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节 怨憎会
即墨君盯着东宫。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让东宫也学那蚌壳一样紧着口风,但既然东宫已经选择了常王做“合作”的对象,并且目前为止还没有遇到什么危险……那就算是东宫与生俱来地运气好,赌赢了这一把吧。
“殿下预备几时告知曹少师?”即墨君问。
“告诉先生做什么?”东宫皱眉。
即墨君解释道:“我毕竟只是县里小吏,难得在锡师走动,这几日多亏张举人的书信帮忙,才得以与常王接触而已……曹大人则不一样,若殿下还有事与常王密谈,无论寻人传话、抑或扮作仆从前往,曹少师都是有力的障眼之法。”
东宫点头。
“本宫自有打算,今日所谈之事,切记不可与四姑娘提起。”他对即墨君道,“想来你与她也没什么来往,只若她问起,你便答说不知罢。”
“我明白了。”即墨君应着,又与东宫喝了两碗茶,谈谈庄里的营生问题。
阿青拎了酒回曹府里来,将老奴叫到跟前,吩咐把酒拿去与曹寰自己用的换一换。“这种酒水清凉,原料的米粮比先生在楼外沽的要好一些。你看,清澈得多罢?味道倒是很像的。老人家且悄悄地换过,不要声张。”他轻声道。
老奴说:“老爷知道了会责备老奴啊。”
“所以请老人家不要声张。”阿青笑眯眯地说,“我前几个月到外面去,给人捎信跑腿,赚了点小钱,给先生弄点好酒还是没问题的。”
老奴推不过,只得听从阿青的安排。
阿青又到书房去,在外面听了听,知道里面的是东宫与即墨君,于是故意走出响动来,再咳嗽两声。房内果然没声息了。
“有人么?”阿青推门。
即墨君来开了房门,笑道:“青少侠,回得好早,我也正要离开了。”
“多坐会儿啊,马上就开饭的。”阿青道,“吃了再走也不迟,到客栈里吃得不好,又贵。”
东宫坐在原处,道:“子音是官差,哪有店家敢跟他要饭钱?对吧?”
即墨君摇摇头,连忙说:“殿下莫要说笑了,我是当真有事先走一步,你俩慢慢聊便是。”
“这样啊。”阿青挠挠头,“反正你也熟门熟户,我就不送了啊!慢走!”
“少侠客气了,我先去与曹先生道别。”即墨君点头。转身往曹寰院里去。
东宫此时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悻悻道:“青少侠,今晚吃什么好东西,看你难得如此热情……”
“哪有什么好东西呢,还不就那样。”阿青看看门外,又道,“我说,你那位即墨公子,莫不是给人盯上了吧?我回来的时候,见门外巷子里有人鬼鬼祟祟。”
“盯上就盯上。”东宫嘀咕道,“子音正与常王来往,常王不属于朝中哪派,又算是帛阳郡出身的帛阳王亲信,有人注意子音的动向也是正常。要是完全没人提防着他,本宫倒要疑心是不是要出事了。”
东宫正说着,阿青翻了个杯子,给自个儿倒满茶水,一口气喝下去,再把杯子砰地一声搁在书案上。他面色严肃地说:“我不管你们在捣鼓什么——别给曹先生惹麻烦,知道不?”
“用得着你说么?本宫自是会尽力。”东宫才不是吓大的。他痞着脸回答道,“这番话,你有本事亲口去跟曹先生讲,看他不拿尺子抽断你的手!”
青懒得与东宫理论,反正这小子被曹寰宠上天了,自己跟他争不到什么好处,眼不见心不烦。
待阿青离开,东宫脸色便沉下来了。
毫无疑问,即墨君走动得多了,是挺引人注意的,若是按即墨君的意思,他回县上去,换做曹寰来处事……东宫不太放心。
说真的曹寰的本事东宫知道,让他竖立一个正面形象,东宫很放心,可让他来与周裴周旋?东宫没那勇气。
“人手不足啊!”东宫叹道。
能动得了的,与周裴有点来往的,也就是张缇和秦姒了。
放秦姒过来的话实在冒险,她一露面,麻烦大大地。张缇出现的话,恐怕也会引起帛阳王的注意——帛阳王一定在锡师上下布满了眼线。
这么看来,还是要动用上回给杨选捣乱换来的人情啊……
时间过去得飞快,尤其是三方按兵不动,边界上偶有暧昧又偶有摩擦的时候。
太史渊已经爬上了道官的位置,他给小皇子算了几盘很好的卦象,从小皇子的外公、母妃、父皇那里各得了好处,如今已经排着座次,等老正一(道官官职名称)退下来,他便能顺位顶上。
虽然道录司上面还有礼部。在目前臃肿的官吏系统中也不算很醒目的官职,但比起以前秦姒给的那个仓房管理员,可说一步登天了。
他干出的最引人注意的事儿,就是拿天象当幌子,跟帛阳帝说,其实小皇子的抚养权很好办的,那廉贞宫的主子不是还有个妹子嘛?
