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糜倩
‘哟！摊主，你这胡饼闻起来鲜香至极呀！看来你一定手艺非凡。’糜竺站在一个摊贩的摊位前，竖起大拇指赞叹道。
‘那是！我有祖传的秘方，全城就数我的胡饼最美味了！’摊主笑嘻嘻地自夸起来，‘怎么样？客官，想买几张？’
‘嗯……一、二、三，三张吧。’糜竺用手指从摊位上把三张胡饼稍稍夹起了一些，还没有完全拿起，随后突然抬起另一只胳膊指向摊主身后，‘诶？那墙上写着什么？’
摊主回头望去，似乎这距离还看不太清，接着又迈出一步，眯起双眼，这才发现只是一些脏污而已。
‘客官，那不是……嗯？人呢？’摊主转回时，却不见了糜竺的踪影，再低头一看，那三张胡饼也跟着不翼而飞了，‘啊！抓贼！’
……
‘倩儿，吃梨。’糜竺气喘吁吁地跑到糜倩跟前，坏笑着，伸手递上一只硕大的雪梨，紧接着又将手臂缩了回来，用衣袖擦了擦梨身之后再递出去。
‘咦？兄长，这……你是不是又去偷了？’糜倩高高地抬起了眉毛，视线在糜竺和雪梨之间来回交换了几次。
‘这说的什么话？被抓到才叫偷，没抓到叫作拿。’糜竺歪着嘴角，故意显出一本正经地语气回答。
‘你总是这样，万一被逮住，当心人家揍你。’糜倩轻轻地白了糜竺一眼，但心里还是感到满满的情谊，且她也确实喜好雪梨，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逮住？笑话！我可是外号疾如风，谁能逮的住我？你说……诶？呀！你吃慢些，给我留点啊！’
……
‘兄长，快把衣服穿上！别再顶着了，你会着凉的！这点雨算不了什么。’糜倩用力拉扯着头顶上的一件外套，正被糜竺双手撑开着高举，以当做雨簦来挡住这不大不小的雨水，而他自己则只穿着薄薄的里衣。
‘别啰嗦！可不能让我的妹妹淋湿，淋湿就不美了，这要是万一错过个好男子怎么办？’糜竺把外套迅速往上抬了抬，挣脱糜倩的手，虽然开着玩笑，但却不容她拒绝。
‘你就那么希望我快点嫁人？’糜倩略略地撅了撅嘴唇，斜起眼珠看着自己的兄长，仿佛在撒娇一般。
‘女大当嫁，所以你要答应兄长，遇到合适的男子可别犹豫。’糜竺的口吻变得有些认真了。
‘那……若是我不在身边，你怎么办？’糜倩眨了两下美丽的双眼，似乎还未仔细考虑过婚嫁之事。
‘我堂堂七尺男儿，还怕照顾不了自己？我必定……必……定……噗！’糜竺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感到一阵晕眩，紧接着从嘴里喷出了大口鲜血。
……
没多久，糜竺就病故了，他没有如愿见到妹妹嫁人便带着遗憾离开了人世。
糜倩只是一位弱小的女子，无法抬动尸体，只得将兄长埋在野外，她在墓前整整哭了一夜，甚至都有过轻生的念头，但最终还是没有勇气了结自己正直美好岁月的年龄。
经过了一路的胆战心惊，躲避了无数的困难险阻，也遇到了好心人相赠食物和雨簦，糜倩终于独自来到残破的咸阳，只为延续家族传统，安葬亲人、祭拜先祖，可她是族中的女性后代，糜家的血脉恐怕是后继无人了，那历经四百多年的规矩也将不复存在。
糜倩红着眼眶，将族人的遗物依次埋葬，直到最后，她抱着兄长的外套再度泣不成声、长跪不起。
过了许久，厚重的乌云完全将天空遮盖，下起了雨，雨滴不大，但十分密集，伴随着时不时刮来的西北风，让人觉得有些阴冷。
糜倩打着雨簦，走出了那片墓园，无精打采地低头看着脚下，却看不清将要行走的道路，不知自己究竟该去向何方。
走着走着，一位长相俊俏得宛如一位美女的男子勒马停在了眼前。
‘这位姑娘，你为何独自一人在此处？’张飞骑着乌骓，拦住了糜倩的去路，好心地询问道。”
……
糜倩平躺在一块一人多长、半人多宽的灰布上，灰布放置于柔软的草地，在被张飞和夏侯涓救回来不久，糜倩就因为失血过多、疼痛难忍而晕了过去，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平安归来的儿子刘善。
