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天卦
神剑子忽道:“严海是明真的徒弟吧,严海现在去哪里了?”
清水皱了下眉:“估计死了吧,我也有好几年没见他了!”
众人见他表情甚是冷漠,严海的生死他口中说出来便如一个畜生的生死一般,均觉齿寒。
清水见众人均有不快之色,当下“哼”了一声,脸上极为不屑,随之望着青玄子,却是语态端恭:“清水近段时日云游四方,听江湖上相传蜀山要成立武林联盟,并要推选出武林联盟盟主,清水本以为此事是谣言,待到上了蜀山,方知此事确是实情,不过依清水之见,这武林联盟成立之事于蜀山实无益处!”
他此言一出,诸人更是大惊,心下均想这怪人竟是因此事上山,却不知此事与他又有何干系?
青玄子心想此人目下立场不明,未知何意,不如先听其言再定其他,遂道:“清水老弟有何意见,但直说不妨!”
清水抖了抖双袖,朗声道:“方今天下谁人不知,现今天下正道所仰望便是蜀山,而蜀山既已是正道领袖,如今成立联盟不嫌多余么,况会武之事变数实多,若蜀山不能一举夺魁,岂不为他人做嫁衣!”
李静海哈哈大笑正待反驳,却见青玄子手一挥,清声道:“此事老夫已斟酌敲定,成立联盟之事不必再议,未知清水老弟此番前来可有其他要事?”
清水见他语意坚决,微微摇头:“我本是好意,师兄不听我亦没有办法,师兄只道此举可聚天下正道于一体,却不知一家之内且兄弟阋墙,况天下万家乎,如今黑道武林人人自危,恐正道一家做大,天下之乱,恐自此事而起!”
青玄子闻言大吃一惊,清水此言并非危言耸听,确有其道理,但联盟之事已如弦上之箭,岂能因如今听他一言而废,况且他自信联盟若在他手里,绝不会发生任何偏差,因为他会牢牢控制这一切,便道:“清水老弟所言不差,联盟成立确实会引发种种问题,但我辈若因此固步自封、裹足不前,岂不让天下人看了笑话!”
清水凝神望了望青玄子,摇头道:“看来师兄胜券在握,既如此,清水多虑了。”说罢朝青玄子微微点头,瞧也不瞧诸人,径自离去!
紫宸真人早已忍耐不住,见他如此无礼,大声喝道:“兀那和尚,你当此地是何处,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他因清水是金刚门弟子,故仍称他为和尚,当然心中却是已经“杂毛”“秃驴”地骂了他百十来遍,虽然清水并不是光头!
清水微微一笑,停住身子道:“你想留我?”
紫宸真人见他虽然停住身子却是头也不回,显然不把他放在眼里,心中不由怒极:“你金刚门不过一邪魔外道,竟然跑到蜀山大放阙词,人来,给我拿下这贼和尚!”
他话音一落,门外已涌进一群蜀山弟子,齐齐把清水围住!
清水哈哈大笑,扬声道:“青玄子师兄,这是要打一架么?”
青玄子望了望他的后背,知道此人功力极高,若贸然拦他,恐非易事,且会武在即,此时着实不宜多生事端,便道:“常竹,送清水大师下山!”
围在清水旁边的蜀山弟子闻言随即退下,清水哈哈大笑,大步离去!
李静海望着他的背影道:“我看此人必不安好心,金刚门平素不干好事,此人看起来更疯疯癫癫,只怕另有所图!”说罢有意无意地朝明空望了望。
明空双目似闭似合,只作不觉。
青玄子道:“今日就议到这里吧,辛苦各位了。人来,送李庄主、神剑子掌门和明空大师下去歇息!”
神剑子尚欲跟他相商联盟副盟主的细节,一直没找到机会,此时正欲言语,却见青玄子挥手道:“我累了,都下去吧,杨非留下。”
待众人俱皆离去后,偌大的玉清殿恢复到了一种深沉久远的平静当中。
青玄子默然不语,杨非本想开口询问,却也不得其机。
半晌,青玄子方道:“你觉得清水此行前来的目的是什么?”
杨非道:“依弟子之见,他似乎并无恶意。”他虽然痛恨严海,随之也憎恨金刚门,但仍然保持客观公允。
青玄子摇摇头:“你太年轻了,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自古正邪不两立,他既身处邪域,做事总会基于有利于己的考量,我眼下也想不通,此事暂且不议。我问你,你对两天后的会武可有信心?”
