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走过陌生的学校,同样不知身在何处,去向何方,看见了忙碌中的麦子。
麦子一边在地上摆着四年攒下来的教科书一边念念有词,时不时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张纸片瞅一眼,然后继续低头忙活。四年大学生活让他深切的体会到一个真理也是唯一的拿的出手的本事,正所谓考试带答案,有备无患。他兜里被他视为圣经一样的东西就是在一夜之内让他从对着一堆旧书发愁流汗彻底的转变为抱着一堆旧书做梦数钱的《一夜教你成为销售达人》精华语录,自从麦子在盗版书摊上与之偶遇,便像林平之爱上《辟邪剑谱》一样,好在麦子没有老婆,若有,凭借他在歪门邪道上持之以恒的上进心,估计他都会毫不犹豫的被抛弃。
虽然这个大学的一年四季的气氛各有不同,但是女生宿舍楼下还是一如既往的混或。能在理工大学的怨男们的爪牙下抢夺到女生宿舍楼下这块贩卖宝地麦子可谓用尽了四年里最多的精力和蛮力。近水楼台先得月,是麦子在“圣经”中学到的第一条真理,并对此深信不疑,但一想到女生宿舍下的地盘岂非等闲之辈所能得之,心里顿时陷入如同林平之巧得秘籍翻开第一句却看到“欲练此功,必先自宫”时的困惑。思索良久,麦子暗自表示,我非林平之,但胜似林平之,背起旧书,一夜不见踪影。
麦子用整夜时间守在女生楼下思考如何与学妹们搭讪,舍友们则用整夜时间不睡觉来讨论四年没逃过寝的麦子到底为什么不回宿舍睡觉。在大学里有这么几种人不会夜不归宿,一种是那些所谓的好学生,为了人生为了理想为了中华之崛起,发奋睡觉,另一种则是对宿舍抱有深刻感情的一类人,这种人多数住在女生宿舍的对面,还有一种则是因为不会玩网游而没有必要缺勤,没有女友而想缺缺不了,想缺而又没有勇气支撑的,我们的麦子。可以理解,还剩一个星期即将离校的麦子势要用一次占位的壮举来辉煌的结束无比平庸的大学生涯。
第二天当舍友们看见麦子在女生宿舍楼下的草皮上沾沾自喜的时候纷纷表示不能接受。而从麦子深邃伴随着疲惫的贱笑中可以看出,他是如此的愿意接受他们的不接受。
闲暇之余,麦子点了一根烟,刚抽上一口突然想到圣经里似乎说过销售人员的印象应放在第一位的建议,又立刻掐灭四周观望是否被发现,如同做贼一般谨慎。介于还没到放学时间人流比较稀少,没有引起过多的注意,麦子深深的松了口气。穿着伪劣学士服招摇经过玩命拍照的毕业生们在麦子眼里就像是一堆堆狂奔的苍蝇一样讨人厌,那热乎往哪钻,一种赤裸裸的不安分远远盖过他们难看的外表,与之对应的的是当一群雌性苍蝇经过时,麦子则会用苍蝇盯着屎一样的眼神来表达他内心里深切的欢迎,毕竟这种苍蝇的外表下是呼之欲出的赤裸裸的大腿。
麦子正看着一双双美腿入神,思绪正顺着每一条大腿缓缓地向上漫溯,突然美腿之中渗透进两根柱子,同时也向他漫溯,好比一碗粗细均匀的米线最上面飘着两根宽粉那样不协调。麦子不得已元神归位,定睛看去,一个一眼就能看出是学妹的姑娘正站在面前,总之就是个穿着风格非常学妹的胖学妹,正对着地上的书发出一种学妹特有的好奇。麦子一时不好意思将其赶走,只能用一个资深怨男特有的哀怨怒视着这个不速之客,恨不得用刚分泌的口水将其溺死,但好在姑娘手里的钱包有效地压制着麦子的怒火,得以保全她不被麦子当做宽粉扔进对面的垃圾桶。
姑娘说:“学长,你这书怎么卖啊。”
麦子说:“哪一本?”
姑娘说:“就是这本英语书,学长,你的英语书是新书吗,好像都没翻过,呀!”
这声“呀!”吓了麦子一跳。
姑娘接着说:“还真是新的,一点笔记都没有。”
麦子说:“是是,是新的。”心想,难道老子英语四级没过也要让你知道吗。
姑娘又问:“这本多少钱?”
