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第 111 章
许颜当时站的位置在红绿灯前面一点的路边。如果用方位划分,她的位置在十字路口往西。
她是先听到两声短促的鸣笛,握着电话转头去看,就看到南边的那条车道的绿色指示灯下,一辆白色SUV左转往她的方向疾驰过来。
对方转弯的同时开启远光灯,还刻意闪了两下。
整个过程又快又突然,许颜只觉得眼前骤然亮起白光,光线刺眼,她眼睛有一瞬的失明,世界都变得空茫,她本能抬手遮挡,车灯明灭之间,对方似乎有意让她看到他的笑脸。
是陈阔。
他坐在驾驶位,阴恻恻的望着她笑,萃了毒的目光紧盯着她,然后驾着车猛地往她撞来。
许颜睁大了眼,那一瞬已然躲避不及,陈阔却在贴近她一刻偏了车头,车身贴近她身边飞速掠过。
他只是要吓她?
许颜望着陈阔车尾,心有余悸的回头,耳畔却响起罗钊的呼叫声。他声音很大,声嘶力竭,她震动之于已分不清是听筒里的电波,还是现实。
“许颜躲开!”
吼声震得她瞬间耳鸣,眼前的一幕更加骇人。
几乎是转眼的功夫,刚才的一幕又在重演——一辆黑色轿车从南直接闯了红灯朝她疾驰过来,车灯骤亮,飒飒刺眼,她再一次被笼罩进那片空茫世界。
这次对方没有闪灯,横冲直撞朝她冲过来。同时的,她又听到罗钊的声音,他不知何时已经从那边车上下来,冲到道路中央,挡在她与车之间。
许颜惊叫了,她亲眼看到那辆车往罗钊身上撞去。
那一瞬的画面被拉得支离破碎,又异常清晰。
车撞过去的同一时刻,保镖开的那辆车从对面冲过来,硬是与千钧一发之际横亘在两者之间。但它的出现无法阻挡这场蓄意撞击,砰的一声巨响,黑色肇事车撞上白色宾利,强烈的冲击力让那团黑色像一头奋起战斗的鲸鱼,呲牙咧嘴扑向白色猎物,又逼着猎物撞向小鱼。
罗钊就是那条小鱼。
白色宾利被撞的往北漂移,车头摆过去撞到他身上,他一下腾飞起来,再落到几米远的地上。
许颜整个神经都吓得断掉,她惊恐的大叫他名字,下意识朝他跑过去。
罗钊半趴在地面,曲起手肘勉力想爬起来,但是没能成功,一声咳嗽,一股红色液体从他嘴里涌出来,喷在地面。
因为摩擦,他手臂和双膝的衣服都破了,伤了皮肉,伤口触目惊心。
许颜双眼早已模糊,她靠近他抬起手,却不太敢触碰他。
“罗钊,你怎么样。”她声音低得发虚,总算抓住他小臂,一只手伸过去想撑住他肩膀。
他半眯着眼看着她,一张嘴又是一口血吐出来。她跪在地上,抱着他哭:“你忍一忍,救护车马上就来,你睁着眼睛。”
两边剩下的人都围拢过来帮忙,兵荒马乱中,她耳朵听不到声音,只能看到他嘴巴嗡动着要跟她说话。
她哭着大叫,命令他闭嘴,说了好多话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直到耳畔突然响起交错的警笛声,有医护人员将他从她怀里移走。
罗钊直接被送进手术室,和他一起手术的还有两名保镖。当时情况太过紧急,不仅驾车的保镖受了伤,关键时刻,幸亏一名保镖在罗钊身后重重的推了他一把,他才只是被车头挂到,而那名保镖因为在他身后护着,伤势更重一些。
许颜等在手术室外,眼睛一瞬不眨盯着那道门,她脸上泪水已干,泪痕模糊了原本精致的妆容,眼睛又红又肿,衣衫染血凌乱,整个人看上去很是狼狈。
夏至十分钟前赶到,已经劝过她一次,她盯着那个方向不理她,许久后,突然双手捂住眼睛,双肩颤动着靠向墙壁。
“他是过来救我的,他们都是因为我……”她声音喃喃的,越来越低,后来就只剩下微弱的抽泣。
夏至见惯了许颜杀伐决断的模样,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她原来也有这样无措脆弱的一面。发生这种事,她也忧心里面人的安危,但外人始终做不到感同身受,所以即使是出于真心的劝慰,都显得不那么有力道。
“许总,您不要太着急,罗总不会有事,大家都会平安的……”
夏至话音刚落,一旁等候的李未突的开口:“许总这会儿后悔有什么用?你如果真在意罗总,之前就不该闹脾气非让他把人撤走。”
他语气冷硬,气势汹汹,话说的很不留情面,夏至被震得呆呆的,一时连辩驳都忘了,半晌才:“李总,其实这事……”
许颜拦住她:“没关系,让他说。”她看一眼李未,温声,“李未,你有话尽管直说。”
