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诺品灵兮
在你我无法计数的许久以前,
宇宙深处的囚牢中,
沉寂了千年的恶魂,
松动了半只枷锁,
溢散出地动山摇的吟啸。
——
旷世偏居的沃土之上,
幽灵花伸展着扭曲的花丝,
满天妖冶的鲜红,
为孤芳自赏的诺品灵兮,
按下了生命的加速键。
——
她循着古老文化的血腥气味,
落入这片泱泱血海。
天和云混黑一片,没有半点月光;冷风狂肆地缠卷起她的衣,血臭气争先恐后地灌进她的鼻腔;她拧着眉,墨似的眸子映着空中耀眼的灼红星光,更显出一分冷硬无情。
她踩碎了枯木,踏破了瓦砾,终于寻到这地上最后一人。
拖着细长烟尾的黑色雾球狰狞地涌向那少女,那女孩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只能任人刀俎,身体的能量迅速被吸食,干瘦的身子仰天躺在地上,迷蒙的双眼中已是连绝望都不剩了。
她的容颜晃入少女的视线,少女张了张干裂的嘴唇,欲言无声的“救命”却在看到四周的黑色雾球因少女的到来而慌乱避开后又硬生生的卡在了嗓子眼。
而后,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有潺潺的细水流声落入耳内。
少女松开朦胧的眸子,习习晚风涌过树林,扰得树叶都“哗哗”地抱怨,接着它们飞掠过这少女身旁,不过半刻愣神,便将她眸中尚未氤氲充盈的水雾裹挟了去。
眼眶发干,火辣辣的疼痛,连视线都是梦一般的半清不楚,看不真切。
唯有耳朵,将这四周的水流风动听的一清二楚……“哗哗”“沙沙”……“噼里啪啦”,篝火的燃柴声清脆的蹦入耳朵。
少女内心一惊,赶紧强撑着身子坐起,却只感觉从头到脚五脏六腑筋骨神经无一不火辣辣冷刺刺地疼的要命,那是一种将要散架的刺痛。
忍着痛,她将视线转向一旁温暖跳动的火光,但她的视线很快便集中在篝火一旁的那人身上。
那同样是个绝美的女子,一身黑衣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勾勒出她瘦削的身子;及腰长发扎起的高马尾恰到好处的透出干练之气;病态苍白的面容一半吸收着晶莹细碎的星光,将肌肤点润成霜一般的娇嫩,另一半却又映着篝火的红芒,恍如玫瑰一般的血色晕开在她的面颊上;她眼帘轻阖,神色淡然地盘腿坐在地上,不咸不淡地散出一分冷气。
那血颜令少女心一惊,她不自在的抿了抿唇,在定了定心神细细一打量,只觉得面前女子有几分眼熟,却又不记得自己接触过此种气质的人——少女无奈垂眸:唉,定是脸盲的老毛病又犯了。
再抬眸,想要细辨她的容颜,却见那人已是醒来,将视线转向她。
墨似的寒眸折射出温热的篝火光芒,可去深渊古井般不见底的瞳孔根本不屑容纳这暖芒,只是容许它轻轻地覆在她的瞳膜上,于是这一双眼,竟在篝火斜映下显得更加薄凉。
少女忽的脑中一炸,一颗心同时高悬起来——临死之前瞳中最后一人便是她——一个令啃蚀自己的团团黑雾都畏惧退散的人——实力肯定强大不说,指不定就是屠戮诺品灵兮家族的罪魁祸首!少女心中警铃大作,跑?跑的了吗?
那人淡淡地扫了一眼她不停变换的复杂神色,语调冰冷且带着分命令地开口道:“玄则法。”
少女心中气血翻涌,登时原地爆炸,竟不顾身上的疼痛狠拍了一下地面,第一句话还喷溅了满满的淤血:“呸!休想!我就算是暴尸街头也不会给你!!反正我现在一无所有,大不了就是一死!!大不了世上再无诺品灵兮家!!”
那人从身侧地上捡起一个盒子,抬手递给少女。
“什么?”她警惕地将身子微微后倾。
那人轻轻抬了抬递盒子的手,眉头一蹙,略显不耐。
少女稍一犹豫,微颤着指尖小心翼翼的接过,但仅在触到盒子、霎时读取到盒子内的物品时,她便忽的绷不住内心的悲痛,滚滚泪水犹如江河缺口泛滥成灾。她努力憋回汹涌的泪水,却还是有几滴砸落到盒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人在一旁冷眼看着。
少女的手忍不住微微颤动着,她抬眼瞪着那人:“你是谁?”
她不会想的阴白,如果眼前这人是屠她满门的凶手,为何又要将这骨灰盒小心收好留给她?
“……”那人一抿唇,“汐然。”
少女飞快地检索了自己的记忆库,很好,查无此人。
那就不必顾忌旧交了。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少女轻轻嗤笑一声,再问。
“诺品灵兮……”汐然一挑眉,眸中闪过一抹不耐。
“呵!”还未待她多言,少女便冷笑出声,斜眼看她,“你就认定我是这个家族的人?你就认定我不是初涉世道?就你这样也想要玄则法?”
汐然抬手遥指她的喉咙,少女只感觉一阵腥甜在咽喉中翻涌,她强忍着要吐血的冲动,一双眼放着狠光,死死地盯着汐然。
浅绯色的虚影光点浮现在她的脖颈前,她眸色一沉。
“泠雨欣·诺品灵兮,645岁,纯正皇室血统。”被人看穿的心虚感袭遍全身,一瞬后,汐然落下胳膊,那人薄凉的眼眸令她感到心寒。
“噗——”终究是忍不住,她又是一口淤黑的血喷溅到地上。
“你若能活着,不给,也无妨。”汐然捡起一旁的枝条丢进火中,“噼里啪啦”出的一串火星打破了沉闷的空气,她右眼一眨,“你接下来有打算吗?”
泠雨欣咬牙瞪着她:“大姐你跟我关系很好吗?致我大家覆灭,又在这儿装什么嘘寒问暖?你脑子有坑吧?打算,打算,你打死我算了!”
汐然蹙眉望向火堆,抿着唇一时没有答话。
泠雨欣内心“咯噔——”一下——致我大家覆灭——她没有否认。
泠雨欣只感到全身上下寒气袭身,腹中一阵翻涌的血臭气,令她欲吐却又无物可吐。刹那间神识恍惚,刹那间灵台清阴:眼前这人捏死她易如反掌——她死倒无所谓了,可这家人骨灰还未归土,且她这一身学术尚未有徒可授。虽说眼前这人大概会因顾忌玄则法而暂不杀她,但她不能把家业的传与否赌在此人身上——一个脾气阴晴不定且实际不容小觑的人——若是她对秘法的需求不大,自己就更危险了。
汐然冰冷的字句打断了她的思绪:“打算好了?”
她忍着腹中冰凌的冻痛感,咬牙道:“尘归尘,土归土,我要将他们埋葬好,然后养伤;再然后找个徒弟把玄则法传下去——放心,这个人不会是你。”
汐然侧眸瞥向她,食指弯曲敲了敲地面:“古乞。”
“嗯?什么古乞?”她本能反问道。
汐然没有答话,淡然的添了根柴火。
“What!?古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