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归于沉寂

第389章 归于沉寂

听到李愧声音的那一刻,李言若神色一怔,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眸中有很明显的恐惧。可当她的目光扫到跟在太子身后的李盗酒身上时,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相识这么多年,对于李盗酒,她已经形成了无条件信任的本能反应,这种信任,不亚于她对寒门长孙。

只要他在,就没有无法解决的问题,只要他们在,自己就可以高枕无忧,卸下肩上的担子。

在百官的注视下,一身明黄蟒袍的太子爷迈着小步子拾阶而上,先同敦亲王行了一礼,随后又同自己姑姑行了一礼,才问:“发生什么事了?”

李欢庭的目光却落在了阶下被绑住的邱逸棠身上,沉声问道:“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太子爷满不在乎地招了招手说:“东宫发现的刺客,看模样倒是同王婶差不多,可本宫想着王婶双腿不便,又是个温和柔弱的女子,故而便带来给王叔辨认辨认,也请王叔将王婶请来证一证。”

自三年前嫁入王府,敦亲王妃便时常出入宫中宴会,百官之中也有许多人与她有过数面之缘的,像她那样的精致脸蛋世间少有,又怎么会认错了呢?更何况,敦亲王世子与敦亲王妃是青梅竹马,自小一处长大的,他会辨认不出来?

邱逸棠去了哪里,李欢庭一清二楚,分明是她在追捕何四妹的时候被擒了,而太子藏身御马苑的马腹中离开皇城,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正因为确信了这一点,他才会再次集结百官前来逼宫,想要看看皇帝眼下究竟是怎样一副光景!

可他没有想到太子竟然回来了,而且还生擒了邱逸棠!如今人在他们手上,是在宫外抓到的,还是在东宫抓到的,自然是由着他们说了算。刺杀太子形同叛逆,按照钧天律令足可立斩,只要他承认邱逸棠的身份,他便已经失了先机。可若是不认呢?

敦亲王静静地望着一身黑衣的美貌女子,那张脸白皙精致,却没有人知道那副令世间男儿倾倒的皮囊中是怎样一颗毒辣的心。

“太子殿下。”一片静默中,老府尹开了口,“根据寒大人生前的叙述,他在城隍山下蒋家老宅遇到的刺客是两名女子,一人是弦月国的薛涛,另一人正是此女子;另有在南河发现的弦月国密探的尸体、以及秦岚院首的死、李显李泉父子二人的死,都与此女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恳请太子殿下将此女交由京兆府审核定罪,以期完结悬案。”

众人听到这里,不由的又将看向一向以耿直忠正出名的老府尹,不知道他说的是事实,还是料定了敦亲王不敢承认邱逸棠的身份,借着她刺杀太子的名由将那些没有察查清楚的案子一股脑地往邱逸棠身上扣。

太子道:“大人莫要着急,还请王叔将王婶请来,将此女身份明了了,才好定其罪。”

李欢庭目光凉幽幽地转向了李盗酒,“你与逸棠是青梅竹马,你说这人是不是她?”

他将问题抛给李盗酒,后者却是一耸肩,甚是无赖地道:“她是你的女人,又不是我的女人,连你都分辨不清,我又怎么分得清呢?”

他这话可谓混账至极,李欢庭却不甚在意,微微含笑道:“既然你我都不认得,她自然不是我敦亲王府的人。”

他这句话出口,众人都去看邱逸棠的反应。可撞入众人眼中的,是一张冷漠的精致容颜,那犹如点漆的双眸中一片空白,在听到李欢庭的否认时,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好似那个男人否认的事与她毫不相干。

众人微微惊讶片刻后,却又立即释然了。敦亲王李欢庭是何许样人,怎么会因为一个女子而舍弃自己的前程?此番对峙随着太子出现,形势已然对他不利,若再承认刺杀太子的人是敦亲王妃,即便贵为先帝手足,皇帝也未必肯容他了。

李欢庭看着李盗酒,笑道:“为父早就说过了,你我都是一样的人,为达目的可以牺牲一切。”

李盗酒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属于我的东西,丢了也便丢了,只要能让你不痛快,又有什么关系?”

李欢庭道:“既然这样,何不将圣上请出来,大家把话说明白不好吗?”

李言若与太子没有开口,现场的主导权变成了他们父子。众人心知肚明,这对父子不对付已经很多年了,从前是些小打小闹,而今天这局面两人站在了对立面,关系的却是家国大事。

李盗酒目光向后一转,觑着广场上的禁军,“你觉得收买了杜磊,便等于控制了皇城?你这么聪明,怎么不想想,我是怎么逃脱你的控制,又是怎么入宫来的?”