李未刚才接到消息的确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赶过来一路,他都在埋怨许颜,气她不知好歹,恨她没心没肺,各种为罗钊不值,甚至决定见到她非得狠骂她一顿才算。
可是真的见面,看到她的状态,他积攒了一路的气焰瞬间打了折扣,狠话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站在一边生闷气。
他其实也是懂的,两个人之间牵扯太多,很多时候并不是一句对错就能划分责任。
但有些话,他还是不吐不快。
“许颜,罗总知道你一直在利用他。”
李未看着许颜霍然变幻的脸色,心一横,该说不该说的全部说出来。
“林轻语炒作绯闻,你就顺水推舟利用他将事情闹大,罗总当时看出你的意图很生气,最后还是选择帮你。如果不是罗总推波助澜,你以为林轻语怎么敢肆无忌惮,还敢在综艺上亲口承认他们的关系?他那样讨厌这个人,为了你的意图任由她炒作,为了你的目的去医院‘偶遇’她,故意让记者拍到将新闻炒上热搜,甚至让我亲自去找林轻语的经纪人谈投资。”
“陈瑞年的去向是我先发现的,赵宏图凭什么买下陈瑞年手里的股份?那是因为罗总怕你亲手拉林怀劲下台,会有心理负担,他帮你当这个恶人。”
“我知道你一直为那件事耿耿于怀,罗总也知道,所以他一直想补偿你,你做再过分的事情,他都觉得应该。但是许颜,做人不能太狼心狗肺。”
李未越说越生气,适才收敛的气性到后面蹭蹭冒出来,压都压不住,最后一句指责完全是半吼的状态。
许颜是了解李未的,他是最优秀的职业经理人,公与私向来分得泾渭分明,若不是实在气急败坏,断不会在她面前如此失态。
她一时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觉,震惊、难堪、心痛、后悔,似乎都有,又似乎都不是。
李未说的这些是她心里的阴暗和侥幸,可笑的是她一直害怕被罗钊发现,想象他会如何对付她,惩罚她,从未料到他一早就知道,不仅没有怪她,还甘愿被她利用,帮她达成目标。
难怪他那天跟她说,是他对不起她,所以即使她将他排在所有选择的末尾,他也接受。她当时以为他只是暗指她不在乎他的行径,却原来他心里藏着这些不可说的委屈。
这叫她情何以堪!
许颜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尽数被抽走了,若不是夏至扶着,她随时可能倒下去。
李未看她反应,也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罗钊还在里面抢救,这个时候跟她说这些重话,实在不太应该。
他别开眼,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三个人都沉默的站着,手术室外的走廊一时显得空旷又寂寥。
几个小时后,手术室的门从里面打开,几位医生摘着口罩,从里面出来。
李未连忙迎上去,问为首一位:“秦医生,情况怎么样?”
秦医生满脸疲惫,却是松口气说:“幸好送来的及时,除了车上那个伤势严重,暂时还没有脱离危险期,需要先转入ICU观察。罗总和另外一个保镖虽然都还昏迷着,但两人的生命体征已经平稳。”
李未颔首:“辛苦你们了。”
秦医生笑着摆手:“应该的。罗总头部只有脑震荡,没有颅脑伤,昏迷的原因主要是因为麻药没过,这段时间多跟他说话,能帮助他早点儿苏醒。”
罗钊被转入病房,李未待了片刻,便带着夏至退出去,将私人空间留给两人。
许颜坐在病床边看床上的人,他的脸色还很苍白,为了监控,他身上依旧连着仪器。
他头部没有外伤,不是她想象的满头纱布头大如斗的形象,但是因为右手臂和腿骨骨折,这两处被包得严严实实,用固定板支撑着。
虽然他处于昏迷,看不到听不到,许颜依旧觉得不自在,有种无法面对的逃避心理。她看他半天,张了两次嘴,硬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她靠他更近,掌心捧住他的脸,指尖顺着轮廓滑动,揉着他下巴,点几下嘴巴,又去捏他鼻子。
“还好没伤着脸,要是毁容了,我要怎么面对你?”
