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什么?!”姜雾等人齐齐吸了口冷气。
他身上厚重的黑袍随脚步翻舞,手上正握着一柄玄色战枪,显然是想当即破界而入。
“不可!明丰!”玄机立刻拦下了他。
“师兄!”明丰面容惊慌,完全没有往日里规整严肃的不近人情,他推开玄机的手,低吼道:“师姐出事了!这不是再能等等的事!!”
玄机揉了揉眉心,面色倦怠,“所以呢?你想硬闯结界?明丰,你别忘了,紫微向来疑心重,她闭关布下的结界定然危机重重,暂且不论我等是否能破开,就说说走火入魔的她,还能在里面坐以待毙?届时动起手来,还不是会加重她的伤势!”
“不能破界,难不成要眼睁睁看着她入魔吗!”明丰抖了抖手,一时间气血翻涌,眼睛里都浮起淡淡的血丝。
“为今之计……”
玄机也有些慌乱,但他不能自乱阵脚,毕竟这儿的几个人都是冲动不计后果,若真在他们身上出了什么岔子,只怕会遗憾终身。
他没有多想,迅速从莹白的乾坤袋里掏了张青白的薄纸,递给灵璧,“你素来手巧,赶快折只青鸟,我要请师兄过来。”
灵璧跺了跺脚,眼含薄怒:“师兄!师姐若是知晓,怕是要再吐三天的血了!”
三百年前九重仙门内乱之时,紫微曾断断续续吐了三日的血。
明丰停了步,闻声也不赞同的甩袖急声道:“师兄!师姐她不会想见到那个人!”
玄机疲惫的又按了按眉心,“师妹现在闭关已出了岔子,业火红莲乃她本命法宝,莲台异样……你我又不能硬闯结界,折损修为倒也罢了,怕只怕她反噬加重,伤及灵根。”
修士灵根受损意味着什么,灵璧脸色白了白。
姜雾渐渐听懂了玄机的意思。
如今能无声无息进入紫微结界,又能带她运转周身灵力疗伤的,除了与她结下天地姻契的道侣,别无他人。
修士结为道侣,是要去乾坤二州交界处的极冰北部。那里万木不生,唯有一株桃树,树下矗着一块三生石,道侣需要以心头血结契,印在三生石上。
至于姜雾为何这么清楚……她梦里的徒弟可是跟原男主结缡了三十年,虽然最后二人又回到三生石下解了姻契。
梦里,梦里——
姜雾猛然抬头,清冷的眼眸震惊至极的瞪大。
她忽然想起来,梦里在她一百七十七岁这年,仙门大比的当日,紫微尊者强行欲晋升大乘期,却走火入魔,师叔们搭手相救虽救回了一条命,可紫微自此灵根重伤,修为大退。
彼时梦中也出现了师叔们争执的场景,那时的姜雾念及师尊的喜恶,自然也不同意玄机的做法。
所以…梦中她被困秘境之时,紫微才不堪境中反噬,用丹焰自燃元神才救出了她,却也形神俱灭。
姜雾记得,陆归龄的那个徒弟,资质确实是极好,确实是有成仙的本事。
她不敢赌。
姜雾一把抢过玄机想要收回的青纸,手指翻飞,几息间一只憨态可掬的胖鸟出世。
姜雾托着手,稳住声音道:“师伯,您快施法吧。”
一旁的玄机早就挥了一道灵力,那胖鸟倏地活了起来,一跃振翅而去。
这青纸不是普通的折纸,而是当初尊师在世时,他们师兄妹五人闲来无事做得小灵器。纸上沾了五人的指尖血,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青纸在,他们总能联系得上的。
只可惜当年一事,除了玄机这里还留了几张青纸外,其余的均被灵璧这个勇义之士毁了个干净。
姜雾见那青鸟飞离,高悬的心安稳了几分。
灵璧却被这岔子搅乱了思绪,狐疑的看了姜雾一眼。
“阿雾,你……”
“师叔。”姜雾看着她,眼中有难以忽视的坚定。
灵璧撇了撇嘴,摆摆手没再说什么,反正青鸟都飞出去了,照这会儿功夫,估计天枢都已收到讯息。
如若天枢子真能化解紫微的劫数,那梦中师父的陨落也不会发生了吧……姜雾垂下眼,乌黑的长睫轻轻颤了颤,如蝴蝶振翅。
远处,一道银光疾行而来,守在院门口的明丰没有抬头,只是捏紧了拳头。
此时此刻,道场之内端坐高处的玉虚真君睁开了眼,思索几番,偏首看向秦嵘。
“冒昧一问,此地南侧是何人所居?”
