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窈5

殊窈5

云舒窈十四岁的上元节,可以称得上是她最快乐的一个上元节了。

那天,整个浔阳城都挂上了花灯,五光十色,格外漂亮;浔阳的夜市也热闹非凡。不过,云家两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却都没有出门。云舒窈到还是其次,云飘蓼今年十五,就快要及笄了。上元佳节,良辰美景,怎么说都应该出去邂逅一段什么才是。

不过,家里的人才说了两句,云飘蓼就又气又恼的羞红了脸把自己关进了房间。哪怕是云舒窈过来敲门都不应。

云舒窈也不是非要把云飘蓼敲出来,问了两句之后,就独自一个人也回去了卧房轻身一跃坐在了窗户上,望着院中挂着的金鱼花灯,愣愣的出神。想着年前,卫峥给自己送来梁帝给她,给云家的赏赐的时候,和自己说的话。

原本,这件事情是旁人的,不过林殊知道了,半路抢了过来。可偏偏这个时候,云南王携妻儿进京过年,于是梁帝就派了林殊和霓凰郡主一起去迎接了。

云南王是一方藩王,一方将帅;他进京,于情于礼都应该是位高者迎接才更显重视。天子不至于,所以一定会是储君或亲王。如今梁帝正值壮年,没有立储,亲王也只有祁王一位。

可现却只是林殊过去……林燮大帅的身份倒还可以理解,林殊不过一个少帅……

云舒窈并不想去多想些什么,可是这些事情却总在自己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忽然,一块石头不轻不重的砸到了她身上,接着又是第二块。云舒窈蹙眉,探过身子张望了一眼。却冷不丁差点没从窗户上摔下去。

“你……”才出了一声,云舒窈就立刻噤声,翩翩然落到了窗外,再足尖轻点,跃上了屋顶,但是站稳之后,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了,一脸惊讶的,一年多没见,是不是你林殊哥哥我英姿不凡得你都说不出话来了!”

“我……”云舒窈张了张嘴,可鼻子却是一酸。

“哎,哎哎,你,你哭什么!”

“谁哭了!明明是屋顶上风大!”

“……可不是吗!我素来都有小火人之称,我都冷了!”林少帅当着一旁纹丝不动的花灯的面,睁着眼睛说瞎话。然后又看着云舒窈身上那件披风,忍不住皱眉:“你怎么还披这件披风,前年我不是猎了一只狐狸,给你做了件狐皮的吗!怎么不穿那件!”

“……正打算换呢!”

“那快去换,换好了,咱俩去街上逛逛!看中那个花灯,我就帮你去猜字谜!”

“好!”

浔阳的上元节,比不上金陵,却也熙熙攘攘的热闹极了。云舒窈和林殊是翻墙走的,身后没有跟着小厮,所以就算再喜欢的花灯,两人都没有下手。毕竟,手上要是提着东西,委实有些不方便了。也不想随便雇两个人把东西送回去而暴露了自己溜出家门的事实。于是,两人只是逛了一路,逛累了,就去吃了上回提起的街角的水果汤圆。当然,在茶楼内,两人抢夺汤圆的场景还真是逗趣十足。

不过在林殊委屈至极的一句“我昨天晚上就连夜出发了,今天一整天都只啃了馒头!”之下,云舒窈呆了片刻,连忙把自己的推了过去,又点了两碗。

等着林殊吃饱喝足,忍不住问道:“你就这么出来的?”

“不然呢?”

“我……”云舒窈撇撇嘴,委屈道:“我……我有这么见不得人吗!”

林殊愣了片刻,然后才意识到云舒窈误会了什么,连忙解释说:“我父帅母亲都是知道的。只是我着急过来,才快马加鞭的。怎么样,感动吗?”

“……感动!得你林少帅如此厚爱,真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今生烧来的高香。”

林殊听了,极为受用,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模样点头道:“嗯,也不枉我对你这么好。”

“你……还真是给点阳光你就灿烂了!”

“你舒窈郡主的阳光,我能不灿烂吗!”

