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染戈壁荒原
戈壁深处有一座名段将军冢的小小村落。相传这里本是一位将军的安息之地,定居在这里的人就是当初麾下的部曲,只为誓言守护这位无后的将军。
时间飞逝,当初立的将军冢再也抵不过时光和连年的风沙侵蚀,如今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土包突兀的出现在一望无际满是黄土砂砾的地平线上,守望着当初携马驰骋的广阔疆域。当年百战而还的悍勇士卒也沉睡在时光长河下变成一捧随风的黄土。
现在再也没人记得当初的将军冢到底在什么地方。每当孩童问起,这一代的大人们只是伸出一只手一指,对着自家孩子说“喏,将军冢大概就在那个方向,那里啊就是段将军冢。传说啊,段将军驰骋疆场英勇无敌别人都打不过他,而我们家祖上呢就是将军手下的兵,所以别人也打不过我们……”
一代代人的传承,一代代人的遗忘。这里的人再也记不清飞驰疆场的那个身影,留下的是一段口口相传的故事,一个刻在骨子里再也抹不去的骄傲和特殊印记。
今年的夏季似乎比往常热了不少,滚烫的土地当空的烈日,不时吹起一阵尘土飞扬的热风,惹得人心情极度烦躁。
这样的环境使得将军冢这里的人性情格外的急躁火爆。“秦娃子去担些水来吃,这天实在太热,这是老天爷不给俺们活路啊。”
“哎,这就去。”一个大小伙应了一声,头也不回的直奔家里担起两个沉重的旧木桶轻快地出了村。
“哎,秦娃子你慢些,莫要撒了水。”低矮的土屋前一位极力躲避阳光的老人高声提醒着,这里的水可是比什么都金贵。
脸上满是沟壑的老人眯着眼睛注视着逐渐消失在烈日下的小伙。
“这娃是真滴好,嘿嘿。”老人露出一口在面色衬托下雪白的牙,一脸得意相的看着屋里忙活的自家丫头,寻摸让秦娃子做自己女婿。
可惜,老人心中的小九九再也实现不了了。就在小伙儿走了没多一会儿,寂静的地平线上冒出了一个个黑点,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黑点也越来越清晰。原来是一群遮头蒙面骑着骆驼的人经过这里。
驼铃声响起,坐在门口的老人瞧了眼过来的驼队,转身进屋让丫头进了里屋,嘱咐她不要出来。自己坐在屋里唯一的一张桌子前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骆驼脖子上的铃铛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急,唯独听不见一点人声。
“裴闻山,出来见见我这个老朋友吧。”驼队领头的站在屋外看着自己对面的老人出声道。
“没想到,你还能找这里来。想来也是吃了不少苦啊。”屋里的老人也就是那人口中的裴闻山调侃道。
“洪都,远道而来,进屋喝口水吧,这里的水可是比命还金贵。”老人指了指自己后面盛水的陶土罐。
“说笑了,这里最金贵的就在眼前,可不能诳我不识数。”领头的听声音是个中年人,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跟我走吧,这里的其他人是无辜的,你我都不想无故造下杀孽。”领头人看着周围躲在屋里不时好奇冒头出来看的围观人群威胁着。同他一起的同伴右手已然悄悄地握住了腰间的刀柄,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
“洪都,放过他们吧,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我死了你所努力的一切就白费了。”老人在走出小屋的一瞬间不经意的看了眼自家丫头藏身的地方。
“好说,我只想知道我想知道的。其他本就与我无关。”领头人眯起自己的眼睛,挥手示意身后的同伴稍安勿躁。
“那这就走吧。”老人越过驼队迎着谢红的夕阳拖着长长的影子走向荒无人烟的戈壁。
现在他迫切的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自己待了二十多年的将军冢。也祈祷着去担水的秦小子不要回来那么早。
前半生自己无牵无挂,即便有再多人倒在自己面前,都不会令自己有半点的愧疚。可是现在他老了,有了自己的丫头,还有个很得自己心的秦小子。这时的他心是软的,也充满了对以往的愧疚,可惜能做的只是在心里道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仅此而已。
身后的驼铃响起,但是这个从来都顶天立地的男人蓦然的弯下了他的背脊,一起的还有一滴浑浊的眼泪。
因为伴随驼铃的还有哀嚎和惨叫,这些声音是那么的熟悉,以往一起谈笑的邻里眨眼间便做了刀下亡魂。最后一声尖叫却是让他浑身都在颤抖,那是他的丫头。
可是他不能停,因为他已经老了,再也不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就像失去王位的苍老雄狮,他追不上猎物了,结局似乎只有饿死或者葬身在以往自己看不上的鬣狗口中。
这是一个无法改变且早已注定的结局。可老人不甘心,多年的岁月沉淀赋予了他丰富的经验和智慧,或许以往他是雄狮,但如今他是狐狸是阴暗角落里的毒蛇。
也算躲了一辈子,可身后的阴影如跗骨之蛆,怎么都摆脱不了。再一次的家破人亡让他明白,有些事情唯有死亡才能摆脱。不过在此之前,造成这一切的人都要消失在天地间。
戈壁的昼夜温差非常大,钩月冰凉也凉不过裴闻山的心,已经走了整整一个下午,这个驼队也沉默了一个下午,唯有喘息和驼铃伴随。
“裴闻山,你可有后悔过。”突然洪都转头问与自己并排走的老人。
“……”裴闻山霎时站定沉默了很久“已经没有意义了。”嘶哑的声音似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在黑夜里如冤魂呢喃。
“停,今夜在这里歇息,明日好早些启程。”洪都挥手示意队伍停下。这支队伍里寂静的可怕,裴闻山一路上都没见他们说过话。良好的纪律使他们很好的执行着头领的命令。
不久,粗犷的戈壁上燃起了数堆篝火,远远看去就像戈壁夜空中的寒星。裴闻山靠在由骆驼围起的防风圈里枯死的树下,一仰头就是分割夜幕的天河。亘古不变的星辰一如既往地看着人间王朝更替,也一遍遍的嘲笑着总会犯下同样错误而不知悔改的天下人。。