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惊心动魄

盛蔷薇出生没多久，她的母亲就去世了，因此她对她毫无印象，只能从一张模糊的老照片上，隐约推测出她的长相容貌。而对于母亲的事情，父亲也几乎是只字不提，每每她问起，他都是沉默以对。

她感觉，父亲对早逝的母亲，心中并不怀念，更无深情。

那一天，韩东戈问她，父亲盛立宁身边有没有女人的时候。

盛蔷薇说谎了。她说父亲没有女人，然而，除了母亲之外，父亲还有过一个女人，一个曾经总是在半夜出现，又在天亮之前离开的神秘女人。

盛蔷薇从未见过她的脸，更不知道她是谁。

那个女人是谁，她一直都想要知道。

思及此，她的心情莫名有点烦躁。

举起双手，勾动扳机，一连打了几枪，结果全都没中。

该死！

盛蔷薇微微垂头，继续装子弹。

谁知，身后突然有一只手臂环了过来。

盛蔷薇眉心微蹙，本能地弯起手臂，要做一个肘击的动作，临要发力之前，她还是僵硬地忍住了。

韩东戈明显感应到她身体的变化，似笑非笑，揽过她的肩膀道：“如果对面的不是靶子，而是敌人的话，你现在已经死了。”

他看得出来，她心不在焉。

盛蔷薇肩膀轻轻一挣，迈前一步，和他保持距离。

她把子弹利落上膛，再度瞄准，又是一连六发子弹。

这一次，颗颗命中。

盛蔷薇转过头来，黑幽幽的眸子望着韩东戈，扬了扬唇。

“若是我想要一个人死，那人绝对活不成。”

他带她来靶场，不就是想要看一看她的身手如何。

“很好。”

韩东戈淡淡点头，脸上平淡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不会小看她。她不怕他，一点都不怕。而她的放肆，正大坦诚，让他喜欢。

“过来。”

韩东戈伸手，握住她的肩膀，把她整个人往跟前带。

盛蔷薇不躲不避，仰脸看他。

他突然低下头，呼吸逼近，似要吻上她的眉心。

盛蔷薇睫毛微颤，心脏猛然一紧，险险避开：“少帅，我饿了。”

韩东戈闻言当即放开了她。

他虽算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只要她说不，他也不强求。他本来可以直截了当地要挟她，强迫她，为所欲为，可那么做的话，便失了某种趣味。

蔷薇有刺，难免扎手，须得好好调教一番才行。

上车之后，盛蔷薇侧眸望向窗外，只当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韩东戈带她去了法租界内最有名的西餐厅“路易斯爱丽尔”。

这里的环境优雅奢华，食物更是贵得离谱。

韩东戈一袭笔挺戎装，实在太过扎眼，每每出现在哪里，都会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迎接各种各样的目光。

盛蔷薇走在他的身边，低眉敛目，沉默不语，一心一意地做个称职的摆设。

服务员上好菜后，默默退了出去。

副官陈武亲自守在包厢门外，可他最担心的，却是和少帅一同用餐的盛蔷薇。

那个女人太危险了。毕竟，他亲眼见识过她用餐刀杀人的模样。

天色渐暗，五光十色的夜上海慢慢随之苏醒，一片霓虹璀璨。

韩东戈品着水晶杯里的红酒，而盛蔷薇则专心于盘中的食物，咀嚼得津津有味。

一顿饭吃下来，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仿佛约定好了。

须臾，陈武敲响房门，走进来，倾下身，在韩东戈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盛蔷薇敏感抬眸，觑着韩东戈的神情。

韩东戈镜片后面的双眸，微微眯起，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吩咐陈武道：“一路从车站到府邸的人手绝对不能少，枪械弹药更要多备。”

陈武连声应是。

“少帅，火车七点到站，现在差不多该出发了。”

韩东戈一口喝下杯中的酒，道：“再派辆车来，送小姐回家。”

盛蔷薇只觉有事，便道：“我不回去。”

