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 我看过人间 下
桑顺着青衣的目光望去,正看到一个女孩xiōng前挎着小包款款步入校门,柳眉杏眼,青鬓雪肤,火红连衣裙在夜sè中开得妖艳。桑觉得好像在哪见过她。她有一副匀称漂亮的身体,让桑羡慕不已,但羡慕并不意味着想占为己有,青衣的话令她感到心悸。她问:“你说,她会死?她为什么会死?”
“愚蠢的问题。”青衣斥责了她一句,“人生来就要死,早死晚死,各种各样的死,都会死,没有为什么。”
桑默然。她搞不清自己想要问什么,是命运层面的死亡,还是现实层面的死亡。她震惊于这个鲜活生动的生命就要凋谢的预言,在这绚烂的都市,远离野xìng的都市,繁荣,文明,安静,美好,人们走在大街上走在校园里,井然有序,安恬自如,年轻美丽的生命又怎会悄悄迈向死亡?
救救她吧。桑想,救救她。
“我没有理由救她。”青衣答道:“在不该凋谢的季节凋谢,在不该死亡的年龄死亡,这世上比比皆是,我可救不过来。你不也死了么?才十八岁。有人救你吗?”
桑想起荒山上土堆下面的女尸。是红宝石雕像让她找到那里,她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尸体。现在想起来,那应该就是了。自己死了吗?为什么又在这?还在跟一只奇异乃至疯狂的乌鸦沟通交流。
“而且,我也救不了她。”青衣有些黯然:“这是命运。”
命运,每个人与生俱来的屏.障,束缚无数代人的生命枷锁,易界人士奋斗一生的终极对手。青衣每一次想到这个词汇都心恸不已,虽然她如今已有一些打破这壁障的能力,但想牢牢控制命运仍是遥不可及。如果不是命运,她又何必退出时空避开人世远遁山林湖海,苦苦寻找解拖之道?
桑隐约知道何谓命运,这概念便.如前世最深沉的烙印,死死地钉入脑海,无法拔除。是以听到青衣感叹,她也不禁心下一阵黯然。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命运成了上苍最高指示,无法违抗了?如果拼尽全力去救人,怎么会救不下来?她忽然感到míhuò不解。
“那我就带你去看看,什么是命运。”
青衣传过这句话之后,振动翅.膀飞起来,自一排树木的枝叶丛中疾速穿过,跟着那红衣女孩飞向校园内部。桑也赶紧跟上,只是身体太大,在枝叶间穿飞时颇有困难,为免被人发现,只好飞到树冠上方。尽管如此,引发的琐碎响动还是惊动了走在校园甬路上的学子。有几个人警惕地抬头望向路边的树冠,仔细地检索了好半天,直到青衣故意显lou了身影。
“又是一只乌鸦!”
这一声失望的叹息宣告了搜索的结束。可见乌鸦.这种黑不溜秋的不祥之鸟,在这校园里是多么常见。
青衣索xìng就明目张胆地飞出树冠,在那几个学生.头上低掠而过,哇哇叫着,还故意掉下一支黑sè羽毛留作纪念。学生们不约而同地抱头俯身,接着把掉落头上的羽毛像鸟粪一样厌恶地扫掉,望着青衣渐高渐远的身影,互相嘲笑。
桑可不敢做这样危险的举动,尽管学生们手里.没有任何捕猎工具,但一只鹰的出现必然会引发sāo动,很可能几分钟后猎枪就出动了。她小心翼翼躲避着学生们的目光,而越往校园深处飞,学生便越多,路灯便越亮,躲避便越发困难。幸好青衣一转身,跟着红衣女孩飞向了小花园。似乎是专门为情侣营造气氛,小花园里的路灯少而且光线幽暗。
不多的情人椅.已经人满为患。桑和青衣落在一株槐树上,很快就注意到刚才见过的那个男生也在这里,正与一位漂亮女生缠绵拥抱,低低地说着情话。桑注意到这个女生似乎跟在饭馆门口所见的女生不同。
青衣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她瞪着眼睛看了两人一会儿,幽幽地说:“这就是人世间的爱情。”
桑很聪明,知道她要表达的意思。爱情这个词有点陌生,但一经青衣提及她便马上了然于xiōng。她觉得自己脑海中有无数把铁锁,要用语言的钥匙一把把去开启。她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有意无意地传达给了青衣:“这不是爱情,是yù望。”
青衣吃了一惊,第一次掉过那只乌鸦头很郑重了看了桑一眼,半晌说道:“你真是很让我吃惊,你居然也懂爱情?”
