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怜

垂怜

尉迟老爷子正襟危坐,对着棋盘目不转睛,就这么晾着尉迟冽霸。

大孙没来的时候,他怪想的,等大孙子一来,他就有点气闷了。大半年都不来,来了还空着手。

没一点当人孙子的自觉。

尉迟冽霸与尉迟老爷子打交道二十多年,对尉迟老爷子的脾性摸的一清二楚,被晾着也不着急,只等着老爷子自己想通缓过来。

尉迟老爷子运气半天,扭头一看大孙了然于胸的眼神,泄气了。

“说吧,大半年都不来,今个又不是过年过节的,有啥事?麻利地说完滚蛋!”

尉迟老爷子即使已经步入了古稀之年,骂起人来也是中气十足。

微微儿紧张地捏着尉迟冽霸的手。

尉迟冽霸握紧微微儿手,阻止住她的小动作。

“不要闹。”

微微儿娇媚的小脸蛋羞红,看了一眼尉迟老爷子,娇气嗔怪的话最终含在了嘴里,没有说出来。

她想说,她没有闹。

只是尉迟老爷子在她的眼中是个长辈,多年来三从四德的潜移默化下,她的心中形成了一个固有的判断标准,这些看似有几分打情骂俏的话,她万万不会在长辈面前说的。

她身为庶女,为了给父亲带来最大的利益,嫡母是希望她受王爷宠爱的。嫡母请来的嬷嬷灌输给了她很多稀奇古怪她有些听不懂的夺宠手段,在她还没来的及实践便来到了这个美好的地方。

在尉迟冽霸面前,她是被平等对待的,她不用谄媚讨好,也不用为了夺宠而去做身不由己的事儿。

她在慢慢地做回自己,她可以向他撒娇,可以把委屈向他诉说,也不怕她的小脾气小任性会惹怒了他。

她感觉她正泡在蜜罐中,每天都甜美的像她曾经做的梦。

因为珍惜,所以她看看重他身边的人。

一言一行,该说的,不该说的,该做的,不该做的,她都按照她的认知去努力地做好。

尉迟冽霸能够感受到微微儿不动声色的恭敬谨慎,嘴角不由自主地泄露出淡淡的笑意,他手中的温热直达心底,暖化一缕冰封的搏动。

“哼!”

尉迟老爷子站起来,从鼻子中重重地哼了一声,一拂袖子便把棋子扫到了棋盒中,不看站在旁边的两人,端起棋盒就走。

微微儿拽了下尉迟冽霸的衣袖,示意他上前哄一哄。

她看的出来,刚才尉迟老爷子也许还真有些生气,在尉迟冽霸轻斥了她一句后,尉迟老爷子的火气就消散了,也不知是何缘故。现在他只是在佯怒,只要给个台阶就会下来的。

尉迟冽霸好笑地捏了把小妻子绯红的脸蛋。

“倒是个会讨乖卖俏的。”

微微儿学着姐姐的样子,横瞪了尉迟冽霸一眼。

一个软乎乎的小东西偏要去学瞪眼,如此不伦不类的小样子反而惹笑了尉迟冽霸。

尉迟冽霸不得不承认,他的小妻子自从怀上孩子后便越来越活泼,小脾气也越来越可爱了,即使虎着脸瞪眼,也让人想去哄一哄宠一宠。

微微儿抬头看到尉迟老爷子已经走远,应该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才嘟着嘴,委屈地控诉道:“怀宝宝的人是不能生气的,你不能惹我生气的。”

尉迟老爷子的脚步一顿,停在原地片刻,转身对着尉迟冽霸吼道:“你个混小子!”

微微儿被这猛然响起的大吼声吓的一颤。

尉迟老爷子缓了缓语气,温柔地对着微微儿说道:“孙媳,这儿凉气重,来,跟着爷爷回家。”

诱哄的语气太明显,微微儿不知如何应对,湿润的眼睛中散发着浓重的求助气息。

尉迟冽霸低沉地笑着,想着,如果有了孩子,孩子的性子可不能随了微微儿。

“混小子!还不赶快回家!我孙媳要是着了凉,看我跟你没完!”

尉迟老爷子满脑子都是白胖白胖的大重孙。

干净的院落中,散发着淡淡的药香,沁人心脾。

尉迟老爷子直闯入门,微微儿羞答答地跟着尉迟冽霸身后,低着头避开周围邻居炽热的目光。

尉迟老爷子腰杆挺的直直的,趾高气昂。

这是他孙媳!

一群长舌头的婆子们,羡慕死她们,他孙子离婚两次又如何,他孙子双腿不良与行又如何,照样能娶到漂亮孙媳。

梁老闭着眼睛细细地感受着微微儿的脉搏,良久,摘下老花镜,叹息地说道:“老了,摸不出脉了。”

尉迟老爷子神色瞬变,脸色郑重。

如果,梁老摸不出来脉,便也只能说明,她的脉象有异。

尉迟冽霸心沉了沉。

本来轻松喜庆的气氛变的有些奇怪。

微微儿不安地看向尉迟冽霸。

慈眉善目的梁老笑了笑,说道:“孩子还小,脉相不是很清楚。再大点就好了。”

微微儿有些疑惑,父亲纳的姨娘们只怀了一个多月,大夫只需一根绕在手腕上的细线便能诊断出是否有孕。

这个地方的医术已经落后如斯了吗?