她终于说出的开场白就是这样没良心,可是话音一落,隐忍了半天的泪也落下来,滴滴答答,连珠成线。
“对不起。罗钊,我上次骗你了,我很肤浅,当初第一次看到你,我就喜欢上你的脸了。如果不是你这样好看,我可能不会有那个计划,我们也不会有开始。这么看,我算计的结果总是好的对不对?”
“对不起,我其实很早就想告诉你,我要去留学了,但是我害怕你生气……”
许颜跟罗钊说了一晚上的话,每一句对不起后面都跟着她的“解释”,即便越说到后来,这些解释的理由越没有力道,听上去满是强词夺理的诡辩,但因为她放低了姿态,柔软诚挚的道歉,只要听的人足够大度,似乎也没什么不可原谅。
快天亮的时候,许颜终于道完歉,她疲累的撑不住,就趴在自己交替的双臂上,闭着眼,侧脸对着他喃喃。
“你早点醒过来好不好?只要你醒过来,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让你生气,即便你作天作地,我也让着你,哄着你。我什么都听你的。”
“好不好?罗钊。”
她声音低得只有虚音,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却在半梦半醒的边缘蹭的一下醒转,下意识抬起头,就看到床上原本双目紧闭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她狠狠揉了把眼睛,确定自己不是眼花,惊喜激动还未转化为脸上的表情,就见他适才半睁的眼睛缓缓睁圆了,无声笑着答应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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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故真相很快水落石出,陈阔雇人制造车祸,目标是许颜。他本来完全可以不露面,但说不清是炫耀,还是挑衅,他在手下最后动手关头非要过来预演一翻。
许颜不相信陈阔突然对自己下手是因为多年前的那场算计,他早跟罗钊告过密,虽然两人当初分开不是因为那件事,但陈阔本人并不知情。
他已经报过仇,许颜回国这一年来,两人曾碰到过一两次,他早已经记不得从前的她,因着她的身份对她尊敬有加。
许颜想,就算陈阔是假装不认识她,他们之间的过节也定然没有达到让他孤注一掷也想除掉她的地步。她肯定陈阔的行为背后一定有更大的利益或仇恨牵扯,在霍氏旁支和林家之间犹疑不定。
罗钊肯定:“他是为了林轻语?”
许颜微讶:“你这么肯定?”
“你对付林家,没查过林轻语的社交圈?”他瞥她一眼,满脸都是不满,“合着你认为林轻语一颗心都在我身上,巴不得那些绯闻过后,还有人给她立个痴情人设?”
