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攻城战 上
远方的小山岭上,落叶的山木和青葱的松林驳杂而生,在灰蒙蒙的天际下映衬的一望无边。山脚下,一队队蒙兀壮丁在篾儿乞士兵的驱赶下上山伐木,他们将砍去枝叶的原木一根根抬下山丘,由牛马拖曳到篾儿乞人的宿营地。在那里,辛勤的蒙兀工匠在皮鞭的威胁下,不分白天黑夜的赶工劳动,制造出盾车、长梯和大盾,以供篾儿乞人杀戮蒙兀人的同胞。
“该死的篾儿乞人,长生天会惩罚他们的!这些北方杂种,等着吧,合剌赤惕人会叫他们流尽最后一滴鲜血,为我们报仇雪恨!”一名单薄的少年人不堪重负,扛着原木的时候歪倒在地,被沉重的树干砸断了大腿。监工的篾儿乞壮汉大步走过来,一脚踹开搀扶少年的蒙兀男子,扬鞭狠狠地抽打受伤的少年,嘴巴恶毒地咒骂起来。他的暴行激起了所有蒙兀人的愤慨,许多人眼神不善的围了过来。人群中,一个愤怒的声音恶狠狠说道。
“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们,不好好干活,完不成任务,你们,还有你们的家属,都得被杀死!”监工的篾儿乞十夫长眼看形势危急,连忙色厉内荏地威胁道。在他身后,本队的篾儿乞士兵们已经紧握武器,做了最坏的打算。
“都散了吧,为了咱们的家人,忍忍啊,大伙快点干活!”一名颇有威望的蒙兀男子放开紧握的拳头,压住心底上涌的暴虐冲动沉声道。说完,他向监工的十夫长鞠了一躬,谦卑地恳请道:“大人,这个孩子已经无法干活了,请允许让他回去休息吧!”
十夫长哼唧两声,挥挥手冷冷说道:“不干活的人就没有口粮,你想好了,若是不抛弃他,你们就得分出一份吃的给他!随你吧,爱咋咋的。”
这一幕冲突过后,很快林场就恢复了平静。被分工的蒙兀人在严密的监督和驱赶下为篾儿乞大军提供后勤支持,不管他们多么希望自己的同胞战胜敌人。
…………
“不鲁花,战具和草料准备充足了吗?”铁木真兀格坐在汗座上,鹰隼般的锐利目光俯视众将领,给他们带来沉重的压力。
“回首领,现已制成长梯五百具,盾车六十辆,还有木盾五千块。按照现在的进度,每天都可以做出长梯一百四十具,盾车十辆,木盾一千块。”不鲁花霍然站起来,流利的回答道。动员了大量的人手,白天黑夜的赶班,制作最简陋的战具,才有这样的速度。
铁木真兀格满意的抚摸山羊胡嘉奖道:“不鲁花,你干得不错!稍后去领骏马五十匹,作为本汗对你勤于王事的奖励。诸位贵人,你们若是能在消灭合剌赤惕人的战争中勇敢作战,有功者本汗也不会吝啬重重奖赏。若是有人推三阻四,作战不利,我必严惩不贷!”说到最后,语气已是森冷严厉,让许多贵人不禁惶惶然。
翌日清早,点齐了三万大军,汇合达怛人的一万兵马,铁木真兀格率军浩浩荡荡地杀向合剌赤惕人的城池。这一次,他是有备而来,誓要一战破城,灭了蒙兀人的血嗣!
城头上,得到警讯的蒙兀人已经各就各位,随时准备迎接战火的洗礼。
“首领,敌军大约有四万兵力。哨骑发现他们准备了许多长梯和盾车,看来这几天铁木真兀格确实做了充分的准备!敌军两个方向过来,正面主力北面,另外一股人马向东城墙开去,大约是想两面分兵。他们人多势众,如此做倒也合情合理。可是,东城墙那边地势卑下,土壤较软,只怕会有麻烦!”轮值千户巴里岱看到周虎赫上了城墙后走过来,面带忧色的低声说道。
周虎赫放眼眺望城下旷野上正在行军布阵的篾儿乞军团,脸色非常平静。铁木真做了不少准备,合剌赤惕人又何尝不是呢。现在到了实力对决,意志较量的时刻,谁也不能退缩了!至少,蒙兀人有一座城池可以依仗,篾儿乞人却要用蚁附战术,拿人命来打开一条通向胜利的道路。
“东城交给勃鲁和窝儿歹,他们两人沉稳持重,应该问题不大。早先咱们就考虑到了东城墙地基脆弱的问题,也做了一些补救措施。只要运气不是太差,城墙不出现大段的崩塌,勃鲁他们肯定能应付下来。篾儿乞人的主力集聚在这里,看样子铁木真的决心是坚定无比啊!我们得用一场恶战,用最惨烈的战斗和无法接受的损失打垮篾儿乞人的意志,迫使他们撤退。诸位千户,告诉儿郎们,打起精神来,为了身后的妻儿奋勇战斗吧!”
“首领,我等遵命,誓死不退!”众位千户长沉声应道。
“折彦冲、曹广弼,你们带领念唐寨的儿郎们好好战斗,莫让蒙兀人看轻了唐民!这守城战草原人是外行,咱们汉人却是专家,十三团的步兵要拿出勇气和意志,打出一个漂亮仗!”