在治疗过程中，糜倩几度停止了脉搏，且呼吸越来越微弱，刘军的医长已行医多年，以他的经验来判断，应该活不过半个时辰了。
“主公！夫人的脉搏又快停了！”夏侯涓一边落着眼泪，一边朝身后的刘备大声传达着医长的话，双手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扎心！银针扎心！”刘备握紧了拳头，心脏都快跳了出来，瞪起眼睛在不远处牢牢地盯着妻子，“务必替我救活夫人！”
关羽笔直地站在刘备左侧，牙根死死地咬住，随着刘备一同望着徘徊在生死边缘的大嫂；张飞坐在后方的大石上，手肘撑着膝盖，脑袋俯得很低，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呼吸显得非常急促。
赵云、黄忠、魏延、周仓则有的用拳头敲打着手掌、有的来回走动、有的呆站在原地，全都是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
诸葛亮紧皱着眉头，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糜倩的位置，羽扇的手柄被他攥得都快折断了；黄月英生怕吵到小刘善，便抱着他退到了较远的地方，摇晃着身体，静静地等待糜倩的消息。
“主公，恕我直言……”医长快步走到了刘备跟前，低头作揖地轻声说道，“夫人……救不过来，如此强行拖延，只会增加她的痛苦。”
“一派胡言！”刘备完全听不进医长的话，一把拽起他的衣领拉到了面前，双眼瞪得宛如铜铃，“我再说一次，替我救活夫人！”
“主公！老夫并非不愿救治……”医长跪了下来，觉得无能为力，想继续劝说刘备放弃。
“闭嘴！”刘备猛地抽出雌雄双股剑，架在医长的脖子上，极其凶狠，“当心你的脑袋！”
现场迎来一阵鸦雀无声，谁也不敢上前与刘备说一句话，谁也不知究竟该继续治疗夫人还是助她解脱痛苦。
突然，糜倩微微抬起颤抖的右手，纤柔的手指仿佛要抓着什么。
“主公！夫人醒了！”夏侯涓立刻大叫，冲着刘备夸张地挥动起手臂。
刘备随手将利剑一扔，丢在了地上，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去，这一动作惊得医长浑身一抖。
“倩儿、倩儿……”刘备单膝跪地，轻轻地握住糜倩的手，强行露出了温柔的微笑，看着夫人那惨白的面容。
“善儿……善儿……可……好？”即便糜倩的声音轻得就像蚊虫，但还是感觉花费了她很大的力气，就连眼睛都睁不太开。
“善儿很好、很好。”刘备赶紧告诉糜倩，以让她安心一些，“子龙将他平安地救回来了。”
糜倩笑了，露出了沾满鲜血的牙齿，却依然让人觉得很美。
“倩儿，你可要快点好起来，善儿还等着你抱呢。”刘备说着话，顿时感到鼻子一阵酸，连声音都颤了一下。
“不……夫君，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糜倩缓缓地摇了摇头，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下来，随后将右手移出刘备的掌心，摸上了他的侧脸，“不要……怪罪医长，他说的……对，让我……走吧……”
刘备的眼中渗出了泪水，他硬撑着、努力着，使得全身都忍不住地开始颤抖，只为了不让泪水突破自己的眼眶。
关羽仰起头，漫无目的地望着蓝天，天上空荡荡的，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张飞依旧俯着脑袋，不想让别人见到他的表情，却已有眼泪滴落在双脚之间。
“夫君，刚和你……见了……第二面，我就……跟着你了。”糜倩继续吃力地向刘备说道，声音低得都快听不清了，“如今……看来，我当时的……决定……是……是……”
糜倩的话没有说完，却再也说不完了。
……
“兄长，我嫁了一个能号令千军的男子，真想带你见见。”
——糜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