虽然这是个误会,但微微儿的猜想也不是不对的,她所处的时代正是中医的鼎盛时期,现如今,经过上百年的磋磨,又在西医的强势涌入下,中医散落的七七八八,早已不如她所处的时代。

微微儿带着不解跟在左水逸的后面回车里,屡屡回头看着与梁老说话的尉迟冽霸。

等微微儿的身影彻底不见,尉迟冽霸才皱着眉头看向梁老。

梁老的笑容沉了下去,直白地说道:“死胎。”

尉迟冽霸的手抖了下。

“尽快取出来,否则……。我也不用多说,老王家的儿媳长年不离药物的原因,人尽皆知。”

尉迟老爷子的身子晃了晃,老王家的儿媳,正是他们尉迟家出嫁的孩子。

微微儿安安静静地坐在车上,不时地看向窗外。

尉迟冽霸与面色苍白的尉迟老爷子告别。

“才两个月,没什么的……。你也劝这点你的媳妇,可不能像彩玉那样想不开,硬生生地自己憋的魔怔了。”

尉迟老爷子留下叮嘱,叹了一口气,驼着背离开,苍老沉重的背影宛若已步入耄耋的老人。

尉迟冽霸在夕阳的笼罩下,沉默良久,神思不明。

微微儿感觉到自从看完大夫后尉迟冽霸总爱意味不明地看向她的肚子。

平时,她都能看不明白他眼中的意思的,可这些日子,她看不明白了。即使再笨,她也知道尉迟冽霸藏住了神情,在故意瞒着她。

微微儿的情绪有些低落,平静了两个多个月的肚子开始有了反应,怀孕的征兆开始一个个地找上她。

从刚开始的乳痛,到后来的恶心头晕。

吃不下喝不下,晚上又总是被惊扰,微微儿迅速地消瘦了下来。

微微儿怀孕后多愁善感的敏锐心思也被这一系列的动静给折腾没了,她现在眼中心中都没了尉迟冽霸,只想着顾着肚子里的孩子。

虽然被她自己被折磨的这么难受,她还是从内心里喜悦的,嬷嬷曾对她说,越是爱折腾的孩子越是健康,她想着肚子里的孩子定是个活泼健康的。

刘伯看小夫人这么瘦下去,着急的不得了,重金聘请高级厨师来安排孕妇饮食。

饮食花样不断地变,微微儿还是难以咽下。

在肚子闹腾了九天后,终于消停了下来,微微儿迅速地恢复了孕妇该有的大饭量。

“去一趟医院全身检查。”

微微儿不愿意,上一次的医院之行还在她心里留着阴影。

“不去可以吗?”

尉迟冽霸直接强硬道:“必须去。”

尉迟冽霸想起梁老的话,心绪烦乱,没控制住语气,冲了点,凶了点。

不知内情的微微儿脸色一白,泪一大滴一大滴地往下砸,砸到尉迟冽霸的心底,牵动一缕缕地疼痛。

刘伯着急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夫人,咱就去医院一趟,看看小娃缺啥维生素,咱也好安排饮食。”

微微儿抽噎着点头,低头不看尉迟冽霸。

一路上,微微儿都避尉迟冽霸老远,尉迟冽霸藏着心思闭眼养神。

开车的方儒辰看的嘴角直抽抽。

这两人是在闹别扭吧。

做完一系列的检查,微微儿躺在病床上,还没有清醒。

“多事!大人很健康,孩子也很健康。”尉迟彩英没好气道,做个再寻常不过的孕妇体检,还要打迷针。

尉迟冽霸愣了愣,握紧手,制止住小臂的抖动,他已经好多年不曾这么激动。

尉迟彩英指着投影出的图像,“呐,你家的小家伙发育的不错,已经长出了人型。”

尉迟冽霸直直地盯着小家伙的模糊轮廓。

路灯昏黄,一天的检查下来,尉迟冽霸抱着还在昏睡中的微微儿前往尉迟老爷子的住处。

“头儿,前几天你心绪不定是以为孩子出事儿了吗?”尉迟冽霸在医院里百年难遇的失态没有瞒过方儒辰的眼睛。

尉迟冽霸只低头看着微微儿,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的小妻子很在意这个孩子,即使昏睡着,也下意识地把双手放在肚子上,紧紧地护着。

如果孩子有个不测,他的小妻子该受多大的伤害。

幸好上苍爱怜她。

幸好他自出生的厄运没有毁灭了她。

已经熟睡的梁老被来尉迟老爷子吆喝起来,也没有着急,只喝了一杯热水,缓了缓神,带上老花镜,开始把脉。

梁老皱着的眉头突然散开,睁开眼睛,大笑道:“你个老倔驴一定是烧香烧多了。”

尉迟老爷子听完梁老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尉迟老爷子多日来的忧虑放开,心下舒畅开阔,也跟着大笑起来。

尉迟冽霸抱着微微儿连夜回到古宅,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彻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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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女含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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