麦子说:“便宜,半价。”
姑娘说:“半价?对面的学长才卖五块钱,我都嫌贵。”
麦子向对面看去,发现对面哥们的贱笑相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麦子说:“同学,我这可是新书啊。”
姑娘说:“新书才该便宜点,因为连笔记都没有,我还得自己写,旧书都不用写,直接看就行。”
麦子觉得有点应付不了,当初几十块钱买来的东西自己还没翻过,放了几年就要几块钱卖出去,书这东西就像女人,花大价钱娶回家,就算你不用还是免不了要贬值,麦子突然想到圣经里对于此类情况没有特别描述,甚是懊恼。心想卖了吧,觉得实在是亏本,就算留着盖泡面也算是个东西,不买吧,又抵挡不了姑娘手里钱包的诱惑。正拿这学妹没有办法,对面哥们喊话了:“同学,我这本买一送一,再送你一本高数。”
麦子见胖学妹转身朝向对面,眼睁睁看着学妹手里的钱包将要离自己而去,实在不忍,赶紧站起。却听见学妹对那哥们说:“谢谢,不用了。”然后再次转过身来,继续对麦子说:“便宜点吧学长。”
麦子问:“你为什么不买他的呢,那么便宜。”
学妹说:“他的书太旧了,我翻开一看,里面还有泡面呢。”
麦子庆幸好在没用过英语书盖泡面,还干不出类似于娶了老婆自己不用放到田里去咋呼家雀之类的荒唐事。对那哥们还以更真诚的贱笑。
学妹说:“你这一共有四本英语书,10块钱我全要了,你看行不行。”
麦子彻底犹豫了,但又想到若当废纸卖估计还买不到这学妹出价的十分之一,又欣然接受。
麦子说:“那这个就卖你了,全当拉个回头客,多帮我介绍点同学过来。”
麦子把书递给这个学妹,终于看见她打开了那个勾魂的钱包。突然学妹又“呀”了一声,麦子随即一愣,立刻意识到情况可能不妙,当他看到学妹用一种十分需要同情与可怜的表情看着他时,麦子立刻证实了情况果然不妙。
学妹说:“不好意思学长,我忘拿钱了。”
麦子终于明白,之前意淫了良久的对象居然是钱包里的空气,甚是不爽,但顾及到不能丢了学长的形象,想到这,一种学长对学妹特有的关爱从麦子小宇宙里喷涌而出。
麦子说:“没关系,你先拿着,待会再给也行。”
学妹说:“那谢谢了学长,你等会,我马上就送下来。”
麦子说:“好,我等着。”
学妹带着书离去,麦子朝对面瞄了一眼,发现对面哥们依然在看着自己,伴随的贱笑传达着浓厚的鄙夷。突然,一声闷响划过长空,对面哥们的贱笑立刻变为发呆,麦子朝身后望去,距离他十米左右的草皮上趴着一个穿学士服女生,头发散落一地,身上猛烈地颤抖了几下,随即一动不动。马路对面传来了女生的尖叫“有人跳楼啦。”麦子此时离现场最近,赶紧上前探个究竟,还没等麦子迈开步子,就被众人挤到了跳楼女的跟前。随即聚集的人数越来越多,来到现场的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手机,相机,疯狂拍照,前面的蹲下拍,后面的跳着拍,再后面的女生骑在男朋友的脖子上拍,楼上的同学占尽地利,搬来凳子坐着直播现场盛况,众人纷纷拍照留念,好像人生赶上如此情景,势要留下点鉴证来光宗耀祖一样。就在关键时刻,麦子发现自己似乎没带手机,而现场已被闪光灯所笼罩。这时一个急得颤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快,报警啊,120多少号?”对面楼上喊:“你打114问问。”那人拨通电话,发现手已经不听使唤一时认不出哪是耳朵,直接按了免提,接通后便大喊:“喂,我们**学校有人跳楼了,快派救护车。”对面回应:“如要查询号码,请按一,查询机票,请按二……”值得庆幸的是,终于有人想起了急救电话,拨通求救。此时地上的女生嘴里和耳朵里开始不停地往外流血,像是拧到根的水龙头。站着的女生们吓得不敢再看,有男朋友的躲在男朋友怀里偷着看,后面骑在男朋友脖子上的直接在空中昏厥,男的当场重伤倒地。地上的血渐渐蔓延,麦子顺着血流朝自己的书摊看去,发现书摊没有,书到处都是,立即转身前往营救,这时,旁边一位女生突然晕倒,麦子见势张开怀抱让女生顺利倒在自己怀里,又一看,发现长相实在说不过去,一把扔在地上转身突围。突围的过程中,麦子隐约意识到自己周围的闪光灯尤为强烈,但已顾不上那么多。虽说麦子也是爷们,但在这样的情境下也是难敌心中恐惧,介于书摊离事发现场过于接近,麦子决定还是走为上策。回到摊位,匆忙收拾好旧书,扛着奔向宿舍,此时早已忘却什么贩卖宝地和圣经,就连刚刚赚到的十块钱都如同浮云一样想够也够不着,之前所有对女生的向往也逐渐被替代成对女鬼的恐惧。
麦子回到宿舍,出了一整天的冷汗几尽虚脱,舍友回到宿舍对于麦子的反常纷纷表示视而不见,只要他们看到麦子还在宿舍,那就是正常的,而他们更在乎的是对于没有占到好位置而错过盛况的惋惜。
舍友A说:“今天看见那跳楼的女生没,真是恐怖。”
舍友B说:“你看到了吗?”
