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章 炉边闲话

李仕把箜篌的名字改了，就改叫周周。他给小杜和箜篌的解释都是周而复始，天远地周之意，实际上，这是他的秘密。李仕曾经尝试着要向老爹李钰解释一下为什么在这么困难的时候，还要个丫环过来，但是李钰的回答是，其实早就该给你安排一个丫环了，到头来还要你自己跟王家老太太开口，实在很对不起你。

李仕很晕，但是他怎么看，都看不出李钰有讽刺的意思。他想起古人诚不欺我这句话，觉得李钰应该是比较真诚的。

在陈家过了新年之后，小杜同学带着陈婆婆，周周还有陈家帮忙的两个佣人，就先过去陈家借给他们的房子里打扫卫生去了。当然，小杜同学主要是去查看和监督的，虽然说这样做有点不厚道，不过这个时代的社会角色基本上决定了他们各自的分工。

新房子还是借的，这让李仕有点郁闷，好像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前世那样。他很希望能有一处自己的房子，哪怕小一些也没关系。不过他现在还有很多机会，如果考中进士……那个还是以后再说吧。

其实对新房子，李仕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地势不大好，靠着运河，周围的环境也有些嘈杂，但是够大。整个房子是三进三重的，第一重最大，居中一座高楼，原本是庄严肃穆的正厅，但是根据陈富的建议，李钰也觉得目前这一重院子用来当仓库是最理想的。大屋和两侧的厢房都够大，中间的天井需要的话搭上棚子也可以作为简易的仓库。不过需要把围墙加高，而后面两重院子则干脆另外开一个进门。

里面的两重院子，中间一重由李钰和小杜，还有陈婆婆住，这方便李钰去视察仓库，从旁边又开了一道门，进出也方便。最里面一重，环境相对清静一些，则留给了李仕住。

李仕的卧室坐北朝南，光照充足，而且十分宽敞。周周作为丫环，就在李仕的卧室里隔了一间小屋出来，她就住在里面。而阿贵则住在侧边的厢房里。本来李仕的书房是安排在隔壁的，但是他嫌麻烦，就和卧室并在一起用了。反正，他现在也用不着那样的规格。

住进新房子的第一个夜晚，李仕还是非常激动的。这个激动不是因为房子，这个房子大而空，还充满了发霉和灰尘的味道，格调也不是李仕喜欢，李仕激动的原因是周周。

虽然说从玉筝把箜篌的卖身契转交给李仕的时候，箜篌就已经是他的丫环了，但是，从下邑到睢阳，箜篌一直都是和陈婆婆住在一道的，所以李仕的感觉也不是特别强烈。

这个夜晚，一切就都不同了。

李仕一想到就隔着一层薄薄的木板，外面就住在他少年时代的偶像，而且一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她就会起来给他端茶倒水，他就觉得来到这个时代真***值。所以他激动，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可是后来他又觉得这样想是不对的，眼前的周周是箜篌，和他前世里的偶像是完全不同的一个人。更重要的是，眼前的周周青春、鲜活，绝对没有演艺圈的污染，而且，这个周周其实还要漂亮一些，她的五官都很精致，尤其是眼睫毛，长长的扑闪扑闪的，每当她眨眼的时候，看起来特别的动人。只不过这个时代的人不懂得欣赏罢了。

李仕忍不住想是不是要把她的名字改回去，但是算了，改回去又要解释一番。他自己的心思自己知道就行了。他提醒自己千万不要有什么移情的念头，那只会让他觉得自己心理比较猥琐和阴暗，对周周也挺不公平。名字不要紧，至少叫周周比叫箜篌生动和亲切得多。

李仕辗转了很久，觉得自己应该很平静了，但实际上，他还是睡不着。到底是为什么，他也说不清楚。这时候夜已经很深，外面也很安静，安静得他可以清楚得听到呼呼的风声。这时候他才发现这个屋子的墙角很隐蔽的地方，贴着一些貌似符纸一类的东西，他简直搞不懂，为什么这时候完全没有亮光，他去能发现这样的东西。

