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章 将他留在王府
盛福笑嘻嘻的叫了一声司柳姐姐,司柳稍微打量了一下安杞,有点儿诧异,这大夫也太年轻了些。
“盛哥儿辛苦,奉仪早膳方毕正在歇息,请安大夫偏房里略坐一坐,稍等片刻。”
“安大夫就交给司柳姐姐了,小的先告退。”盛福将安杞交给司柳拿着荷包拔腿走了。
接连告了好几日假,赶快找管事赵大去约夜里买些酒菜吃几杯,免得他絮叨。
安杞手足无措,拘谨的背着药箱对着地面蚊子般的哼了一句“有劳司柳姑娘。”
司柳含笑伸手,大大方方的引路“安大夫一路辛苦,请这边歇息吃茶。”
少女语声柔婉,轻轻柔柔犹如春风过耳,安杞面孔微微泛红,嗯了一声跟在司柳身后。
“安大夫请在此喝茶稍坐,等会儿便来请您。”司柳从玉豆儿手里接过茶盏放在桌上,思量这小大夫好生害羞。
吩咐了小喜子在屋外伺候着,自己回内室禀报。
因为要见人,祝丽华便没穿胡服,梳了缠丝髻,戴精巧的银累丝镶芙蓉石发冠。
一套珠白色刺绣昙花通袖洒金对襟罗衫,配着粉紫璎珞云肩,越发衬得肌肤白皙晶莹。
“娘子,安大夫是不是太年青了,只怕还没有婢的年纪大。这医者还是要老成经历足些的好。”司柳微蹙着眉颇为担忧。
兰萱姑姑轻轻吹着青花瓷盏里的药汤,疑惑的看着主子,盛福跑了几日都是为这个安大夫,自己可从没听过京中民间医士里有这一号人物。
祝丽华伸手接过药汤,一阵冲鼻的中药气味弥漫鼻端,她轻轻皱了皱鼻子,将药汤一口喝干。
司桃忙递上来几颗蜂蜜鲜莲子,青嫩甘甜的口感冲淡了药味。
自己如今也娇贵起来了,祝丽华摇头笑笑,微微弯起黛眉杏眼,编瞎话安慰担忧的侍女们。
“无妨的,这位大夫虽然年少无名,我在市井的时候却听知情的人提起过,据说世代行医,医术是极好的。
左右我这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过一些气血淤伤,太医院的药虽好,却有些见效得慢,眼看过几日便要出去赴宴,让他来看看也好。”
府里请外来的男医瞧病,祝丽华已经先知会过北堂焕,北堂焕自然赞同,只要小梨儿身子好起来,便是请十个八个也无妨。
关键是看病是假,留人是真。
不趁着现在把安杞母子收进府里,难保后头出什么差错,问题是如何让安杞心甘情愿的留在王府呢?
前世安杞一直忠心耿耿跟随北堂昭,后来圣人的病却跟他没有关系,好像起先安杞是极力劝阻的。
北堂昭怕他碍事,又舍不得他一身医术,便扣下他母亲,将安杞远远的送去了与鞑靼作战的军中做军医。
后来自己在元人手下苟延残喘,也再没有这个人的传闻,或许是死在边境战争中了罢。
这样说来,安杞却是个纯良正直的性子。
要收服他为自己所用,前世北堂昭对他们母子玩的那些施恩把戏固然好用,祝丽华却不愿意如此欺心。
对安杞她希望以诚相待,以恩惠来挟裹一个有本事的人报恩,倒不如真心相交。
此时安杞还年青,多多少少有些少年人的风骨热血,少了成年男子的谋略心计。
人总是少年时相交的朋友来的长远,成年后便都是熙熙利来,攘攘利往了。
她轻轻敲着桌子,吩咐司柳去请安杞过来。
节制的喝了半碗茶汤缓解干渴的安杞坐在雕花红木官帽椅上回味着口中的芬芳。
王府果然不同凡响,便是寻常待客的茶也如此贵重,若是母亲能喝到这碗茶就好了。
母亲是喜茶的,父亲在时常常进山采药,偶尔寻到野茶便带回来炮制,只是家制茶汤苦涩,哪有这样的清冽滋味。
王府豪富高贵,只怕看诊的诊金能比别处略多一些,等请过了脉开方告辞,恰好去城里的铺子买些米粮,家里已经快没有米了......
若是还有些盈余,那顺便购少许茶叶回去更好,自从被族叔们撵出来,母亲已经很久没有喝过茶了。
来时是那位叫盛福的小哥儿驾车接的,回去肯定是不会送了,若是走回去只怕要到夜半,得多买几个干饼带着......
“安大夫可歇息好了?请随我这边来罢。”还是司柳姑娘的声音柔和婉转的传进耳中。
正在埋头计划的小安大夫吓了一跳,从椅子上弹起来慌手慌脚的提了药箱结结巴巴跑出来:“好了好了,这便走罢。”
这样慌脚鸡一样的大夫怎么行......