桑心里念道:为什么我不能懂?我也看过人间。
“很好,你终于开始恢复记忆了。你的恢复能力超出我的预料。”青衣很是高兴,因为桑的恢复意味着交流起来更加方便:“最好你的能力也一起恢复,这样我就可以放心回山里去啦。”
“你为什么老想着返回山里?在城市不好吗?”桑问。
“不好。”青衣的眼睛在那男生身上瞟来瞟去,有些感叹地说道:“我有个秘密,不能在人间待太久,不能拥有人的肉身,否则会出大乱子。”
“什么乱子?”
“问那么多,你的鹰脑子装得下吗?”
桑默然。这时候红裙女孩已经走到了小花园深处,在几个情人椅间转了两圈,目光便落在了青衣关照的那个男生脸上。与此同时,那男生也被女孩的艳丽容光吸引住了。两人目光相对,女孩试探着问道:“你是……黄文凯?”
“对,你就是华星通讯的记者?”那男生站起来,尽量让笑容变得阳光,让眼神变得纯净,让声音变得宽厚有磁xìng。
桑对这种做作有着超越天然的反感。她不明所以。青衣似乎对此类手段并不免疫,依然盯着对方看个不停,不知在打些什么主意。
“是的呵呵,我叫莫雪凌!”红裙女孩很生疏地跟黄文凯客套着,同时很自然地后退了一小步,有意将彼此的距离拉开,完全没有握手的意思。她低头mō出自己的钱包,从钱包里取出一张相片,拿给黄文凯看,笑道:“你也知道,我来是为了这张相片的事情。你能保证没有做过任何手脚吗?”
桑的眼睛视力极佳,远远地便能清楚望见相片上的人形。她一眼瞧出那是石铮,对相片上的yīn影便视而不见。她心里忽然一阵悸动,想起这红裙女孩正是石铮的一位朋友,三个人还曾经一起经历过生死,如果她自己也能算是一个人的话。她很想知道这位莫姑娘拿了石铮的相片来做什么。
“我能保证。”黄文凯笃定地说道:“要不去校门外的咖啡厅坐一会儿?我可以告诉你详细的拍摄情况。”
“不了,谢谢你。”莫雪凌一口回绝了这另有目的的好意邀请:“能确定相片是真实的就可以,它有很高的研究价值,请你不要随意散播”
“怎么会?我只寄给了你们。”
“深感荣幸!我们会付给你一笔费用的。”
莫雪凌无意多做逗留,客套两句,便即离开。青衣望着她的背影怔然出神,好一阵才说道:“你有没有发现,这女孩有点问题。”
有问题?桑不禁一愣。她不明白青衣具体所指是什么,有问题她也瞧不出来。而青衣这样一说让她更为莫雪凌担心。莫是石铮的朋友,也是她的朋友,她现在绝不希望她死。
“你怎么这么傻?”青衣又开始给桑上课:“只有她死了,你才能占据那个身体。这么好的身体,换了她你到哪去找?”
“可是,她是我的朋友。”
“朋友吗?你认可她是朋友,她认可你吗?”
桑再一次默然。莫雪凌的确不认识自己。她或许并不知道石铮有一位青蛇朋友,更不会想到这位青蛇朋友会变成一只鹰,在暗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你这位朋友,很可能被人下了魅影咒。”青衣又道:“这是一种厉害的灵hún咒法,用刚刚死去的活灵做引子,附着在活人身上,吸收人的生气和精神。一周之后附着的灵体消散,被附身的人就会精神瘫痪,听从施咒人的摆布。”
桑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想到:这是精神流派的一种易法,一直被禁用的易法!
“对,被禁用的易法,却是屡禁不止,仍被用来害人,可见柳涣把时空打理得并不怎么样哦!”
青衣刚刚把这句话传给桑,便感觉有一股精神力突破了自己未加防范的精神壁垒,在心念中间形成一句清晰的语音:“苏离特来拜见青衣小师叔!”
她微微一怔,便又对桑说道:“我有事离开一会儿,你去跟上那姑娘。救不救人,救得了救不了,单看你自己了!”
说完之后,她一振双翅飞离了树梢,一个盘旋冲向刚才那股精神力射来的方向。越过一丛树木,攀上高高的教学楼楼顶,果然看到一个身着黑sè长裙的女人。黑暗中看不太清容貌,但身段窈窕长发飘飘,最多也就是三十左右的样子。
看来她就是苏离了,装扮气息真是像极了几十年前的柳微云。青衣念头一起,心中淡淡地生起一丝感慨,迅即飞落于楼顶之上。还未等她说话,苏离便开口问道:
“小师叔多年隐遁山林,好容易回来一趟,就以杀人做见面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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