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给你个机会,如果你下次能考班级第一,我就同意你跟着学校的进度走,但如果你没有的话就听我的安排。”
“我会给你找一个不错的私立学校,给你安排专门的课程,尽快补上你这些年落下的功课,这样不算是亏待吧?”
张曼的语气说不上多好,更多的还是嘲讽的意思。
换成以前,陈肆可能不会对她有好脸色,但是现在,他反倒有些慌。
微微停顿了一下,陈肆伸出一根手指:“如果,年级第一呢?”
“什么?”张曼以为自己听错了,声音忍不住拔高了很多。
林城海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忍不住多看了陈肆一眼。
“你不会在跟我开玩笑吧?”张曼没忍住,语气里带了一点嘲讽:“年轻人傲气一点是好事,但也得量力而行。”
陈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沉默了片刻之后,忽然抬头斩钉截铁的开口:“叔叔阿姨…不管怎么说,我很感谢你们给我这一次机会。”
“如果下次我能考到两位心目中理想的成绩,那我希望叔叔阿姨能再给我一次,追求林月的机会。”
以前这世界上没有自己所在乎的人和事的时候,挣钱是唯一的、机械且漫无目的的目标。
他在黑暗之中挣扎着坚强的活下来,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着,但是心目中残存的那些对于生活的美好的向往,是一直支撑着他的动力。
直到后来,陈肆慢慢的察觉到自己好像被林月吸引。
她本应是天上浩瀚明亮的月亮,不应该沾染任何尘埃。
陈肆的目光变得清亮起来,他轻轻地开口,语气却格外的坚定。
“现在说爱未免显得太过轻狂,但是我愿意用时间证明,我可以给林月好的未来,所以……”
陈肆的脸颊有些发红,他侧过脸去,不去看张曼的目光。
外面的车辆穿行不息,一切的嘈杂与灯红酒绿似乎都被隔绝在这一方天地之外。
一片安静与静谧之中,陈肆轻轻开口:“相对于做你们的干儿子,我希望我可以努努力,成为你们的女婿。”
心跳如雷,胸腔之中那颗维系生命的心脏紧张到了极点,好像瞬间不属于自己。
死一般的寂静。
张曼皱着眉头明显的不悦,林城海也放缓了车速,两个人显然是在思考。
“这得问月月的意思。”半天之后,林城海犹豫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月月还小……”张曼不满的嘀咕了一声,被林城海一个眼神制止,瞬间闭上的嘴巴。
其实也不是不行,但谁都知道这是一场豪赌。
赌输了,是月月一辈子的幸福。
“我的家底,还算干净,叔叔阿姨如果有什么疑问或者是顾虑,可以直接问我。”
陈肆继续抛出自己的诚意,张曼终于动摇了。
其实有一点好处,他们只有林月这么一个女儿,如果林月将来嫁到别人家,他们也会担心。
但陈肆无依无靠的,以后他们虽然不一定要求必须要和林月住在一起,但是最起码……
可以让这两个孩子离自己近一点,家里也没有公婆压力。
而且,孩子从现在开始养也不是不行。
想到这一点,张曼忽然又觉得陈肆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虽然没有第一时间表示赞同,但脸色还是慢慢的缓和下来:
“好,那就先问问月月的意思……”
给陈肆进行了简单的伤口包扎之后,陈肆的去留成了问题。
原本他已经做好了孤注一掷的准备,但没想到半路被林月救了下来。
他几乎把自己在这座城市里所有的痕迹都抹去了。
“我去住宾馆吧。”医院外面,陈肆沉默了一下,率先提议。
张曼还在拿着陈肆的医疗报告单研究。
上面显示陈肆身上不仅有两三处较为严重的烫伤,还有不少淤青和被刀子划出的痕迹。
“这种人就应该天打雷劈,怎么能忍心对一个孩子下这样重的手!”张曼皱着眉头,咬牙切齿心里对陈肆的怜惜之心又多了一点。
陈肆略微有点不自在,别别扭扭的转过脑袋:“不是什么严重的伤,也不疼……”
“这样吧,跟我回家,你身上应该也没什么钱,正好,也说说你和月月的事情。”
张曼把报告单折好塞进包包里,一锤定音。
但是怎么都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么一个结果,稍微愣了一下。
这次提反对意见的反倒成了林城海:“这不太好吧,什么手续都没办呢……”
“我和你都在呢,你怕什么?而且这种事情拖得越久,对月月的吸引力影响越大,还是尽快处理比较好。”
张曼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语气不容置疑:“就这么说定了!”