秦嵘正感慨仙门弟子一个比一个轴,骤然听闻身侧闭目养神的真君发问,心下奇怪,却仍答道:“九重仙门以南,惟有银霞峰住了弟子。”
银霞峰,紫微尊者。
眼前的真君了然似的微微颔首,衣摆处的指尖轻顿,仿佛刚刚只是一场游离的梦话。
那道银光在呼吸间已行至跟前,姜雾不动声色的眯了下眼,防止自己被这过亮的剑光闪花了眼睛。
明丰一人站在院门口,梗着脖子不愿相认。灵璧则站在玄机身后,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活像只河豚。
姜雾作为小辈,安分守己的立在灵璧身后,眼睛却不受控制的瞟向来人。不为其他,只因她从未见过这天枢尊者,不管梦里梦外。
剑身银龙盘绕,随着入鞘而光亮息止,银光也渐渐一层层地从他身上剥落,露出深邃的眉眼。
他的目光凝在那扇紧闭的大门上,眉目冰冷,像含了一捧山巅莹雪。
姜雾从来都不知道,剑道圣人是这样一个冷漠绝情的模样。师父正是最脆弱的时机……如若梦中都是荒唐的臆想,那她…
可是姜雾不敢赌,她害怕紫微就此断了仙途。
玄机被身后的灵璧掐了一把,声音抖了抖,“师,师兄。”
天枢似是早有察觉什么,他开了口,语气没有波澜。
“她在里面?”
“是,师妹闭关出了岔子,魂玉已呈将碎之兆……”
玄机话还没说完,就被天枢移来的目光给冻住。
……多年不见,大师兄真是风采依旧。
天枢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目光扫在姜雾身上。
寒意流转在姜雾周身,不过几息内,她的脖颈便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紫微为何会将莲台放入池中,稍有心思的人一猜便能猜出,更遑论眼前这位。
姜雾此刻也是懊悔自己的不争气,如若莲台在师父身上,十二品业火红莲护着的丹田,总不会落到灵根重伤的地步。
等师父平安出关,她说什么也要把莲台给师父挪回去。
出神间,寒意乍消,天枢的身影消失在院落中。
姜雾怔怔的立在原地,不安的心又忐忑了起来,她强装镇定的拉着灵璧的手,“师父会没事的吧。”
灵璧脸色复杂,拉着她拍了拍肩,头回有了长辈的风范。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毕竟曾是师尊座下第一人。有他在,师姐不会有事的。”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直至远处旭日西行,姜雾心下的忐忑愈甚,她拉住灵璧,张嘴欲吐露的话却又滚回唇舌。
灵璧不明所以看她一眼,随即了然道:“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没事的,只要师姐……”
她话还没说完,那一句’只要师姐没睁眼’被淹没在哐哐作响的大门上。
明丰一下就站了起来,他握着拳头,毫无风仪的冲在最前面,一副势要鱼死网破的架势,嘴里还念叨着:“师姐……”
幸得玄机眼疾手快,立刻拦下了他。
明丰怒目而视,低吼道:“二师兄!里面的可是师姐!那个贼子进去,指不定会对师姐做什么!”
玄机皱了皱眉,显然不赞同他的无礼,“师弟,我相信师兄。”
“可……!”
“好了好了,四师兄你也别急,你嚷嚷得我也心慌了。”灵璧口无遮拦惯了,一句话直把明丰噎得背过气去。
他显然也没想到,平日里最会统一战线的灵璧会临时倒戈,他气得拂袖,懊恼着又坐了回去。
姜雾着急之色不比他差,只是碍着里面理不清的关系,才紧抿着嘴唇未再添乱。
她绞着双手,十指被勒的青白。
紫微还在里面生死不知,姜雾压下心头翻滚的思绪,磨了磨后槽牙,折身往院门走去。
她背对着众人,立在大门前,山风猛烈,刮起一身红裙飘摇,瑰姿艳逸。
夕阳滚落,薄暮黄昏,灵璧有些恹恹的靠在她身上,眉眼难掩愁绪。
与此同时,木门轰然大开,裹着紫边的袍角露了出来,下一刻,姜雾有些不可置信的瞳孔微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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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枢:憋怕,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