杨非心道:若是使出我所有的功夫,自然是胜券在握,但届时千万双眼睛盯着自己,魔教与拜剑诀上的功夫自是绝难使出,便道:“弟子有一些把握。”
青玄子恍若发现了他眼中的犹豫,道:“副盟主之位对我们蜀山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所以你只能一路胜到底。”说罢盯着他思索片刻,心中似有什么事难以决诀。
杨非忽道:“背后的刑天古剑可以用么?”
青玄子一惊:“此剑的威力我只听你祖师提过,但并未亲眼所见,你若用它,必是势不可挡,但,此次比武,虽说是争盟主之位,毕竟是在我们正教之内,此剑杀伐之气太重,我只怕使用之下会有不可测之后果。”
杨非心道只怕确如掌门所言,他每日背负此剑,此剑无形中散发出来的隐隐之势,平稳时巨山压身,晃动时如深海倾侧,几引得天旋地转,若贸然使出,恐不可控!
青玄子沉吟半晌,终下定决心,徐徐道:“咱们蜀山除了玉清功与刑天古剑外,尚有一样东西却不为世人所知,其实不止是世人,即便是我蜀山弟子,非门主之人,亦不可得知,你师父可曾告诉过你?”
杨非摇摇头。
青玄子道:“是了,你师父尚处春秋鼎盛,自然还没有选出下一代门主,而你又要承我之位,那就由我来告诉你吧。你可听过占卜之术?”
杨非点点头,脑海中瞬间想到了东门无忧那面破旧的旗子。
青玄子道:“乡下林间,此物最盛。盖因民众疾苦,不可自握命运,是以占卜问卦,你见过的多是测祸福批吉凶的小卦吧,那叫人卜,亦称人卦,而我说的是天卜,亦即天卦。”
杨非心道那东门无忧的旗子便是卜天,怎么掌门又说天卜?
正待相问,却听青玄子续道:“问卦乃断生机之事,人卦则是以己度人,天卦则是以己度天,自古问卦之术莫若探知祸福,以趋利避害,此乃人卦,亦乃小卦,而天卦则是坐通万物、晓天地之境,以逆天地,改人命,是以人卦受小刑,天卦受大刑,咱们这天卜之术上可通天地,下可测鬼神,此古法与那刑天古剑一般,厉害无比,是以四门门主虽知其法,亦难及晓天地之境,即便是我,亦未能达到,千百年来,亦只有你长叶祖师达到此境界,练成天卜之术,可知往返、改人命,使万物顺我意,弹指可崩山,此乃窥天机之窍门,极受天谴,相传练成天卜之术者,虽可逆天改命,亦只有十年之生机,当年长叶真人于文武鼎盛之年突然辞世,亦是与此有关,你可要修炼此法门?”
杨非闻言一呆,心中沉思半晌,知往返改人命对我有何用处?听掌门言下之意,修炼成此法门便是折寿之举,不练成倒罢了,如果练成却只能再活十年,这不是自杀之举么?但心下转念又一想,即便艳冠如青玄子者亦没有修炼成此术,而我即便以十倍之力去修炼此术亦未必便能成功,何必又作忧天之想!要知道青玄子在杨非心目中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这并不等同于对古通天以及长乐真人对他而言的那种亲情,而是一种权利上至高无上的凌驾以及震撼,青玄子所身处的位置,是他以前想也没有想过的位置,但青玄子口中所说的练成天卜之后可使万物顺意、弹指崩山的感觉却让他心中充满了期待和畅往……
青玄子望着他:“想好没有,学不学?”
杨非咬牙道:“学。”
他找不到不学的理由,难倒要贪生怕死么?难倒要如蝼蚁一般苟活?他很小的时候便经常听父亲朗诵庄子的文章,庄子是个豪迈的人,他的生命洒脱而热烈,一受其成行,不亡以殆尽,与其空有百年,不如奋力一搏,使仅有一场的生命大放异彩,何况他现在只身一人,除了完成念念不忘的理想,余生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做最厉害的人物,不允许任何人再打败他,这是他咬牙切齿、拼了命也要完成的理想。
青玄子把修炼天卜之术的口诀授予了他之后,盯着他半晌,忽尔及其轻微地叹了口气。
“此法门你可自今日修炼,若摒弃万物、内心澄明,两日后的会武,应该会有些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