舍友A说:“没看到,听别人说的,满学校都在议论。”
舍友C说:“不是说是一男一女吗?”
舍友B说:“怎么,还有个男的,不会是殉情吧?”
舍友A说:“啥呀,那一男一女是当场吓倒的。”
舍友B说:“真有这么恐怖?”
舍友A说:“当时由于围观的人太多医生下车发现还有俩活的,就把那一男一女给拉走了。后来发现是拉错了人,半道扔下车,又回来重新找的。”
舍友C说:“那后来呢?”
舍友A说:“后来找到之后,当场确认了死亡就走了。”
舍友B说:“那人呢?”
舍友A说:“你问活的还是死的?”
舍友B说:“废话,活的被拉走了,死的呢?”
舍友A说:“没有,他们只说要半死不活的,活的死的都不归他们管,最后是民政局的车拉走的。”
麦子听到这,觉得体内的肾上腺素正潮涌迭起,仿佛每一根神经里都挤满了电荷电得自己浑身抽搐。虽然当时没有带手机拍照,但他的脑袋很识时务的为他解了急,那女生的样子就像电影一样在脑子里不停地回放。想到可能是一天没有吃饭的缘故,麦子决定去超市买点食物充饥。但是,不管麦子是坐在宿舍里还是走在路上,他始终觉得自己无法集中注意力,总是想入非非,或者直接就飞向女生跳楼的地方。麦子走进超市,突然身后一声猫叫,差点吓得麦子直接就去见那位跳楼女。麦子回过头,看见超市门框上正蹲着一只猫正朝着众人浪叫。麦子又一次陷入沉思,他想到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家的猫。
麦子与动物之间的过往还要追溯到麦子刚学会走路但并没有学会跑的那段时间,当时麦子家里算上麦子一共有三种动物,其它两种是一直猫与一只狗,但由于麦子家里这两种动物的比较特殊,让麦子在认识动物的道路上比常人多走了很多年,麦子家的猫名曰大花,麦子家的狗名曰阿黄,在麦子还没有来到这个世上之前,它们都十分受宠,当麦子出生之后大花再也没能过上一天舒服的日子,阿黄也再没吃过肉。大花体态臃肿,这使得麦子在猫和老虎的区分上面临了很大的问题,大花有一个特点,与其它的猫相比大花白天不只睡觉,晚上同样睡觉。但是自从麦子出生之后,大花再也没有在屋子里睡过觉。阿黄不得已在家人的压力下收留了大花,从此狗窝里猫狗同住,这直接导致了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当麦子看到猫或狗的时候总是习惯性的寻找另一只狗或猫,在麦子的世界里,猫和狗应该是一家人。当麦子会走路的时候便开始接触了这两只动物,但麦子给予他们的诚意并没有及时的化解多年来三方积累的怨恨,所以当麦子第一次接触阿黄的时候就不小心让对方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麦子生平第一次被狗咬,比别的孩子早了很多年,痛不欲生。多年以后,当麦子知道阿黄是因为咬了自己而被处死的时候,倍感内疚,再也没吃过狗肉,但阿花的消失,至今仍是个谜。
麦子在超市买了两包泡面,一包今晚吃,另一包打算明天吃。麦子与舍友之间的关系总是格格不入,原因就在于其他三个人都有着丰富的恋爱经历,麦子最丰富的经历就是目睹身边的人一次次的恋爱。而最让麦子痛彻心扉的经历莫过于班级里一个女生分别用大一,大二,大三,三年的时光依次做了宿舍里A,B,C,三人的女友,在大三期末,麦子正期待着即将轮到自己头上之时,不料那个女生的人生轨迹在到达麦子之前打了折,直接转向了隔壁,麦子生平最美好的愿望就地落空,从此一蹶不振,而A,B,C,却齐刷刷再一次恋爱,依然过着亲亲我我的甜蜜生活,只不过有了上次的教训,三人为了在感情的道路上不再有任何交集,分别找了外院的女生做女友,在不追究现女友过去的同时,尽力不对外不公开各自女友的所有信息。
靠着一包泡面,麦子勉强活到第二天,但思绪却始终停留在昨天,一边是对死去女生的惋惜,一边是对梦里女鬼的恐惧。惯性的驱使,他打开电脑,至于女生宿舍那边他也不愿去想,虽然他一直都在想。由于昨天跳楼事件的影响空前绝后,校内网上的好友纷纷转载莫名人士发出的爆料,内容多为女生的身世背景和自杀的原因,版本多样,标题醒目引人。麦子寄予借助网络分散一下注意力的希望宣告落空。无奈之下,麦子点开了转载关注最火的几个版本。