云舒窈脸颊一热,瞪了他一眼,不理会他反驳“夸你还不好”,而是转头看了看外面。上元节,赏花灯,猜字谜,舞龙灯,好不热闹。忽然,云舒窈瞪大了眼睛,甚至都没回头看林殊,而是伸手拍了拍他,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干嘛呀!”林殊语气不耐烦,可是还是很听话的凑了过去。

“你,你是和谁一起来的!”云舒窈像是看见了什么大事情一样,就连口吻都变了。

“当然是我一个人来的了!快马加鞭的,带上个人多麻烦呀!”

“那……那你看那个人是谁。”

“谁啊……咦!!!!”林少帅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要从窗户口探出去了:“嘿!我爹是因为之前在北境的时候,听说了他都没能赶上他父亲的整岁大寿,才放了他这么多天的,让他在家里过个上元节。他倒好,居然跑来了浔阳……我说他怎么自告奋勇要给你送来例礼,敢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哎?你云家长姐出来家里怎么也没跟着个人啊!”

“不可能啊……难道也是偷跑出来的?”

“极有可能!哎对了,你云家长姐文定了没!”

“过两个月才及笄了,文定当然还没……说什么呢!”

“什么说什么!上元佳节偷溜出门的孤男寡女,又是男未婚女未嫁的,不是心中有情……”林殊理所当然反驳,但是反驳到了一半自己却也愣住了。猛然间意识到他们两个也是上元佳节,偷偷溜出门的孤男寡女,也是男未婚女未嫁。

林殊并不是一个榆木脑袋,只是他从小就和云舒窈待在一起,很多的事情早就成了一种习惯。但是,只要那一层窗户纸被戳破了,那么所有的情感就会变得很清晰明朗了。

此刻,林少帅的脑子里格外的清明,不过同时也有些糊涂。因为他抓住了一句很微妙的重点。那就是刚才他问云舒窈“你云家长姐文定了没”的时候,云舒窈先回答的那一句“还没及笄”。于是,脱口而出的是:“你明年也要及笄了吧!”

舒窈小郡主更是呆愣愣了片刻,然后猛地反应过来:“……这事儿也轮不到你来说!”末了还不忘再补一句:“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林殊还在原地愣了片刻,然后才反应过来:“谁嘴上无毛了!小爷我只是刚刮的胡子!哎,你等等我!我大老远的从金陵过来找你,就是为了过个上元节,我容易吗!”

当然不容易了。林少帅双手提满了舒窈小郡主相中的各种东西,整个人都被挡到了各种礼盒的背后。远远望过去,就像是一堆自己行走的东西一般。

他虽然嘴上抱怨着舒窈“不知人间疾苦”、“花钱如流水”云云,但是接东西倒是比谁都快。但凡是云舒窈多看了两眼的花灯,也立刻猜字谜的猜字谜,掏钱的掏钱,一并拿了下来。抱着一堆东西,也不急着催舒窈小郡主回府,还是小郡主自己看不下去了,嚷嚷着逛累了要回去了。

两人悄悄地从屋顶跃进院子,推开窗户跳进房间,半点没闹出声响。

小山堆一样的东西,被林殊送回了自己的卧房,云舒窈还没来得及清点,就看着林殊喊着“累死了”就倒在了自己的床榻上。

云舒窈一乐,仁慈的递了一个茶壶过去。林少帅撇撇嘴,直接拿了过来,吊着茶壶嘴就喝了起来。

解了渴之后方才闭着眼睛说:“你给我条棉被,我在你对面的软榻上将就一晚上就好。”

“哦。”云舒窈倒是很听话的应了一声,就走去放着被褥的衣柜那里给拿一条出来。可是,抱着棉被走回里屋,看着大爷一样霸占着自己的床铺,勾着一抹坏笑的林殊的时候,猛地反应了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一件什么蠢事!

“你!”云舒窈抱着被子,被气得跺脚,把被子随手丢到了林殊脸上:“你不要脸!”

林少帅抱着被子坐起身来,大呼冤枉:“那我不要脸还不是为了你的脸!难道要这大半夜的你让人给我收拾一间厢房出来,让大家都知道你和我孤男寡女的在外头逛了半天?”

“……我……”

“更有甚的,想让你云家长姐和我卫大哥的事情也让大家知道?”

“你……你可以睡客栈!”