如果不是做梦，那就是……李仕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也许是他的动作有些大，那张年代久远，蛀满了虫眼的木床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呻吟。李仕简直汗都出来了。

更要命的是，他一转头，突然看到一个人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身白色的衣服，披散着头发。哇靠，贞子那个东洋婆娘不会穿越到这里来了吧？

李仕吓得差点昏了过去。

“少爷，你没事吧？”

一个熟悉的声音，将李仕从一种行将崩溃的状态中拉了回来。这时他看清楚了，出现在他面前的人不是什么贞子，而是披着一件棉衣的周周。她就住在隔板外面，因为睡觉，把头发解开了。

李仕差点一激动，就把周周抱住了，还好他赶紧提醒自己不要吓到她。话说他现在是少爷，真要把她怎么怎么了，她也没有什么办法吧？这个想法很罪恶，基本上李仕在前世也还是个五讲四美的好青年，这种事情他还是做不来的。

李仕只是软软的问了一句：“你怎么不点灯啊？”

结果周周的回答很让李仕抓狂。

周周小声的，小心的回头看了看，说：“文婆婆说了，在这里子时以后到卯时之前，不要点灯，别人叫自己的名字也不要答应。”

文婆婆，哪个文婆婆啊？

李仕想了想，应该是陈家派来帮忙他们打扫卫生的老妈子中的一个。他很想不屑的切一声，说，偶们要相信马克思爷爷的历史唯物主义，不要搞那些封建迷信。但是，一想到自己都到这来了，又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呢？这么一想，他顿时觉得背后有点凉飕飕的了。

为了缓和一下气氛，李仕就问周周：“那要是我有事叫你，你怎么办？”

周周说：“我也不答应啊，我过来就是。”

李仕笑了一下，这个想法倒是不错的。也罢，既然睡不着，就和周周聊聊天吧。他知道如果他要周周坐到他的床上来，周周一定不肯，但是让她站在床边，她有肯定很冷。于是李仕就叫周周把屋里的火炉烧旺一些，然后他们都可以坐到火炉边来。火炉里烧的是煤，他们叫做石炭。中国人使用煤的历史很悠久，在宋代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物了。

周周并没有多问什么，很乖巧的转身就到门外盛了些煤进来，把已经封上了煤炉子重新添了些煤，很快，屋子就暖和了起来。

李仕坐在炉边，让周周也坐，周周很认真的说，不可以，哪里有丫环和少爷同坐的道理呢。李仕就说，那你坐到炉子的对面，中间隔了一个炉子，就不是坐在一起了。周周笑了一下，认可了李仕的这个说法。

这里一安顿好，李仕就又要天不亮就起来练功练字读书了，而且听小后妈杜素笺的意思，还要把他送到学堂里去。一想到这里，李仕就觉得这个日子过起来还是蛮辛苦的，忍不住就叹了口气。

李仕一叹气，周周就有些好奇的问：“少爷为什么要叹气呢？”

李仕说：“这个嘛，一想到明天就要起来读书写字了，我就觉得头大。”

周周笑笑，说：“少爷们都不喜欢读书。”

李仕说：“可是不读书也不行，我还指望着考中个状元，让自己的爹娘过上好日子呢。对了，你老实说，老太太让你跟了我，你心里怨不怨？我们家可比不上王家家大业大，说不准什么时候我都要卖身为奴呢。”

周周很老实的回答说：“这个我倒是不怕，反正我到哪还不是都给人做丫环吗？不过他们说少爷你很坏。”

这个他们，大概是王家的那些下人们吧。李仕觉得自己在周周的面前表现得还是很不错的啊，这只能说，舆论的力量是非常强大的。

李仕有点沮丧的问：“那你觉得我坏吗？”

周周说：“说实话吧，我见过少爷几次，少爷其实都挺好的。可是别人都这么说，我就想，少爷会不会是在骗我的？”

李仕无语：“我骗你做什么？”

周周呵呵一笑，说：“我原先不知道，反正别人都是这么说的嘛。不过，我现在知道了，少爷肯定没有他们说的那样坏。”

李仕懒得去解释了，日久见人心，慢慢来吧。

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李仕觉得，很好很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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