他除了手臂被固定,肩背处也有拉伤,半躺在病床上,头也不能如平常一样随意转动,所以即使是出于揶揄之心说着酸言酸语,目光也足够笔直锐利,非显出一副虔诚的态度。
许颜被他表达出的“表里不一”逗笑,一下就忘了之前的承诺,很顺畅的回他:“我一回国就听到那些传闻,都传得有鼻子有眼,我是真没想到会是假的。说到底,我相信的是罗总魅力的啊,”
“……”
所以罗钊也明白了,她的“真心悔过,善解人意”只限于他要“挂了”的时刻。
罗钊只在医院呆了四天,就回家休养,他的伤势需要时间慢慢养,私人医院虽然条件够好,私密性够强,但时间愈久总是会传出风声,到时候恐怕各种传言尘嚣其上,对罗氏的股价和战略部署都会有影响。
有了他们提供的怀疑对象,警方立刻采取行动,开始陈阔态度强硬,一口揽下所有罪责,说自己是为了多年前的事情报复。警方再问,他就闭紧嘴巴保持缄默。
不过他这些手段自然难不倒经验丰富的老刑警,几个回合下来,他的回答开始出现逻辑错误,后来更是前言不搭后语,最终被警方抓住关键破绽,心理防线全方位崩溃,终于承认犯下此事是因为看不惯林轻语被许颜陷害,过于愤怒所致。
陈阔虽然一时崩溃之下承认事情因林轻语而起,却依然揽下所有罪责,即便深知将面临牢.狱之灾,也坚持此事是他个人行为,与林轻语无丝毫关系。他态度坚决得如同信仰,无论如何都咬死不动摇。
案.件本来已经板上钉钉,直到正式开庭前几天,陈家请的律师跟他见面,不知跟他说了什么消息。陈阔在宣判前翻供,将林轻语供出来。
要怪只怪林轻语太绝情,也太心急,既哄人一时,却不肯哄人一世。
事发后,她怕被牵连,更怕被罗钊找麻烦,迅速撇清和陈阔关系。面对警方传讯,主动说自己一直被陈阔纠缠,强调自己跟陈阔仅仅是点头之交。陈阔多次对她提起要帮她报复许颜,但她一直拒绝并劝说他不要冲动,实在想不到他会冲动犯.罪。
而更早之前,她早搭上一位德国籍建筑师,两人热恋正浓,已然同居。
陈阔表面虽是陈家独子,但陈老板在外面的红颜知己也给他生养了儿子。陈家庙头虽不大,也断容不得一个有牢.狱经历的儿子将来掌权,可想而知陈太太气急败坏的程度,关于林轻语的举动,她肯定要添油加醋告诉陈阔。
没了女人,家产又要被夺走,唯一支持自己的母亲因此被气进医院,陈阔再痴情,也有想开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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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许颜正在书房给罗钊削苹果,她料想造成这个局面,肯定会有他的功劳,“称赞”说:“想不到陈阔还是个情种,就是脑子不太行,爱上林轻语这样的人,再情深义重都成了笑话。”
罗钊从一堆公务里抬头,正巧碰到她等待附和的眼神,不客气说:“他脑子好当初能被你当猴耍?蠢货一个,值得上你这么夸他?”
“难道我对你不够情深义重?”他目光笔直的盯着她,突然话锋一转,“不过他应该感谢他脑子不好,要不是他临时加戏过来吓你,如果那辆车直接朝你撞过来……”他叹口气,逼迫的语气突然软下来,“我每次想起当时有这个可能就冷汗直冒。”
他有点自嘲的笑,“说来好笑,我从前特别看不起那种自己吓自己的人,觉得这些人要么庸人自扰,要么闲得发慌,结果现在自己竟然被自己的假设吓得做噩梦。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许颜开始还抑郁自己鸡同鸭讲,她明明是明褒暗贬,他听不出来就算了,还竟然会这种小事吃飞醋,实在无聊透顶。结果听他自嘲,心底條的有些自责,巴巴跑过去亲他,真情实意的讨好说:“嗯,是报应,报应让你遇到我,这辈子都受我欺负,让我调.教。”
罗钊把她的话当做撩.拨的情话听,眼神幽暗的看她一眼,拖着尾音暧昧问:“都好久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调.教我?”
伤筋动骨一百天,因为他的伤,两个人晚上都是分房睡,连亲吻拥抱都不敢过分,更别提深层次的交流。阔别日久,两人都有点心心念念的依赖和意动。
许颜比罗钊有自持力,见他伸手过来揽自己,挡住他的手很坚定的拒绝。
“为了不影响我的体验感,造成不必要的心理阴影,等你能顺畅走路跑跳前,我俩还是当亲兄弟相处。”
心理阴影都出来了,罗钊脸黑,他不就伤了腿脚,在她心里就不行了?他觉得自己必须用行动纠正她的错误思想。他这样想着刚有了动手的苗头,她已经很有先见之明的跑远了
就像许颜说的,罗钊现在走路还不顺畅,见她连跳带蹦的跑开,也只有咬牙切齿的接受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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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秋初,罗钊身上的伤终于大好,许颜说话算话,别的地方欠他亏他的,都在床上好好弥补。
这天是月中,月亮又大又圆,挂在深蓝色的薄雾飘动的天空,五光十色的城市霓虹都为之黯淡。
罗钊特意接许颜下班,晚餐后,两人将车开到江边,步行消食。
她之前将球球接回公寓养了几天,因为工作忙碌,加之罗钊见不得她看见猫就忘了人的行径,正准备原路送回,不想罗钊奶奶过来看到,喜欢得不得了,当天便带回老宅。
老人说球球孤单,没几天就给它找了个“童养媳”,兴奋说等明年开春就能抱孙子。
许颜想起罗奶奶开心得两眼放光的样子,感觉温暖又好笑,跟罗钊说:“奶奶真疼球球,团团毛才长全呢,她连婴儿房都准备好了,也太心急了。”
罗钊握着她的手笑:“心急什么,我都三十多了,奶奶是在暗示你该为罗家开枝散叶。”
许颜微微脸红:“是吗?”
