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李沁阳所言让在场所有人惊讶不及,可她反倒在这样的震惊中镇定从容起来。
当朝长公主呼出一口气,快速整理过思绪后抬起头,眼中满是身为越国王室的高傲,不屑地看着那一人之下的权相苏言,道:“我说,薛宣是我既定的国婿人选,原本我们正在商定何时公开这件事,苏未道却派人闯入我的住处,借着昨日的事强行带走薛宣。”
“如果王后和苏夫人说的是真的,那推王后落水的人就是我,你们要处置就冲我来,不用借口调查去为难救我的谢晏行。薛宣作为准国婿,自然向着我,一时间说些气话无可厚非,并没有出去说,不知谁听见了,说了出去。我还想知道,我身边这么近的地方怎么还长了别人的耳朵。”李沁阳越说越有底气一般,看着苏言的目光反倒生出几分玩味,“且不说当时在场的还有其他人,苏丞,王后和苏夫人是姑嫂,王后说是我推的,苏夫人自然也得这么说,毕竟一家人怎么能说两家话呢,是不是?”
苏言早对李沁阳成见颇深,往日两人没多少接触的机会,他也不将这女流之辈当回事,可如今被当众呛了声,他一直以来在朝中受人敬畏的威严遭到了针对和打击,他自然不会任由李沁阳放肆。
苏言对李澜成道:“王上,长公主任性妄为,打断议政,老臣恳请王上加以处置。”
李沁阳指着自己嘴角的伤口,目光凄厉道:“看见这伤口了吗?就是白日里被苏未道打的。他藐视当朝长公主,以下犯上,苏丞以为该如何处置?”
李沁阳这步步紧逼的架势已彻底惹恼了苏言,只是这纵横官场数十年的老狐狸料不到李沁阳会不知羞耻到如此地步,简直是要将她和苏未道之间见不得人的关系摆到台面上来说。
“阿姊……”李澜成赶到李沁阳身边,拦住她道,“阿姊,够了。”
苏家丢不起这个人,王室更丢不起,他身为一国之君,绝对不许李沁阳为了一个薛宣枉顾体面,但他更不愿李沁阳就这样自毁,所以他必须出面。
四年来,这是李澜成第一次没有站在自己身边,李沁阳理解他,但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尽快救薛宣出来,眼下只能一鼓作气。
她有她的优势。
在李澜成看来动了怒的神情下,李沁阳垂眼,收敛了方才面对苏言时的锋芒,委屈道:“我只要他们把薛宣交出来,那是我认定的国婿,这越国中没人比他待我好,我不能看着他出事。他是无辜的。”
她越说越小声,不由摸上腰间,摸到了那触感陌生的匕首。不论如何,此时总还有东西能握在手中,多少是个安慰。
陆渊渟听着这一番诉说,那一句没人比薛宣对李沁阳更好似是利箭刺在他心上。他不愿承认,可两年来与李沁阳朝夕相处的是薛宣,了解她所有习惯、无微不至照顾她的也是薛宣,他不过是她生活的远观者,他待她的那些好,比起薛宣是当真隔得远,也就因此变得微不足道了。
明白李沁阳要救薛宣的决心,陆渊渟忍着心头痛处,上前道:“王上,臣以为,公主既然这样说了,不妨将事情调查清楚了再判定不迟,此时扣着……扣着薛公子,公主身边无人照顾总是不妥。”
李澜成得了这个台阶,顺势对苏言道:“苏丞以为如何?”
苏言一是被李沁阳气得不轻,再是想到苏未道过去做下的荒唐事更加来气,当下也没有心思再跟李沁阳这般德行败坏之人争辩,不必要因为一个薛宣再添他目无君王的罪名,应道:“听从王上定夺。”
“如此,便请苏丞让苏大人将薛宣放了吧。”
比起李沁阳的咄咄逼人,李澜成对苏言可谓尊敬,仿佛苏言才是君上。
苏言这才觉得气顺了一些,眼下也没心情再议政,与赵康成交换了眼色便一同离去。
“陆大哥,劳烦你去将薛宣领出来吧。”李澜成道。
李澜成言外之意明显,陆渊渟虽然担心李沁阳,但还是先行离去。
李澜成屏退了所有侍者,见李沁阳终似体力不支似的要倒下去,他立即将她扶住,感到她整个身子都压在自己身上,他索性与李沁阳一起坐在台阶上。
“阿姊。”虽为李沁阳的冲动生气,可看着她此时虚脱的模样,李澜成到底说不出一句重话,道,“阿姊,你真的要招薛宣为国婿吗?”
李沁阳空茫的目光因此才有了焦距,鸦睫颤动,有些吃力道:“嗯,如果薛宣愿意的话。”
李澜成笑了一声,道:“他有什么不愿意的。”
他关心李沁阳,在意她的感受,但这不代表他接受薛宣,在某些问题上,他和苏未道的看法还是一致的,薛宣不过是个靠女人吃饭的废物。
听出李澜成言辞间的鄙夷,但李沁阳已无心解释,她又挨着李澜成坐了会儿才挺起腰脊,看着他道:“今日连累王上要看苏言的脸色,若不是我急着……”
“虽不见得是多好的事,但孤觉得阿姊今日的言行也并非坏事。”
她和苏未道的事是苏言面前的不可说,也是李澜成心里的刺。他敬爱着的亲姐姐一直以来都放不下苏未道,两人纠缠至今,当真让他苦恼也痛恨。
如今李沁阳为了薛宣当面和苏言对着干,等同于和苏未道撕破了脸,也就证明着她开始放下那段尽是屈辱的感情,他为她高兴的。
“阿姊。”李澜成将李沁阳的双手裹在掌心,满是期待道,“孤希望你的选择是对的,无论如何,孤都祝福阿姊。”
今日之后,长公主为昔日面首顶撞一国丞相的消息必定流传于世,武安侯死了不过半年,她便将一个小白脸扶正当了越国王室的国婿,当真是丢光了脸面,这鄞都、这越国哪里还有人会觉得她好,都该是要骂她的。
但李沁阳早就不在乎旁人怎么看了,她即便无法将真心交托给薛宣,但既然做了这个决定,就要继续走好接下去的每一步,无论薛宣会如何应对此时的局面。
李沁阳回到住处时,薛宣已在等候。
见她孑然一人归来,那袭红衣出现在视线中的那一刻,他便再也无法克制翻涌的情绪,大步上前将她抱入怀中。
这一份劫后余生里,有能再见到她的喜悦,还有在得知自己将要当她国婿后的忐忑与过大的幸福,是那样的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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