“联盟长请放心,我等死也不退半步!”
“好!就让我们用敌人的鲜血和尸体见证蒙兀男儿和大唐遗民的雄武吧,篾儿乞人,来吧!”周虎赫抽出横刀划向苍穹,用金戈般的声音厉声道。
攻城前,铁木真兀格又一次派人上前叫阵劝降,大言不惭地说什么蒙兀儿和篾儿乞本是一家,只要投降必然善待,又云只杀忽必烈一个异族人,其他蒙兀贵族绝不会受到伤害,妄图打击守军的意志和士气。
“哼,找死!首领,看我射杀此獠!”伴在周虎赫身边的哈撒尔大怒,一把抓起弓箭就要射死蹦蹋正欢的那个篾儿乞人。
这时,一身白衣的西门吹雪按住了哈撒尔的臂膀,阴测测地冷笑道:“哈撒尔千户,此人还是交给我吧!你的骑弓射程有限,还是看我的铁胎弓沙场立威吧。”
“不错,哈撒尔,还是让吹雪兄来吧,给我把此獠的脑袋射爆,好好羞辱一下铁木真!”周虎赫只觉得怒火冲天,也不管什么不杀来使了。不过,此獠倒也不算使者。
得到允可的西门吹雪摘下背上的大弓,手握弓背,上前一步,他闭上一只眼睛瞄了那个篾儿乞人一会儿,突然迅如闪电地抽出一支箭矢,上弓挽弦一气呵成。只听箭矢破空而去,便见百步之外的那个篾儿乞人仿佛挨了一大锤,如同一个破麻袋坠下了马背。一百五六十米之外,能将箭术发挥到这种地步,西门吹雪算是上万联军里头唯一的一位。聒噪的篾儿乞人突然被射杀,让城头上自觉受了鸟气的联军将士大声欢呼起来。他们都不是文弱书生,自然晓得这么远的距离射爆一个人的脑袋是多么的困难。己方有这样的英雄,怎能不让崇拜个人武勇的草原人欢呼雀跃!
远方,铁木真兀格的脸色阴沉地仿若七月雷雨前的天空,一双狭长锐利的眸子死死盯着蒙兀人的城墙,恨不得用目光摧毁那道人造阻碍。
“传令,前军出动!攻破蒙兀人的城池,重重有赏!”
“喏!”
随着传令兵飞驰而去,篾儿乞人的前军动起来了,一万士兵推着盾车,扛着木梯,手持大盾向前方的城墙前进。
“火鲁赤,你小子给我傻笑什么,赶紧检查你的弓弦和长矛,等会万一出了问题,你娘的小命没了,家里那房新娶的小婆娘就便宜了你弟弟,哈哈哈!”一名体型壮硕的矮个子秃顶大汉重重拍了一巴掌身旁傻笑的青年,恶意地笑骂道。
火鲁赤打了个趔趄,站稳后不满地嘟哝道:“你才出问题呢!小爷我笑是因为篾儿乞人真傻,等会一定多杀几个,赚够我爹被杀的本。老鬼,你看着吧!”
“哈哈哈,但愿你小子不会只有嘴巴上的功夫,手脚也行!别废话了,小的们,听我号令,一起放箭,不许擅自行动。”
“弩箭手,放!”当对城墙最有威胁的盾车出现在蝎子弩的射程内,操弩手紧张地将大木槌举起,听到号令后,狠狠的砸向弩牙。扭力弹簧蓄足的强劲力道将小儿手臂粗细的长箭推向远方,在篾儿乞人的行列中溅起腥风血雨。弩箭对盾车的破坏力微不足道,这些蒙了生牛皮的厚木靶子有很强的抗打击能力,藏身其后的篾儿乞人大都没事。只是可怜了只拿木盾的轻步兵们,不幸中箭的可怜人,被长箭直接贯穿身躯,径直钉在坚硬的地面上。一时半会没死的伤者,发出不似人类的惨嚎,直到好心的战友帮助他们解脱痛苦。
“该死的盾车,又是这些受诅咒的玩意!报出方位,让投石机瞄准了打!”弩炮对盾车毫无作用的袭击让周虎赫气得直咬牙,这些威胁很大的东西必须要尽快打掉。战前,念唐寨唐民经过多次试验,造出了十五架周虎赫描述的杠杆式投石车。现在,这些发射石弹的砲车应该派上用场了。
城墙后,在校对手的指引下,杨应麒带领砲手们移动盾车,调整射击参数,为发射石弹做准备。
“瞄准,方位正确,敌军进入第四区界线,预备,射!”在校对手的呐喊声中,十五架投石机把重达五十斤的石弹抛射了出去。
藏身盾车后的篾儿乞人听到头顶上空传来一阵沉闷的呼啸声,抬头上望,就见一片阴影飞快的在视网膜中放大,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十五枚石弹,只有三枚击中目标,毁了篾儿乞人的盾车。其他石弹,虽然没有击毁目标,却也在篾儿乞士兵中掀起了莫大的恐慌。被石弹砸死的那些倒霉蛋,死相实在是太惨了,血肉模糊的样子让观者莫不恻恻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