林城海被噎了一下,皱着眉头目光不散的看了一眼陈肆
他本来对这小伙子印象还算可以,现在整个人都满是敌意。
张曼说完之后,又警告似的看了陈肆一眼:“对了,你别觉得这就没事了,如果下次考不到年级第一,就老老实实的转学!”
陈肆心里忍不住苦笑。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也不过如此。
手心微微有汗水渗出,陈肆点了点头:“好。”
张曼这才满意下来,林城海开车的时候整个人都戴着不高兴,张曼撇了她一眼,轻轻开口在她耳边道:
“我是觉得这孩子可怜没错,但是你真觉得他能考到年级第一?一中可不是什么野鸡学校,你担心什么?”
林城海看了她一眼,虽然还是有点心烦,但不得不承认,张曼说的没错。
只希望陈肆下次能考得差一点,他可不想女儿早早的就被狗男人拐走。
在秦愈的强烈要求下,林月不得不答应让他给自己辅导功课。
其实也没什么好辅导的,林月自己的学习效率虽然不高,但在于她耐心,一般只要她愿意,都能学会。
这也只不过是秦愈陪伴林月的借口罢了。
他幡然醒悟,明白过来,林月这些年来到底有多孤独,多需要人陪伴——
不然也不会被一个半路冒出来的小混混博取了好感。
房门被打开,林城海和张曼回来了。
陈肆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乖巧过。
他低着头,手里提着医生给他开的药,亦步亦趋的跟在林家父母身后。
林月其实早就有点心不在焉了,她是担心父母和陈肆的。
门锁一响,林月几乎迫不及待地放下手里的笔,回头透过没关的房门望向玄关。
陈肆的样貌实在是太出众了,哪怕被一片阴影遮挡在后面,林月还是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眼睛里忍不住露出惊讶来,秦愈本来是想起身去迎接林家父母的,但是看到林月的表情之后,他顺着林月的目光看过去,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
陈肆。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现在不应该待在警局被盘问吗?
心里不悦,但脸上的温和如雅还勉强,保持得住情欲,揉了揉林月的脑袋,压低声音凑在林月耳边格外亲密的样子。
“月月在发什么呆?”
说的什么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现在的姿势。
陈肆抬头,透过灯光,一眼就看到了林月和秦愈亲密的样子。
他微微垂下眸子,一言不发的换上拖鞋,跟随着张曼的脚步进了客厅。
“小愈怎么来了,这么晚了,吃完饭了吗?”
秦愈本来是想回答吃过了的,但临时改变主意,笑着摇了摇头:“放学听到父亲提到陈肆的事情,就立即赶过来了。”
“正好留下来一起吃吧,月月的作业做了多少了?”
“快写完了。”林月不敢抬头看陈肆,但陈肆的目光却一直炽烈的锁定在她身上。
她有些忐忑又有点高兴,手里攥着的笔握紧又松开,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干什么。
“我让老板送份外卖过来,月月,先去做作业。”
毕竟有秦愈这个外人在场,而且秦愈和林月的关系还有点复杂,张曼没有第一时间提到陈肆和林月的事情。
反正这事说急也不急。
“那就多谢叔叔阿姨了,这位陈肆……我能单独和他聊聊吗?”秦愈笑眯眯的,说话做事都显得很自然。
就好像他已经很熟悉林月的家庭环境,甚至已经融为其中一员。
“这……”林城海有点纠结。
刚刚秦愈和林月亲密的样子落在陈肆眼中。
他的眼神有些黑沉,秦愈主动提出,以陈肆的性格,脾气当然不会退缩。
当着二老的面,他的气势收敛了很多,但依旧透着一股并不让人讨厌的张扬。
“虽然这个时候不是谈事情的最佳时机,但如果秦公子想,我随时奉陪。”
不卑不亢,语气里带着一点慵懒的意味,但又不显得咄咄逼人。
林城海是挺满意的,不过每次想到陈肆对林月的心思,他多少还是有点糟心。
相对比之下,张曼看得很开。
她订好外卖,一边削水果,一边往林月的房间走:“你们想谈的话,就谈谈吧,阿姨想清楚了,你们也不小了,现在也确实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时代了。”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看一个人不顺眼的时候,他哪里都不好,看一个人顺眼的时候,他又哪里都变得很好。
秦愈脸上的笑容更淡了。
陈肆跟着他走到外面的阳台上,夜幕黑沉,放眼望去万家灯火,微风阵阵,倒也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张曼端了一盘削好的苹果给林月,开口询问道……
“实不相瞒。”秦愈和陈肆的身高差不多,相对比之下,陈肆稍微高那么两厘米。
身上一股子温和书卷气的秦愈率先开口,眼角眉梢都带着笑容:“前段时间有点忙,忽略了月月,多谢你这段时间对月月的照顾,我以月月未婚夫的身份,替月月感谢你。”
与其说是炫耀,更不如说是在宣誓主权。
陈肆挑眉看了他一眼,脊背靠在阳台的护栏上。
他微微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一头短发被风吹的飞扬。
“未婚夫?”