“是。”
“哦。”
许颜等着下文呢,结果罗钊不说了,她饱胀的喜悦感瞬间萎缩一半,心头一时失落又空荡,她还想开枝散叶呢,他既不求婚,也不带她领证,她怎么生?
但她不想问,她问了就跟追着嫁他一样,一定被他笑,如果他顺水推舟跟她求婚,她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许颜指着一处说:“球球当初就是这里捡的,当时李未说是一对吵架的情侣扔下的。辛亏被我们遇到,这桥墩底下平时都不会有人来,不然它说不定会饿死。”
她有点想得到肯定的问他,“你记不记得?
“记得。”罗钊看她一眼,微皱着眉,有点不解问,“那对情侣还是真会找地方吵架,专往没人的地方扔猫,还能被人看到。他们怎么做到的?”
许颜见他像模像样的皱眉,略一想就明白过来,那感觉怎么说呢,竟有种意外之喜的味道。
她开心了就去拉他胳膊,缠着他问:“不是情侣扔的,难道是你扔的?是你弄来送我的?你为了讨我欢心,故意扔这里给我捡?不对呀,我记得当时你可太讨厌猫了,尤其我跟球球玩冷落你,你还生气?”
罗钊是真的服了她的想象力,这么丰富都猜不到点子上,偏他不点头,她就不依不挠一直追问,他没办法只好解密。
“当时我们去医院的路上,它的主人就找来了,我看你喜欢就让李未买下来了。”
他一句话回答了她N种猜想,许颜过了脑子,又问:“既然是买的为什么不直说,编那样蹩脚的故事。”
“再蹩脚你也相信了。”
“我那是有所图,自然愿意忽略逻辑相信奇迹。”她强词夺理完,用手指点着他胸口追问,“你撒谎图什么?”
明知故问,罗钊哼一声,继续往前走不理她。
她不服,就吊着他胳膊一直耍赖,可任凭他嘴巴说干,他也承认,要不就顾左右而言其他。
她被他惹烦了,正想佯装生气不理他,耳边突然传来歌声,前方一处开阔的小广场上人头攒动,原来是一个乐队正在表演。
乐队水准挺高,不仅歌手唱功了得,各乐手表现也很不错。
罗钊突的问:“我生日那天你说后面给我补一份生日礼物?”
他的生日在病床上过的,她想象中的惊喜全部泡了汤,虽然之前买了礼物,但没有惊喜做配,再贵重也成了敷衍,她索性跟他说后面补。
许颜猜想他要说什么:“你有想要的东西?”
“有。”
“……”没猜中。
许颜问:“想要什么?”
“许隽说你唱歌特别好听,给我唱一首?”
“现在?”
罗钊下巴指着乐队位置:“现成的舞台,就看你敢不敢?”
许颜倒没什么好怯场的,答应说:“我先过去问一声,看他们方便不方便。”
“好。”
许颜动作很快,五分钟不到就回来:“我问了,他们说可以,不过曲目要抽签。”
她一本正经给他打预防针,“抽到什么唱什么,如果是那种单身情歌一类的,你不要不开心。”
她还真是只要有机会整他就开心,罗钊答应:“好。”
所谓抽签并不是随机抽,只是从乐队的曲谱里选。许颜猜大概是乐队出于把握度考虑,她大概浏览了一遍他们的备选,老歌居多,且基本都是诉衷情的情歌。
她在选择上一向没什么犹豫,选了第一眼看到歌词最熟悉的一首——Beyond乐队的《喜欢你》,她私以为自己是真心送了礼物。
她唱歌是真的好听,嗓子条件好是一部分,因为自小学钢琴,也就顺带学过唱歌,算是个专业的半吊子,比起一般人的唱功明显优越很多。这一曲唱下来,围观的人都多了一圈。
许颜开始挺轻松,等结束时大家热烈鼓掌叫好,纷纷要她再来一首,不自觉红了脸。她摆着手谢绝,刚将话筒放回三脚架,视线里突然多了一只手。
罗钊从人群里走到她身边,调整三脚架高度,问大家:“我女朋友害羞了,我替她唱一首怎么样?”
