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暂弃前嫌（二）

托尔最后一个回到洞口，他拍了拍欧的肩膀，对这位佣兵团副团长能在关键时刻信任自己表示感谢。然而他并不能丝毫有所松懈，因为越来越多的**居人已经汇聚到悬崖下方，他们像壁虎那样扑在陡峭的岩壁上，朝着这里迅爬来，简直如履平地。

格林由于自己的步枪在不久以前被副团长亲手斩断，此时只好从腰间拔出两把手枪朝下射击，尽管手枪子弹在威力方面远远逊于步枪，但是对弹无虚的神枪手而言，只要枪膛里填满弹药，哪怕只是一小块石子，他也可以保证让那些怪物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随着枪口火舌快喷吐，崖壁上不断有黑点坠落下去。它们出临死前凄厉的哀号，直到摔进茫茫深渊之中才没了动静。格林叼着雪茄，不顾一切地开枪射击，雪茄越抽越短，火光越燃越盛，可是敌人的数目非但没有减少，反而猛增。它们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疯似的成群结队围拢过来，肮脏而又畸形的宽脸上充满狰狞。

托尔和欧也前来助阵，前者指间释放出耀眼的圣光，光束犹如滚滚车轮，横碾岩壁，所经之处尽皆鬼哭狼嚎，焦烟四起，接着就有无数**居人因无法忍受强光照射而坠崖身亡。后者则摊开双手，黑压压的毒蜂群形成一股咆哮的可怕洪流，无情地席卷向敌人，将这些吃人魔怪叮咬得体无完肤，使它们忍受着极度煎熬，在无尽痛苦中度过生命里最后几秒钟的光阴。

托尔感慨良多：几天前还在以命相搏的死敌如今居然并肩作战，世上恐怕当真没有亘古不变的事儿。可是不久以后他就没工夫再考虑这些了，那些素来欺软怕硬的**居人不知道今晚是不是喝了某种烈酒，看起来比平时更加凶残和嗜血，它们完全不顾自身伤亡，而是一味攀岩而上，大有不达目的至死不休的势头。

“伙计们，照此下去，我们都得完蛋！不管你们是否情愿，我都要用意念力送你们离开这儿！”托尔高声吼道，他先把注意力集中在莉可瑟丝身上，然后不由分说地将恋人抛向高空，在空中滑翔的这段弧线足以确保白精灵安然翻过头顶的山峰。

接下来依次是卡尔、慈郎、梅迪丝，然后是雪狼佣兵团的潘多洛斯、海尔、格林和夸克。至于希尔，他在托尔抛起梅迪丝以后便化身为众多蝙蝠飞上夜空。最后轮到欧的时候，海潮一般的**居人已经涌上洞口，虫师却坚持要求托尔先行离开。其实欧早已注意到光芒之翼每次使用意念力抛起一个人，都要预先留出一定准备时间，而且这时他根本无法分散精力。如果自己率先溜之大吉，无人替托尔阻挡来敌，那么没等龙族少年集中意念，呼啸而至的吃人魔怪就会把他大卸八块。

“可是你怎么办！”托尔焦急地问道。

欧利用肋间伸出的虫爪斩翻了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居人，然后怒不可遏地吼道：“我自有脱身之策！快走！”

雪狼团的副团长也许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拿着性命为敌人保驾护航，他的任务应该是夺取龙族将军的人头，如今却恰好相反。

托尔瞅了一眼欧，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集中思想，将自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垂直弹射到高空，然后稳稳当当地翻过火山口，落在杂草丛生的外侧山坡上。其他人纷纷围拢过来问寒问暖，不过他们马上就现欧尚且留在山洞里，于是急忙爬到山崖边缘探头向下望去。可是茫茫夜色中只能隐隐看见无数**居人疯狂地挤进那座狭小的洞**，洞**里的打斗声逐渐平息，直到完全消失。

“欧！”格林丧失理智似的朝着那里伸手抓去，仿佛试图以自己的手臂弥补这短狭长的距离。先前因为争吵而对副团长持有的满腔怨愤此刻早已烟消云散，他现在才意识到雪狼团永远地失去了副团长，失去了一位在七年的血雨拼杀之中与自己同甘共苦的生死兄弟。

夸克和潘多洛斯奋力阻止了火枪手的愚蠢之举，他俩同样沉浸在无限痛苦之中，但是绝不能再允许失去任何一位战友。就连不久前还跟雇佣兵们碰得头破血流的托尔等人也有兔死狐悲之感，卡尔甚至主动摘掉那顶破破烂烂的猎鹿帽，向虫师致以崇高的敬意和深切的哀悼。

“他是一位值得尊敬的战士，所表现的英雄气概令人叹服，我为他的离世感到遗憾。”托尔闭上眼睛进行祷告。

“请不要随便为别人棺盖定论，爱华德尔先生。”这个熟悉的嗓音显然来自猫眼少年欧希格瑞吉，这位雪狼团副团长大难不死，居然从地下钻了出来。他的肩膀上撅起三对布满甲壳的利爪，正是凭借这些东西少年才得以掘地逃生。

托尔大吃一惊，随后镇定自若，接下来他幽默风趣地调侃说：“我倒是希望再也不用看到你这张臭脸，你可是我的一大麻烦。”

“抱歉，让您失望了。”欧反唇相讥，如今他与托尔的关系不再那么紧张，能够轻轻松松地相互交谈。他越觉得对方不像雇主所交代的那样“龙族人一个个都是骗子和暴徒，是吃人的魔鬼”，至少看起来不像。

这时候光芒之翼仰头望向东方，天边依旧灰蒙蒙的混沌不清，拂晓尚未来临，一切都笼罩在夜幕之中。护国主又顺势向南眺望：火山脚下，芳草凄清，绿树成荫，河网交错，湖泊遍野。成千上百座大小各异的天然湖泊星罗棋布于一望无垠的原野之中，清凌凌的湖面上折射出璀璨星光，如同亿万珍珠齐放异彩。

此情此景让托尔心花怒放，他张开双臂，高声呐喊：“珍珠湖平原，果然名不虚传！你的广阔和壮美无可比拟，在这里进行战争简直是暴殄天物！”

说完他指着南方，对几位雇佣兵讲道：“我将前往圣树城，指挥精灵军队反击入侵者，如果你们依然打算效忠于狮鹫帝国，效忠于法尔肯奥多龙，那么我们不妨现在就好好干上一架。”

此言一出，尽皆哗然，这是托尔意图明确的挑衅行为，是在逼迫雪狼团大开杀戒，就连欧都搞不明白，托尔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东西。

潘多洛斯暗自攥紧匕，格林也悄悄握住双枪，海尔和夸克交换眼神，随时准备投入战斗，但是他们均未抢先动手，因为对面的几个强敌同样高度戒备，宛若恶战就要一触即。经过短暂而可怕的沉默，头脑灵活的欧示意同伴收回武器，那双狡黠的猫眼眯成一道细缝，嘴角撅起看似友善的微笑：“我们还是战场上见吧，再会，各位。”

言罢欧便带领队伍走下山去，他们一路北上，渐行渐远，五条人影最终消匿于灰暗的地平线的尽头。目视对方离去，托尔等人全都松了口气，仿佛卸下了悬在心头的一块巨石。然而光芒之翼比其他人多出一种感觉，那就是淡淡的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