林殊一听,痛心疾首:“太残忍了!你简直就是个小没良心的!我奔波千里过来陪你过节,还给你当小厮拿东西。累死累活,两个晚上没睡好觉,居然还要把我赶去客栈。这大晚上的,哪家店还开着啊……看来,我堂堂赤焰军少帅,只能流落到露宿街头的地步了……”

“贫嘴!再不济,你去找卫峥,也能和他挤一挤。”

林殊恍然大悟,点了点头:“这倒是,卫大哥一定会念在我是他少帅的份上,把床铺让给我的。嗯,那就让他打地铺吧!反正军旅粗人也没什么关系。再说了,你这未来小姑子都不介意,我还介意什么。毕竟,又还不是连襟不是。”

说着,林殊作势就要起身,大摇大摆的出去,不过还没走两步,就被云舒窈叫住了。林殊心满意足的笑了一声:“好了,不逗你了。我八百里加急过来,你看见我的马了没?”

云舒窈这才反应过来,脱口而出:“你怎么没来云家住!”

林殊没回答,反倒是直勾勾的盯着云舒窈,盯得云舒窈都有些不自在了才说道:“要是我过来拜访,云伯父肯定会拉着我说东说西。到时候咱俩上街玩,身后也会跟着一串尾巴,多没劲啊。”

云舒窈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

“所以,我一点都没有要和你见外的意思。”林殊安慰道:“累了半天了,你也早些休息吧,我明天自会登门拜访的。”

听出了林殊嘴里的调侃之意,云舒窈赌气的哼了一声:“爱来不来!”

林殊当然在第二天的时候登门拜访了,顺便还拉上了满脸通红的卫峥。因为今年是云飘蓼的及笄年,可是那时候,指不定赤焰军就在那个地方安营扎寨了。所以卫峥昨天没好意思送的礼物,今天就被林少帅和舒窈郡主一唱一和的勾了出来。

林殊看了看云飘蓼虽然脸颊微红,但是却那般明媚的笑容,忍不住低头问了问云舒窈:“明年你及笄,想要什么?”

云舒窈愣了片刻,笑着说:“……这不是还有一年吗!你还是先把我的生辰礼物想好吧!”

“忘不了。不过,这不是你的及笄礼物么,自然是要好好准备的!快说说,想要什么!”

云舒窈鼓着腮帮子,开始思考起来。

林殊见她一脸认真的模样,忍不住伸手作揖打趣道:“我虽然是少将军,可和你舒窈郡主比起来,可谓是两袖清风,还请高抬贵手。”

云舒窈嫌弃了他一声“没诚意”,但是转念又笑得古灵精怪,伸手掂了掂林殊的劲衣窄袖,道:“好呀,既然你说你两袖清风,那我也不是这般庸俗和贪心的人。嗯,你这两袖的清风,就分我一两吧!”

云舒窈十五岁的时候,是她第一次上战场。或许,那不能称之为战场,因为等她出去的时候,战事已经结束。林殊率领的赤羽营延续了不败的战绩。

但是,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一个月多前,年满十八已经成年被封了靖郡王的萧景琰率军西上,却中了敌人的圈套,被敌军困在了落云城中。城中百姓也好,军人也好,半数都中了毒,另外的一半自然也残喘不已。萧景琰用一招声东击西才好不容易让人逃出求救。

但是连同自己在内的大军还有城中来不及疏散送走的百姓,还被困在城中,又中了毒,如果不能研制出解药,或者不能突袭成功把解药送过去。那么最后的结果,哪怕是已经领命前去支援的援军能够反败为胜,这座城最终的命运也逃不过弃城,而沦为一座死城。

宫里的太医不靠谱,梁帝立刻就想到了云家,让萧景禹带着逃出来的中毒的几个军人日夜兼程感到了浔阳。云家上下只要会医术的人都聚到了一起,甚至还飞鸽传书请来了不少江湖名医。

历时七天才研制出了解药。祁王自然是要立刻日夜兼程西上送去解药的。而云舒窈也发起了倔脾气,换了男装就跟着一起去了。

不过事后想想,也幸亏她跟着去了。

因为祁王到达军营的时候,已经拥有自己的赤羽营的林殊也刚到不过一天刚和之前过来援助的大军汇合。他看见祁王身后跟着的红斗篷的时候,整个人差点没有因为这三天日夜兼程赶过来,几乎都没合过眼而晕过去。

但是,又听着她是过来当军医的,而军中确实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些药的疗效,解毒之后的注意事项,也无可奈何。