伴随着一声轻笑。
明明是不置可否的语气,却让秦愈有种被羞辱到的错觉。
“对,我们青梅竹马一块长大,从小就定下了婚约,不出意外的话,高中毕业之后,我们会正式成为男女朋友。”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学着他的语调,陈肆慢吞吞的站直身子,指尖弹走白衬衫上停留的一只夜虫:“这次期末考试之后,她会是我的女朋友。”
“你!”秦愈紧紧皱着眉头,看着一步步往回走的陈肆,追上去想要理论。
陈肆却在这个时候猛的停住脚步,露出半张侧脸来,嘴角轻轻勾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他在嘲讽。
“我不介意和你公平竞争,但是,警告你,别逼她做她不喜欢的事情。”
一声淡淡的嗤笑,秦愈只能听到空气中飘散着的两个字。
他说:“废物。”
脸色瞬间变得奇差无比,就像是自己一直以为的,永远都不会离开自己的宠物,忽然有一天到了别人那里。
“林叔叔和林阿姨是不会同意的。”
他试图做出最后的补救,但陈肆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
连步伐,都自始至终的沉稳。
他根本就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秦愈欲更觉羞辱。
张曼订餐的地方是她特意给林月找的那家营养餐居。
外卖到的很快,桌上摆满了丰盛营养的饭菜。
张曼心情还算不错,招呼众人:“快来吃饭。”
陈肆第一个走上去,没有嬉皮笑脸,也收敛了满身的不羁,乖巧地在沙发旁补了几个凳子。
虚伪做作!
秦愈暗自在心里骂了一声,也不甘示弱的追上去,帮张曼摆放饭菜。
他以前明显是做惯了这种事情的,和陈肆的拘束谨慎相比,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
一家人围在餐桌上,林月虽然吃了一点,但还是被叫了过来。
林诚海咳嗽了一声,装作无意的对林月提到了一件事。
“陈肆同学的事情呢,我也已经了解了,我是这么想的……”
把他想要说成是做干儿子的意思说了出来,林城海故意不去看林月的目光,板着脸,一副一家之主的威严模样。
林月不明所以的抬头,下意识的看了陈肆一眼。
她脑袋晕乎乎的,满脑子都是林城海的骚操作。
秦愈狂喜。
出乎意料的是,陈肆的脸色基本没什么变化。
接收到林月的疑惑之后,他的脸部线条迅速柔和下来,对林月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
想到张曼对自己说的话,林月立即被安慰到了。
两个人的眉来眼去被秦愈捕捉到,他脸上的笑容立即淡了很多。
顺着林城海的话,秦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故意搭话陈肆:“那以后我是不是就该叫陈肆大舅哥了?”