“刘方玉。”李欢庭面色平静地道出这个名字,“人上了年纪,就总是办些糊涂事,早知如此,便该杀了陈昭宥。”

“兵马司的佟梅海也被你拉拢,仅凭刘方玉率领的那些混混和陈昭宥领着的京兆府捕头,你认为能控制守卫皇城的禁军?”李盗酒好笑地道:“人上了年纪,不仅办事糊涂,脑袋也不怎么灵光了,看来你真的需要退位让贤了。”

“蒋言的军队还有三日才抵达皎城,你骗不了为父。以你的能耐,要想逃出王府进宫,是轻而易举的事。”李欢庭十分不屑,“知子莫若父,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为父一清二楚。”

“大统领!”一声湍急的呼喊从远处传来,一名禁军跌跌撞撞地闯上广场,狼狈地跌倒在地,冲着杜磊喊道:“寒诺带着皇陵护卫军控制了皇城。”

——

九月十五日,护国公蒋言率领绝谷将士回皎城接管了城防,紧接着便传出殒命太行山下的寒门长孙寒诺并未身死,已经回到皎城。就在众人为此喝彩时,宫中传来噩耗,年轻的帝王突然驾崩,敦亲王痛心疾首,竟至卧病不起;文武百官伤心欲绝,有为此辞官归隐的,有为新帝之死而哀痛身亡的。

举国同哀之下,年仅十一岁的太子李愧继位为君,称祥帝;张皇后晋为皇太后,带领静贵太妃等一众后妃往太妃院居住,因后宫暂无皇后,故而将大权交给熙太妃掌管。

原兵部侍郎李盗酒拜为帝师,接管从前敦亲王的事务,受左相张觅监督;护国公蒋言抵御绝谷有功,恢复蒋府往昔荣耀,令其掌管城防兵马司;原禁军统领杜磊追念先帝之恩,自请为先帝守皇陵,禁军交由谭馨负责。

至于死而复生的寒诺,仍旧回到了提刑司,掌管提刑令,同李盗酒一道拜为帝师,同样受张相监督。

这一场翻天覆地的动荡来得快,去的也不慢,伴随着擎牙关告捷的战报,结束在第一场小雪到来时。

十月初六日,整个皇城还沉寂在国哀之中,小雪飘飞似柳絮,洋洋洒洒地给这座伤痛中的都城再罩上一层寒霜。承袭了敦亲王位的李盗酒身上披着湛蓝的飞羽大氅,一路从提刑司徒步回到王府。

王府敞开的大门外,紫衫青裘的女子带着斗笠手手拎短剑,看着那人满头风雪一步步上了石阶,清淡容颜上绽开浅浅笑容,等他到了近前,才说:“天气冷了,寒府我就不去了,公主那处便劳你说一声。”

李盗酒也笑了笑,问:“事情结束,再也没有那些糟心事了,你就不能留下来吗?就算不住在王府,人在皎城,还能找你说说话。”

“我读书不多,但也知道一句话叫话不投机半句多,现如今钧天的君臣才是能与你说话的人。”何四妹笑道:“希望钧天在你手里,能真正做到国泰民安,海晏河清。”

李盗酒笑容微苦,只道:“江湖路远,珍重。”

何四妹点一点头,抬步迈入风雪之中。眼看那娇小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年轻的小王爷这才回身,却见门楣后面立着头发花白的老人,身上只穿着单薄衣衫,正伸出手去廊下接雪。他脸上的苦笑变成了无奈,上前将自己的大氅披到老人身上,又提高了声音唤:“沐七,你怎么看人的?”

已经升为王府总管的沐七忙不迭地钻了出来,将一张布满了淤青的脸凑到主子跟前,“王爷瞧瞧,全是老爷子揍得,奴才们多说一句便要挨打,谁还敢靠近呀?”

李盗酒微微蹙眉,“这么多人看不住一个老人,要你们何用?”

沐七觉得委屈,“要不,世子还是将邱姑娘请回来吧,她的话老爷子还听得进去三分。”

李盗酒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将老人掺着进屋,一面说:“你们看不住就去找看得住的人来,若不然,被打死也是你们活该!”

沐七觉得更加委屈,可面对主子的话,他也只有听命的份儿。一转身,却见一乘小轿停在王府门前,一身大红衣装的张公子缓缓上阶来,客气地道:“张某请见王爷,劳烦小哥通传。”

不等沐七回话,远远地听到自家主子的声音:“不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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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取江山作酒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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