当然,祁王看见他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因为林殊这个时候应该在西北那边剿匪。

不过,因为剿匪成功之后,林殊在回京的途中听到了消息就当下改道来了落云城。

将在外君命不受,而且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事。奉旨前来营救的主将,驸马谢玉都没说什么,祁王自然也不会把他赶回去了。

不过,祁王殿下最头疼的还是如何把药送进去。这些解药虽然送过来了,但是没法送进去,和没有解药没什么两样。可是,敌军花了大代价才把大梁的一个皇子困在了里面,当然不会就这样罢手。

梁军已经发起过三次突袭,都没能成功。可想而知,对方是拼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劲头了。

英王殿下虽然也把云舒窈当做男儿教养,但是朝中为官也分文官武将的,所以云舒窈也读过兵法,林殊和萧景琰也时常当着她的面的争辩不休。但是,那都是纸上谈兵。所以,在他们要商讨兵法策略的时候,云舒窈很识相的离开了主帐。不过,也亏得她出来吹了吹风,后面的事情才顺利了很多。

她将带来的被云家制成丹药的解药让人都磨成了粉末,看准了风向站在高处撒了出去,并且吹响了赤焰军的号角。号角一响,凭借萧景琰的心性,在这种关头自然是要亲自出来查看。萧景琰虽然只爱兵法不懂医理,但是有一个医女出生的母妃,对一些药物的味道还算熟悉。又因为这两年行军,各方各面都有警惕,当下就断定了这风和这号角一定有问题。

加上药粉磨得再细,也是颗粒,风中带了些许面粉似的感觉,空气中又弥漫着一股和血腥不同的药香。萧景琰为人聪慧自然的推断出来这是援军送来的解药。连忙命人全都出来呼吸药粉,并且收集药粉,并且以号角声回应。

再然后,虽然敌军有所防备,但是架不住兄弟连心,里应外合。很快就破除了一条口子。林少帅一鼓作气,乘胜追击。虽然未能一击取胜,但是来回两次,便大败了敌军。

虽然大获全胜,但是城中落魄尚需整治。更何况连同萧景琰在内的多半战士和城内绝大多数的百姓都需要被安顿。所以,除了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回了捷报,其余的人连同云舒窈在内,一起留在落云城内处理后事。

不过,云舒窈进城的时候,林殊和谢玉已经进去整顿了一番的。但是当她骑在马上,一步一晃的跟着赤羽营的大军走进城门的时候,依旧免不了被城中落魄的模样震惊到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景象比不上这里的半分。沿途走过来,房屋尽毁满目狼藉,老弱妇孺缩在一起,惊恐的打量着每一个人。也有些不害怕的,不过半大的孩子,就这样衣不遮体黑不溜秋的站在卧地的长辈身旁。与全身浑浊不堪形成强烈对比的清澈的眼睛内时充满希望的光亮像是一把剑,狠狠地刺进了云舒窈的心里。

这可是一座城池呀!整整一座城池!

云舒窈忍不住回头,越过千山万水望向了帝都金陵的方向,那是何等的富贵繁荣,何等的笙歌夜舞。

“小郡主,是身子不舒服吗?”如今已经是赤羽营的副将的卫峥,担任护送小郡主的职务。

云舒窈摇了摇头,并未说什么。却也不让他带自己去休息,而是让他快些把自己带去医用的帐篷处。一下马,舒窈郡主就投入到了救死扶伤的行列。

虽然军营的制度有所不同,但是她在英王府的时候就帮着王妃当家,在云家的时候也时常因为身份问题而被单独留在云家而当家作主,所以做起事情来一点都不含糊。

祁王和谢玉两人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担心,舒窈郡主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意气用事,只有怜悯之心而没有实际的本事,办不好事情。但是两天过后,看着井井有条的军医帐篷和井然有序的救治场面,不由得感叹还真是小看了这个小姑娘,甚至还打趣说“以后谁娶了舒窈郡主还真是好福气呢”。

当然,就算她没有这般本事,京中权贵、世家子弟也都想娶她。因为取了云舒窈的好处都是大家看得见的——浔阳云家,英王府,还有虽然已经人丁凋零但是祖辈的荫封还在的太皇太后的母家国公府;当然还有梁帝的宠爱。可以很直白的说,娶了舒窈郡主,少了尚公主弊端,但却远比尚公主更加富贵。