此言一出，引得韩东戈和陈武同时转头看她。

一个狐疑，一个平静。

盛蔷薇直视韩东戈问道：“少帅要去哪儿？”

她倒是很直接。

韩东戈放下酒杯：“去火车站接人。”

“什么人？”

盛蔷薇攥着餐刀的手，暗暗用力。

韩东戈从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便能看出她的心思。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一个很重要的人。”

盛蔷薇在心里迟疑了一下，才又开口说：“那我也要一起去。”

他说的人，会不会是她的父亲？否则，他何必兴师动众？

韩东戈勾起薄唇：“当然可以。”

…

心脏怦怦直跳，呼吸都不稳。

盛蔷薇坐在车内，等了足足半个小时。最后才知道，韩东戈今晚要接站的人是他的父亲，北地三省的第一军阀，韩冠英。

怔了几秒之后，盛蔷薇抬眸瞪向韩东戈，没好气地问他：“你耍我？”

他明知道她想错了，却故意不说。

韩东戈看她一眼，迈步下车，只把她那小小的愤怒隔在车门之内。

他没耍她，是她自己太敏感了。

盛蔷薇咬紧下唇，不甘心地跟了出去，随他和陈武一起去到站台。

“呜……呜……”

伴着刺耳的汽笛声，火车缓缓进入站台。

人潮涌动的站台上，混乱吵杂。

两排整齐待命的士兵，在站台之上开出一条路来。

周围的老百姓都不敢靠近，躲得远远地。

盛蔷薇气闷闷的，站在距离韩东戈几步远的地方，盯着他所看的方向。

听闻，韩冠英可是个狠角色，以雷厉风行的狠辣手段成名，对人对事，最擅长的就是赶尽杀绝。

待火车停稳，韩东戈向前几步，来到父亲所乘坐的包厢门口等候。

谁知，就在这时，后方的人群中突然爆发一阵枪响。

冷枪四起，一时令人难以辩解方向。

盛蔷薇立马弯下身子，寻找可以暂时隐蔽的地方。

她的身上没有武器，无法自保。

对面的韩东戈，仍是站在原地，单手举枪，面无表情地开始反击。那双锐利的眼睛匆匆一扫，即可锁定目标。

他几乎弹无虚发，一颗子弹，撂倒一个人。

他没时间上子弹，便直接换枪。

陈武掩护他的身后，指挥士兵们合围成人墙，保护少帅。然而，韩东戈却嫌他们碍事，眼疾手快地将人一把拨开，迎着枪声站了出去。

盛蔷薇直直地望着他，只觉他就是个疯子。

陈武见状，当即下令所有士兵开枪扫射，不管是谁，全部放倒。

震耳欲聋的枪响，此起彼伏。

盛蔷薇低头躲在堆着货物的木箱后面，无法动弹，举足维艰。

过了片刻，韩东戈抬手示意，陈武立刻喊道：“停火！”

站台上，此时已经躺倒一片，死的死，伤的伤。

黑黝黝的枪口飘出一缕白烟。

韩东戈提着枪，目光游弋，环顾四周，仍在寻找着蛛丝马迹的危险。

陈武喘息道：“少帅，您先上车，看看大帅……”

话音说完，韩东戈抬手指向西南方向道：“第一声枪响是从那里来的，给我搜!活的，死的，全都不许漏掉。”

“是！”陈武立刻领人过去。

盛蔷薇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激荡，默默起身。

韩东戈很快就注意到了她。

盛蔷薇迟疑着迈开脚步，正欲朝着他走去，却见他突然对她举起了枪。

那双眼镜背后的黑眸仍旧带着清晰可见的杀气，令盛蔷薇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凉气。

他什么意思？

“砰！”

话还来不及出口，枪声已响。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子弹裹着冷风，从她的耳边嗖地擦过。

盛蔷薇的呼吸一窒，感到背脊一阵发麻。

她使劲儿地闭了一下眼睛，又使劲儿睁开。

奇怪，为什么她没有觉得疼？没有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