什么难嘛……

饥荒?战乱?瘟疫?亦或是,荒原上神出鬼没的鬼影?

许蔚:管他呢,老太太觉得是啥就是啥呗。

许蔚话音刚落,老妇的神色便肉眼可见地松动了些许。

“我们也只不过是想活得久一点罢了。”许蔚趁热打铁,一边唏嘘着,一边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角的泪。

老妇人感同身受,跟着叹了口气。

蒋夕叹为观止。

他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不想因为喘息声太过急促而暴露了自己的紧张:“我们的家已经没了,我和姐姐一起,两天前刚到的村子。”

大约是被二人信誓旦旦的模样说服,老妇的面上流出悲怆的神情:“灾难已经蔓延到外界了吗?”

看样子是自动把许蔚他们逃的难和自己村落遭的难归为一类了。

说罢双手合十,颤颤巍巍地走到屋子外边,对着天地拜了拜,口中还不断喃喃自语着。

可以出门?

许蔚眼前一亮,从床上一跃而起。

果然,夜里出门并不是这个站点的死亡条件之一,对于他们溜出屋外的行为,npc们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多给。

刚出房门蒋夕便对许蔚刚刚的临危不乱示以了由衷的拜服:“姐,你真厉害!”

许蔚微微颔首。

其实他用不着对此感到惊叹,许蔚相信,过不了多久他自己也会掌握这项技能,毕竟要想在各个站点里安稳地活下去,厚着脸皮诓骗npc相当于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

两人刚走出没多远便撞见了另一个男旅客,男旅客见到他们很兴奋,隔着老远就朝他们挥手:“快、快、快来,就、就差你们两个了!”

蒋夕见到他舞在半空中的胳膊,直接被吓得一抖。

下午胖男人死前隔空挥手的模样还深深地刻在他脑海里,他现在对这个动作有点心理阴影。

许蔚面色如常,淡定地跟上了男旅客的步伐。

男旅客带着他们七拐八绕,进了一间泥巴屋子,屋里已经聚集了七个人,围坐在凳子和床上,中间摆着两只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白蜡烛用以照明。

许蔚这才知道,除了她和蒋夕以外,剩下八人住了同一间房子。

“大家做、做个自我介绍吧!”带他们过来的男旅客显然在这八人中掌握了话语权,从他憨厚的笑容和肌肉虬结的身材来看,似乎是以武力服众的。

壮汉男旅客自称包三,在上列车前是个高级健身房的私教。

剩下几个男性旅客依次做了自我介绍,分别是:

进城时闯了祸的眼镜男张万,无业。

一直跟着许蔚的十五岁学生蒋夕。

沉默寡言的公交车司机柴超,上个月刚满三十。

声音尖细的矮瘦男人宋青山,过去是个推销员。

“接下来轮到女孩子介绍一下自己了。”眼镜嬉皮笑脸地站起身。

他原本是坐在凳子上的,这会儿挪到了床上,紧挨着一个长头发的漂亮姑娘坐下,姑娘低垂着头,皱着眉头往旁边挪了一点。

漂亮姑娘的另一侧是个眉目温和的老妇人,就是白天眼镜出声时走在他身边的那个,见状和漂亮姑娘换了个位置,隔在了她和眼镜中间。

许蔚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下午都快吓尿裤子了还有心情调戏小姑娘?许蔚非常嫌弃眼镜,并且毫不掩饰地表现了出来。

眼镜被她直白露骨的眼神刺痛,神情不虞地向她瞪了过来,四目相对,几秒钟后,眼镜率先败下阵来,挪开眼的同时微微红了脸。

许蔚:????

就他妈的很想弄死他!

感受到了身旁女人骤然旺盛的杀气,老妇人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手里的佛珠转动了几圈:“我叫庄雅兰”

许蔚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没事:“许未来。”

漂亮姑娘叫白爱萌,是个幼师,另外两位一直没有说话的女性旅客一个叫俞雅馨,一个叫杜以,分别是互联网公司职员和消防员。

自我介绍至此告一段落,包三起身站到众人中间,面色凝重地开口:“现在我们需、需要整理一下我们找、找到的线索。”

目前还活着的十位旅客已然在不知不觉中分成了以包三为首的八人小队和以许蔚为首的二人组。

八人小队天黑后一直在这附近转悠,通过扒窗口的方式听到了一些线索,原来他们住的这些泥巴屋子有一个统一的名称叫“劳工宿舍”,显而易见的,屋子里住的人自然就是劳工了。

“每、每天早上六点到晚、晚上六点,我们都要去城外的田地劳作。”包三道,“劳工通过劳动表现可以得、得到晋升为普通居民的机、机会,城里那些黑衣人就是普、普通居民。”

除此以外几人便别无所获了。

这些消息这八个人早就已经清楚,他们把许蔚二人找来主要还是想听听他们有没有找到其他消息。

“许、许、许小姐,你说一下吧!”

这么一大群人偏偏选个结巴做老大,许蔚听他说话听得头疼,此刻终于得以解脱,清越中带着一丝冷意的女声在狭小的室内缓缓响起。

许蔚这一天得到的结论可以概括为以下几点:

第一,这个世界有某种守则,在白天不能发出声音,发出声音会被黑衣人射杀或被怪影带走。

第二,这个世界正在经历某种灾祸,劳工们都是逃难来的,只有进这座泥巴城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第三,劳工们很排外,提起外来人眼中饱含警惕,警惕到就跟听到强盗土匪来了似的,这不正常,因此可以初步判断“外来人”曾经给劳工们的生活带来过影响,并且这个影响是消极的。

进站时广播给出过提示,“荒芜的原野寂静无声,无人的国土幽魂游荡,在月圆之夜到来时,解开荒原上的秘密,找到回程的站台”。

这几句话的指向性非常明确。

“荒芜的原野寂静无声”可以暂时理解为该站点的固定死亡条件,第二句许蔚估计是广播给他们的背景提示,为什么“无人”,又为什么“游魂游荡”,这都是需要他们去查探的秘密。

最重要的其实是“月圆之夜”那一句,这句话给他们在站点停留的时间做了一个限制。

许蔚道:“按常理推算,我们还有四天时间。”

包三问道:“怎、怎么说?”

“按照广播提示,我们只有在月圆之夜,解开这个站点的秘密,才能找到回程的站台。”许蔚抬手指了指窗外的月亮,“四天以后就是月圆之夜了。”

惨白的月亮嵌在漆黑的天幕中,形状已经十分接近正圆了。

女人的语调平和,不带一丝波澜,众人的神情却都明显紧张了起来。

四天以内解不开秘密就找不到站台,找不到站台会经历什么呢?大家都不是太乐意想象。

白天不能说话的守则确实给旅客们解谜带来了很大阻碍,到目前为止,众人对这个世界的背景依旧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劳工们经历了什么?怪影是什么?甚至就连这座城池的名字他们都不清楚,更别提四天以后上哪儿找站台了。

除此以外,许蔚觉得这座城中的一切都透露着诡异,劳工宿舍里失踪的人哪儿去了?她敏锐地感觉到,这一点或许正是应对了站点提示中“无人的国度”那句话,是解开站点秘密的重要环节。

按八人小队的说法,接下来几天的白天他们都要和其它劳工一起劳作,这是和劳工接触的好机会,但对解谜却并不一定有什么帮助,毕竟白天大家都不能说话。

夜晚的时间必须利用起来,没有时间休息了。

许蔚站起身,拍了拍蒋夕的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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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列车[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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