客厅里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僵硬了一瞬间。
“你、你开什么玩笑?”林月磕磕绊绊地红了脸,目光却落在了陈肆身上。
陈肆垂着眸子,认真的挑着自己碗里的香菜,挑完之后,把碗推到林月面前,目光平静。
“也许,是我叫你大舅哥。”
“……”
林月的脸更红了,张曼出来打圆场,又觉得有点对不起秦愈,态度难免有点偏颇。
“这件事情还是要看月月的意思,而且我们和陈肆有约定,陈肆必须要先考年级第一,才能考虑做月月男朋友的事情,先吃饭先吃饭。”
一顿饭吃的波涛暗涌,期间秦愈几次试图找茬,主动提到自己和林月当时的婚约,弄得张曼和林城海都有些尴尬。
但最后,都被陈肆四两拨千斤的回了过去。
常年在市井混迹的陈肆练就了一身傲骨的同时,也不乏察言观色的能力。
有时候他的肆意张扬只不过是懒得应付世俗中人,并不代表他真的不懂人情世故。
“未来的事情谁说得清呢?听说陈肆同学以前从来都没有学习过,希望这次能考得过吧。”
天色不早,秦愈没讨到什么好处,咬牙切齿的笑着说了这么一段话,再也待不下去。
“承你吉言。”陈肆慢吞吞的笑,柔和的目光落在林月身上。
林月有点紧张。
陈肆亲自把秦愈送出门,就好像他是这里的主人,而秦愈是客人一样。
一下子把秦愈努力打造出的和林月一家格外熟悉的场景反转了过来。
“有时间常来坐。”长手长脚的少年笑的温和,给秦愈拉开门送他出去。
在林月父母看不到的死角,他又眯起眼睛,靠在门框上,笑容不达眼底。
“大舅哥。”
秦愈猛地回头,本来是该生气的,到最后竟然莫名笑了起来。
“你以为,一时的新鲜感能坚持多久?你和月月本来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的人,陈肆,希望你以后,也能这么底气十足的跟我说话。”
“会的。”陈肆扬起嘴角,肆意的在月光下露出洁白的牙齿。
这人生总是要有一个目标的。
从前是奶奶,后来是活下去,再后来。
是林月。
他心里的皓月。
“你……秦愈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我也不知道,可、可能是以前、以前小时候双方父母开玩笑……”
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但在林家父母严厉的目光之下,林月根本没有机会和陈肆说话。
好不容易有了单独相处的时间,林月连忙解释。
陈肆没有说话,只是低头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女孩。
林月有点紧张,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陈肆不给她这个机会,紧接着就跟上去。
一片淡淡的阴影投下来,强烈的压迫感让林月缩了缩肩膀。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陈肆询问:“你好像一直都很怕我的样子。”
少年人的面容前所未有的清晰,近在咫尺,两人呼吸交缠,林月的脸一下子红了。
“没、没有!”她欲盖章谜的解释,陈肆轻轻抬手,林月的瞳孔却猛地一缩,又往后退了一步。
手掌尴尬的停留在半空中,林月真的是露露的眼睛,瞳孔慢慢放大,结结巴巴的开口。
“我、我……”
解释不出来。
他有时候觉得陈肆身上的压迫感中畏惧他是真的,但是喜欢他也是真的。
陈肆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开口:“骂我。”
“啊……啊?”林月一下子愣住,怎么都没有想到陈肆竟然会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
她涨红了脸,嘴唇几次张开又闭上,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一个脏字来。
“我……”
陈肆垂眸,收回那只想要揉林月头发的手换了个要求:“如果实在骂不出的话,打我一下。”
这又是什么古怪的要求?
林月一下子被尘色的这波操作弄愣了,仰头盯着他的眼睛手足无措。
“不打吗?”陈肆声音温和,与这完美的夜色融合在一起。
他尝试伸手想要抓住林月的手腕,这次林月没有躲。
掌心里的那节胳膊白皙纤细,好像轻轻一折就能折断。
陈肆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力道,拉着林月的手,轻轻打在自己身上。
“为什么怕我呢?小月亮。”他真心疑惑,尾调微微上扬,让最后那个专属于她的名字,更显温柔。
小小的拳头不轻不重的锤在胸口,像是一只猫儿,一下挠在了人的心脏上,酥酥麻麻的感觉一下子涌上大脑。
“我、没怕。”陈肆身上独有的青草香气进入鼻腔,林月脑海有一瞬间空白。
她脸色爆红,却还是嘴硬着反驳。
掌心那截肌肤的温度不断攀升,温暖滑腻的手感让人爱不释手。
陈肆的眼眸更加深沉,他说。
“林月,我……喜欢你。”
窗外的树叶子哗哗作响,一只肥胖的橘猫卷着尾巴,悠闲自得的趴在树杈上。
林月忽然有种做梦的感觉,她呆呆的抬头看了一眼眼前人,脑海之中一片恍惚。
陈肆又重复了一遍。
“我喜欢你。”
这次彻底听清了。
慌乱感瞬间涌上心头,林月的手脚眼睛不知该放到何处。
陈肆顺从地松开她的手,让林月独自消化内心的波涛汹涌。
但他却没有离开,精瘦的腰肢靠在窗台上,眼睛里映照着天上一轮弯弯的月亮。
“林月同学,我喜欢你,你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让我心甘情愿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人。”
“你何必畏惧我呢?本应是我畏惧的,我生怕我心头的明月沾染世俗的污垢,生怕我捧在掌心之中的皎洁沾染尘埃。”
他笑着,眼睛里好像还带着月光,温柔地笼罩在林月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