许颜十分意外看着他,感觉这人今天怎么突然变狂野了?!
罗钊只是笑,转头跟乐队对了个眼神,意思已经准备好,前奏响起,他紧握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熟悉的前奏响起,他选了曲谱最上面一首,有段时间很火的情歌对唱《今天你要嫁给我》。
“……”这行为简直狂上加狂!
许颜还意外乐队怎么跟他心有灵犀,他已经开始演唱。
春暖的花开带走冬天的感伤
微风吹来浪漫的气息
每一首情歌忽然充满意义
我就在此刻突然见到你
春暖的花香带走冬天的凄寒
微风吹来意外的爱情
鸟儿的高歌拉近我们距离
我就在此刻突然爱上你
……
这首歌的歌词浅显欢快,许颜从前不知听过多少次,也跟朋友在KTV唱过许多次,但所有的过往她只觉得欢快,只觉得开心,从未如此刻一样感觉应景和感动。
那些字符从他的嘴巴里出来仿佛就突然有了魔力,一个个钻进她心里。
等到罗钊唱到歌曲的末尾:
“听我说手牵手一路到尽头
把你一生交给我
昨天已是过去
明天更多回忆
今天你要嫁给我”
最后一句“今天你要嫁给我”重复三遍,她傻傻的望着他唱完,早没了最开始的难为情,感动得快要流泪,心里预演着他即刻掏出钻戒求婚,她点头答应,他帮她戴上戒子,然后拥吻在一片喝彩中的传统戏份。
谁知罗钊就是不如她愿,甚至没给她深情对视共鸣的机会,唱完还要讲话。
他说:“感谢各位今天为我见证。”
“我是罗钊。”
他举高了与她交握的那只手,声音因为过于郑重而有点微颤:“她是许颜,是我爱了五年的女人。五年前,我对她一见钟情,用了很多办法死皮赖脸才追到她。我很爱她,所以今天郑重向她求婚,希望往后余生,朝朝暮暮都有她相伴。”
他说罢看向她,终于大声问:“许颜,你愿意嫁给罗钊吗?”
他话音落下半秒,现场條的沸腾起来,她还呆呆的忘记了回应,不知是谁大喊了声:“看,无人机。”众人齐齐抬头。
江水之上,高楼众星拱月般围绕的夜空中,突然出现了两个并肩的男女,他们在须臾间牵手,相拥,接吻,然后一个方盒被打开,钻戒显露,由大变小。空中出现一只女性柔美的手,手和钻戒彼此靠近,终于靠近到一起。
最开始的男女复又出现,只是这次,他们穿了婚纱。
像是一个信号,当无人机阵队在天幕上摆出【罗钊爱许颜,此生不换】的字形时,江边数栋大楼和嘉城所有商圈广场大楼的外屏都同时打出【许颜嫁给我,罗钊】的字样,那一瞬灯光耀眼,斑斓迷人。
不仅如此,罗氏旗下所有关联公司的官网官博都及时发布了这条消息,官博更是全程直播了罗钊求婚的整个流程。
许颜已经震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表情和动作才能匹配眼前动人热烈的场景。
震得人发懵的喧闹声中,她看到罗钊在面前单膝下跪,变戏法式从身上某处拿出一枚钻戒,满面春风的笑着看她。
她几乎是下意识就伸出手,指尖传来温暖又冰凉的触感,他一寸寸将她套牢……
一直到许多年后,许颜回忆当时的情形依然觉得梦幻,现场因为太热烈而显得有点纷乱,她的记忆也是,许多细节顺序颠倒,模糊不定,只关键处刻骨铭心。
比如她始终记得罗钊如愿将指环套在她手指那刻,他脸上得尝所愿的喜悦笑容,他明显松口气的细微表情,以及他拥她入怀的那句耳语。
他说:“颜颜,谢谢你补给我的礼物,我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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