司柳摇摇头,满心纠结的领着脸色通红的小大夫往正房走。
精美的拔步床垂下了纱幔,祝丽华端坐在床边,双脚踩着花梨木踏板,隔着半透明的纱幔打量安杞。
很瘦削的一个少年,脸色好像有些苍白泛黄,想来受了不少饥寒之苦。
巾袍质地粗陋却很干净,规规矩矩的提着药箱站在乌桕木地板上向纱幔里的人影见礼,神态十分恭谨。
是个安分的少年,祝丽华语声温和亲切,开口询问“有劳安大夫久等,既要看诊,可要打起帘幔?”
这声音真好听,如清泉流淌,与那位司柳姑娘娇软柔婉不同。
安杞稳定心神,笃定的道“小民自幼从医,家传一手悬丝诊脉之技,不必面见贵人便可确诊。”
这个小大夫对自己的医术很自信嘛,行医不都是要望闻切问的吗?便是太医院的大夫也是要看气色的。
兰萱姑姑与司柳互相看了一眼,一语不发。
司桃翘着嘴角上前请这瞧着只比自己大了三四岁的大夫坐下,安杞从药箱中拿出一卷丝线来交给司桃,低眉敛目。
祝丽华是知道他的医术的,依言让司桃进纱幔来,将丝线小心系在手腕上,引着另一头拉出去交给安杞。
丝线在手,安杞将瘦长的手指搭上去,神色顿时沉稳肃穆,一扫拘谨之色。
这样倒是有了几分医者的气势,只不知道可有几分准。
司柳在心里默默的嘀咕。
安杞认真诊了片刻,开口道“贵人脉象微涩而沉,主气血瘀滞,应是一月内受过外伤重击而致。
但贵人应是已有服药,内腑无碍,继续行气活血便可。脉中又有忧思焦虑之像,贵人金枝玉体,凡事应当已欢喜畅怀为主,且饮食多清淡蔬果,少油腻荤重。”
娘子竟然忧思焦虑么?我为何没有发现。
兰萱姑姑惊讶的挑起眉看向两个近身侍女,司柳眉头扬得更高,看起来比自己还诧异,司桃水汪汪的眼睛瞪得溜圆,一脸茫然。
唉,罢了,都是不中用的。
果然是神医,诊脉便能瞧出我心有忧虑,祝丽华暗暗点头,正要说话。
安杞却又犹豫着开了口“小民诊得贵人身子本来气血健旺,经脉流畅,只是......只是好像与常人脉象有些许不同,小民冒犯,敢问贵人祖上......”
不能再让他说了,祝丽华开口打断“安大夫果然高明,悬丝诊脉之技炉火纯青,敢问我这气血瘀滞可有法子快些恢复?”
呃,果然不该问这个,可自己明明诊出来与常人有些不同的。
安杞不安的回复道“有是有的,只是要先请贵人之前的方子一观。”
他眼睛移到桌上未拿走的药盏,顿时一亮,抬手端过来在鼻下一嗅“香附,郁金、三七、赤芍,当归......
原来这个小大夫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啊,随便这样一闻盏底残余的药汁便能说得清清楚楚。
司柳不由有些内疚,药是她亲手熬的,有什么药自己最清楚,娘子慧眼识人,却是自己肤浅了。
“贵人眼下服的这药颇为对症,只是药性和缓些,调理居多,自然起效便慢。贵人若不急,服这个药是使得的。”
太医院的太医开的药都是以调理和缓的居多,谁敢动辄下猛药。
兰萱姑姑不由开口询问“贵人过几日要出府行走,安大夫可有见效略快些,又不伤元气的好方子?”
原来是要出门,难怪请民间大夫来看,安杞心里了然,想了想道:
“方子是有的,也不是名贵药材,连服上三剂先看,若贵人觉得有效,到时小民再来加减两味药再服三剂,应就可以痊愈了。”
这是三日后再来的意思,祝丽华正要开口挽留,只听珠帘一阵叮铃,北堂焕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能这样大摇大摆走进贵人内室的,自然是北苑王爷本人。
安杞连忙站起来深深稽首行礼“草民安杞,见过王爷千岁。”
北堂焕想是才练完拳梳洗过来,脸上还有些暑热红气,看了看低垂纱幔里的身影,大马金刀的坐到罗汉榻上一摆手。
“免礼,这便是奉仪请来的安大夫?瞧着年纪不大。”
祝丽华不由笑了起来,王爷您也不大呀,瞧着和安杞差不多,这会子却老气横秋的。
“奉仪的身子可要紧?安大夫。”
安杞对着身份尊贵的北苑王爷倒是比对着司柳等小娘子们多了几分从容不迫,语声清朗从容不迫。
“贵人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想早些痊愈,草民等下给开个方子,贵人先服用着,过几日再来加减药物。”
“安大夫这是要回去?家住在哪里?”北堂焕问他。
“草民住在城外安家庄,离城中有数十里地。”安杞躬身回复。
“竟然这么远,这一来一去岂不是耽搁功夫,不如这样,我使人将客院收拾出来,安大夫在这里住上几日,等奉仪好了再回家不迟。”
王爷真是来的及时,祝丽华抿嘴微笑,倒免得自己想法子开口。
安杞眉头微蹙,艰难道“回禀王爷,草民家中还有老母独居,不敢数日不归。草民脚程快,来回并不耽搁。”
原来这位安大夫尚未娶妻,与王爷差不多的年纪,民间本就婚配早,还未娶妻想是家里有些贫寒,司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