廉贞宫确实有妹妹,招进宫去也是皆大欢喜的事儿,这样安排较为妥当,也不会令其娘家的势力掀桌。另外两妃十分不满,可不满也没办法,论品级,她俩是没资格抚育皇室长子的,若帛阳帝真点了谁来带孩子,那岂不就是跟全朝言明,选了谁做皇后么?
帛阳帝一直将后位悬着的。
三妃的平衡令他收益良多,他不愿意自己动手打破这个局面。
原本天朝称霸前一直有个规矩,就是赐死太子的生母,这位小皇子虽然基本上跑不了当第一任储君的命,但在他还没有正式爬上储君宝座之前,廉贞宫都还有机会扩大和保护家族的势力。女人的作用在于此,是一种悲哀,更悲哀的是她并不以此为恸。反倒以此为荣。只要家族能兴旺发达一手遮天,自己的牺牲也就无所谓了。
像这样高的情操,帛阳帝不知该说她傻还是意志坚定,所以即使他不小心看见了凤纹的玉,也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他的姑息令廉贞宫有了更大的胆子,当真哭请着要求把自家妹妹接进宫一道伺候帛阳。
帛阳琢磨片刻,点头答应了。
因后宫无人掌印,连太后也早不知道葬在何方了,所以这位妹妹进来的时候,便没有三妃那么风光,也并没有正式的封号。只是让她住在瑶光宫里,就近照顾着姐姐和侄子。
两妃气得不行,暗里找太史渊算账,几次使杀手,都被那老先生神机妙算给避过去了。
以上是锡师皇宫里的烂账,算来算去,结构还是很单纯的,因帛阳总共也就这么几位妃嫔,有孩子的就一个,可算一家独大矣。
而京城那边,就没这么简单了。
消息传到锡师的时候,时节已经立秋,这消息可不小,是说墨河王与太后(也就是东宫所称的母后那位皇后大人了)起了隔阂,太后被软禁起来了。
原本这样的消息是传不出来的,后宫里的事,大门一关,谁知道那么多啊,还不多是猜的。
但帛阳接到的是太后曲折送出的求救信,这就不同了。
不仅帛阳收到了,桓王也收到了,如果太后有东宫的联系手段,那东宫搞不好是第一个收到求救的。
太后在信中说墨河王生性多疑,是个扶不起的皇子,当初她真看走了眼。
却说,年末时候,墨河王从堇山那边快速撤兵,一面防着桓王,一面又小心着帛阳帝,连滚带爬地逃回京城里,躲了起来。当时是有谣言说,桓王与京里的某某大臣有来往的。
墨河王没勇气对外作战,对朝内倒是很慷慨,他立刻要求彻查此事。
在一阵翻天覆地人人自危的动乱后,墨河王清肃了朝政,将元启帝遗留的核心臣子清理干净,在关键部门换上他自己在墨河州里培养的那些个亲信。这做法比当初帛阳帝占据了朝堂时候还要过分。可现在老臣想再把帛阳请回去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人人都知道墨河王是借题发挥,人人都噤口不敢言语,生怕被安上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这可是十恶不赦,当灭九族没商量的。
太后原本以为她自己可以没事。
想啊,她跟墨河王那是什么关系,一夜夫妻也有百日恩不是?更何况两人私通之下,是她于墨河王有鼎力扶持的功劳,墨河王的江山应有她的一半……咳咳,说得远了。
总之她便是这样想的,又认真经营着两人的关系。
东宫来见她的事儿,她也瞒着墨河王,生怕两人有了猜忌。如此看来,是做得极妥当。
可是再妥当,也架不住对方故意挑刺不是?
墨河王回来,便有指责太后知情不报的意思,太后辩解说自己处于深宫,能听见的风言风语不多,能管辖的臣子也寥寥,桓王反叛惊了圣驾,那是南方系大臣的失职,与自己无关。
墨河王忍了这一回,但很快又找上事了,要求太后退居长青宫,把正宫位置让给墨河王正妃。
太后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