版本一:题目《苦命少女因父母离异选择轻生》
内容:(开篇一副生活照)***同学,是我校*专业*系*班的学生,本来有着清秀可人的外表,无奈在压力之下,她选择了逃避,选择了离开。为了得到精神上的解脱,她选择放弃宝贵的生命。在学校她曾是优秀的学生干部,能力出众,成绩卓越。在家里,她是懂事的孩子,从不让父母多操半点心,曾是父母心中的公主。只可惜,上天给了她青春,给了她美丽,给了她善良可亲的性格,却没有给她一个完美的家庭,父母的争吵与离异,让她逐渐走向崩溃的深渊,同学们,上帝带走了我们身边的天使,却永远带不走她给我们留下的美好的回忆与快乐。在此就让我们为她祈祷,如果你还有良知,就请转载,让更多的人能够有机会送上自己的哀悼。
看完本贴不转载者,半个月内全家跳楼,不得好死。(转载;1250)
麦子看完之后,立即将页面关闭,差点删自己两个耳光,自语道:“妈个逼的,算我手贱。”
麦子勉强看完觉得文采太差,又暗自窃喜,好在不转载还不至于被骂到祖宗十八代,心想,操他祖宗是八代的,这年代什么都缺,就是他妈不缺这帮欠刀子的愤青。突然,一个十分醒目的标题吸引了麦子的目光。
版本三:题目《声讨负心汉,有图有真相》
内容:据悉,昨日女生跳楼另有真相,在昨日女生跳楼之后的现场,有同学用手机拍摄到一神秘男子,行动诡异,据猜测,该男子貌似跳楼女背后的男友,可能与该女的自杀有着直接的关系,在同学们细心地调查中,真相终于浮出了水面,该女生前确有以男友,但不久前因为男友劈腿而分手,由此可以断定该女的自杀正式因为其男友的劈腿所造成。以下为该男子的照片,同学们,发挥你们的人肉本领,不要让这个负心汉再逍遥法外,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正义由你来维护。
图1,神秘男正试图挤出人群。
图2,神秘男匆匆离去。
图3,神秘男收拾好书摊,正要离去。
图4,神秘男渐渐走远。(转载:10634)
看到这里,麦子呆若死鸡,依靠着残存的意识死命回忆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偷拍了自己在现场时的举动,转而又想,当时所有人都在往现场拥挤,唯独自己是往外突围,不经意间竟然给人留下了把柄,单从拍摄的角度上看,就可以看出偷拍自己的绝对不只是一个王八蛋,这他妈分明是强拍。麦子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时突围的时候自己身边会有那么多灯光闪烁,但为时已晚,帖子的转载人数近乎宣告了他即将被人肉已经在所难免。唯独的一线生机就是麦子发现所有的照片都是自己的背面,没有一张给的是正脸,麦子再次醒悟了,不是发帖者没有拍到自己的正面,这分明是借自己一个无意的举动而故意挑拨的事端来制造混乱。麦子咬牙断齿,恨不得立刻抓住发帖者一掌拍死,死后鞭尸。突然一个念头从麦子脑袋里飞过,麦子立刻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扒个精光,拼命在衣柜里找衣服,然后每一件都和照片里对照,只要相似的都pass掉,但比较了半天,总觉得每一件似乎都一样,因为它们几乎都是半袖,而且全是白色的,唯独只有两件黑色的,无一例外这两件都是羽绒服,当前温度是36度,麦子左思右想觉得穿那个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又考虑到眼下光靠换件衣服是不可能不引起怀疑的,只有足不出户不见人才是最有效可行地办法,而他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时刻关注着网上的动态随时做好应变准备,于是,综上所述,麦子决定暂不出门,安全度过剩下的六天成了麦子在这个大学里最后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