所以,眼看着舒窈郡主就要及笄了,英王府登门拜访的人也就多起来了。只不过,云舒窈的身份,她的婚事总是要皇家做主的,所以才没有人上门提亲罢了。

云舒窈忙着救死扶伤,林殊也忙着整理军务,两个人虽然生活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院子里,但是好好说话的时候,却也少的可怜。这天,林少帅到城头走了一圈,猛的就看见了站在上面的红斗篷。

军中方便,云舒窈依旧是男儿装扮。所以虽然是红斗篷,但是站在墙头,身子挺拔,一脸肃穆的模样还真有些将门风采。

远的时候看不清,走进了看见了云舒窈如此,林殊也忍不住愣了愣。细细算来他们也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了,之前见到的时候因为战争没来得及细看。现在这样一眼,却是发现了不少的不同——她又长高了好多,身子骨都长开了,脸蛋似乎也长开了。

夕阳西下,她一身火红,迎风而站。

远而望之,灿若夕阳落晚霞;迫而察之,艳若腊梅凌寒冬。

恍然间,林殊觉得胸口灼热的很,而恍惚间却又平白生出一股不真切来。

“少帅?”卫峥唤了一声。

“……我过去看看。”林殊愣了愣,吩咐道:“你们继续巡视。”说着,他迈步走了过去。

“残阳似血啊。”他站在云舒窈旁边感叹道:“不过,你没去过塞外!那里的夕阳美景才叫壮丽呢!等改天,我带你去见识见识,你说好不好……”林殊侧头看见了云舒窈脸上有些落寞的表情,心头一颤:“可是……吓到了?”

他虽然气恼过云舒窈不懂他一颗想要驰骋沙场的男儿心,也曾气急的想过把云舒窈拉倒商场上感受一番。但是真的见到云舒窈跟着祁王兄过来的时候却又是担心害怕的。因为说到底,他更希望的是云舒窈能一生富贵安稳,一生都能被娇宠娇养。

而战场的残忍,即便只是战后的满目疮痍也能入骨三分。

云舒窈摇了摇头,说道:“只是在疑惑,大地为钻板,生灵为鱼肉……何为刀俎?”

林殊一愣,不知如何作答,可自己的手却狠狠的攥紧了。

“双方国家利益不同,站在对立面无何奈何。我身为大梁将帅,大梁子民,保家卫国,守护边境,抵御外族,问心无愧。”

那么何为刀俎呢?

在这乱流之中,又有什么不是刀俎?

“我知道……三年前你就和我说过了。”云舒窈叹息道:“可这次景琰哥哥入困境……”云舒窈咬了咬下唇,确实在无法将那般残忍的事情说出来。

这次萧景琰陷入困境,并非智不如人,也非军力不济,而是敌军残忍的用了无辜的百姓为诱饵,直接把这种奇毒下到了他们身上。其中不乏大梁的子民,也有这外邦子民。把他们送到了城下,任由萧景琰处置。

“我一直以为,兵者乃凶器,是不得已而为之。”

“有人不得已而为之,必然是有人故意而为之的。”虽然是少年成名的将军,可林殊也会免不了叹息。云舒窈的这些感触,他也都经历过。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他不过十三岁,虽然是心之所向,但是却也迷茫过。面对战事所造成的生灵涂炭,他也曾怀疑过自己。

“可是,阿窈。不得已而为之,也是要有所为的。战争会带来颠沛流离,可战争也会带来和平。就像黑夜,无论多长,无论多久,黎明总会到来。它到不来,我也能自己劈开!”

林少帅孩子气的一句话,驱散了沉重的氛围。舒窈郡主噗嗤一笑:“给你把斧头你都能当盘古大神了!”

“那当然了!也不看看小爷我是谁!”林殊毫无羞耻心得说道,随后看着云舒窈心情恢复的差不多了,伸手拢了拢她的斗篷说:“好啦,快回去吧。一会儿入夜了,祁王兄该担心了。”

“知道啦!”走了两步,云舒窈顿了顿,转过身来道:“我不怕。你在我旁边,我就什么都不怕!”

言罢,也不等林殊有反应,转身就跑。可下楼之后却还反过身来冲着林殊挥手,明媚的模样照应着晚霞,像是一团火卷进了林殊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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